第十三章 不教而罰謂之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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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內,宣德殿。
    李世民斜躺在案桌前,閱覽著奏折。
    陪在他左右的,則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人。
    李世民看了會奏折,眉毛都擠在了一起。
    “哎,關中缺糧啊!”
    這些日子,朝廷上吵得沸沸揚揚的。
    直到現在還拿不出一個章程了。
    若隻是缺糧還罷了,哪想到今年不但缺糧,而且鄰近還有幾個縣鬧了災荒。
    如此一來,不但百姓們食不果腹,就連文武百官都快沒辦法領取俸祿了。
    唐朝官員俸祿支付方式,簡單粗暴,主要是用糧食來支付的。
    根據官員品級的不同,來決定俸祿的多少。
    眼看沒有什麽頭緒,李世民將奏折丟到一旁,索性躺在了榻上。
    “玄齡,看了這麽久的奏章,也乏了吧,不如你給朕講講最近有什麽趣事,大家也放鬆一下。”
    聞言,中年男子慢條斯理地將手裏的東西放下,撫著胡須,從容不迫道:
    “最近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不過微臣倒是聽說了幾件有關魏右丞的事情。”
    作為朝堂上的萬花筒,房玄齡不但要替皇上管理各種事情,還要做皇帝的千裏眼和順風耳。
    對於朝野消息,都要收集歸攏,以備李世民隨時問詢。
    “哦!魏征的事情?你快說來聽聽!”
    原本李世民還無精打采的,可是聽到了魏征的名字,一下子坐了起來。
    自那日運用了那幾幅春宮圖上的技術之後,他與皇後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代,幹柴烈火,熊熊燃起。
    一連好幾日,都沒有走出後宮。
    夫妻感情,如膠似漆,更勝往昔。
    一想到那圖紙上教導的姿勢,還有幾個他們還未曾嚐試,便覺得小腹一熱。
    隻等著批改完這些奏章之後,再回去溫存一二了。
    不得不說,魏征這羊鼻公手裏還是有些好東西的。
    看來回頭得找時間,再找他討教一些才是。
    房玄齡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有人來報,說是魏右丞連著好幾日都在廊下進餐了。”
    從貞觀年間開始,每次朝會結束以後,公家都會讓上朝的官員們在宮殿飛簷下、廊廡上吃頓飯,這頓飯就叫“廊下食”。
    餐食標準不會簡陋寒磣到丟朝廷的臉麵,但也別奢望山珍海味。
    因此,除了級別較低的官員之外,但凡有些身份的,根本不屑於在這邊用食。
    聽完房玄齡的話,李世民頓時一頭霧水。
    魏征那家夥的脾氣他是知道的。
    兩袖清風,一身傲骨,那是絕對不願意占朝廷半點便宜的。
    怎麽現在轉性了?
    房玄齡搖頭歎氣道:
    “還不是因為他家那個大兒子,聽說剛來長安,便散盡家財在郊區,買了幾塊荒地。
    現如今聽說魏家都快揭不開鍋了,在廊下進食,也就不難理解了。”
    “啥!這不是敗家子嘛!”
    李世民嘴角一抽。
    “還不止如此呢……”
    房玄齡哭笑不得道:
    “臣聽說那孩子,還想要拜程知節為義父呢,嚇得程知節躲在屋頂上不敢下來。”
    “竟然還有此事!”
    李世民臉上的表情極為精彩。
    難怪這幾天消停了許多,連奏折都變少了。
    想不到魏征那羊鼻公,也有今天!
    哈哈,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啊!
    短暫幸災樂禍之後,李世民輕笑道:
    “不過好在那孩子已經被朕安排去了弘文館,以後多加管教也就是了。”
    然而,他卻看到房玄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難道說,那孩子在弘文館也不得安生?”
    聞言,房玄齡長歎口氣。
    “臣聽說那孩子入學的第一天,便把錢夫子給氣昏了過去,到現在還臥床養病呢。”
    接下來,房玄齡便把學堂裏發生的事情大致地說了一遍。
    尤其是老夫子那三問三答。
    聞言之後,李世民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敗點家,亂花點錢,這些事情他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
    可弘文館自建立之初,便是為了替朝廷選拔人才。
    可以說他花了許多心血,甚至是寄予厚望的。
    現在聽說有人居然在弘文館裏胡鬧,自然火冒三丈。
    “要不,讓那孩子去國子監?”
    李世民猶豫地看著房玄齡,一時間,竟然有了要把這個害群之馬,挑出去的衝動。
    房玄齡苦笑一聲,並沒有開口。
    斷人前程,猶如謀財害命。
    這時候,他自然不能多說什麽。
    就在這時,下麵內侍走了進來,說是弘文館崔浩堅求見。
    聞言,李世民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對於山東大族,他向來是打心眼裏不喜歡的。
    他總覺得和那些人打交道,瘮得慌,一個個都是陰陽大師,動不動就賣弄學問,諷刺他這個泥腿子皇帝。
    不過在魏征以及房玄齡等一眾大臣的極力勸說下,他才同意以修《氏族誌》的方式,緩和兩邊的關係。
    不是讓他好好修書嗎,跑到這裏做什麽?
    李世民使了個眼色,內侍心領神會地跑了下去。
    沒過多久,就見到崔浩堅走了進來。
    剛一進殿,崔浩堅整個人就趴在地上,狠狠磕了一個頭。
    “陛下,你可要給微臣做主啊!”
    “做主?”
    李世民微微一愣,可當看到崔浩堅那鼻青臉腫的模樣時,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我去!
    什麽仇,什麽怨啊,居然打得這麽狠!
    “到底出什麽事情了!”李世民臉色一正,知道事情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崔浩堅一臉委屈,哭訴道:
    “陛下讓微臣在弘文館修書,可有人卻不尊師道,汙言穢語辱罵微臣,還當眾毆打師長,氣焰極其囂張!
    陛下,受此大辱……微臣……微臣還有什麽麵目見人,微臣不活了!”
    崔浩堅拿著一個繡花手絹,傷心得哭了起來。
    “你說的是誰?”
    聽到這話,李世民整張臉都黑了起來。
    原本山東那些士族,就有些瞧不起他們這些泥腿子。
    現在弘文館鬧出此等醜事,豈不是讓那些人看笑話嗎!
    前腳氣病了老夫子,這後腳又拳打清河崔氏。
    長此以往,這弘文館還有什麽名聲可言!
    崔浩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這輩子長到這麽大,從來沒有受過此等屈辱。
    “臣初來乍到,還識不得人,隻知道動手打人的孽障叫做……程處默!”
    “什麽!”
    聞言,李世民和房玄齡大吃一驚。
    他們怎麽都沒有想到,打人的竟然會是程咬金的兒子!
    “陛下,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誤會啊?”房玄齡出聲道。
    畢竟他們和程咬金風雨同舟十幾年,早已是過命的交情。
    對待程處默,也是當作子侄看的。
    自然不太願意相信,這孩子竟敢如此胡作非為。
    李世民陰沉著臉,明顯已經到了暴走的邊緣。
    適才魏叔玉的事情,已經讓他有點惱火,現如今又出了程處默的事情。
    難道說,朕一心建立的弘文館,竟然連一個成才的都沒有嗎?
    他先是安撫了崔浩堅幾句,說自己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此事,便打發對方離開了。
    而後,又看向房玄齡,沉聲道:
    “有道是不教而罰謂之虐,玄齡,你代朕且去考校他們一番,就以關中缺糧為題,若是他們答上來了,便還罷了,若是答不上來……哼哼……便讓各自老子領回去,吃鋼鞭吧!”
    說到最後,李世民一臉冷笑。
    “臣遵旨!”
    房玄齡躬身作揖,便轉身離開。
    心裏不禁感慨道:
    “如此一來,那些二世祖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