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的局麵，並未持續太久。
    當那扇厚重的合金閘門，在趙括麵前變成一道無法逾越的物理壁壘時，另一扇無形的門，卻在東海市的權力中樞，轟然開啟。
    東海市市政府，一號緊急協調會議室。
    巨大的橢圓形會議桌，光可鑒人，倒映著天花板上冰冷的矩陣燈光。
    空氣壓抑。
    每一張座椅背後，都代表著一個足以影響這座超級都市運轉的關鍵部門。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或隱晦，或直接，全都聚焦在長桌的一端。
    那裏坐著趙括和他的兩名組員。
    他們的年輕，與這個房間裏普遍在五十歲上下的權力場麵孔，格格不入。
    壓抑的源頭，來自坐在他們斜對麵的那個男人。
    張偉明。
    他調整了一下金絲眼鏡的位置，鏡片反射著刺目的光。
    作為數據中心的主任，他此刻是全場的焦點。
    當著市長和所有部門領導的麵，他毫不掩飾地，對趙括團隊發起了第二輪，也是更猛烈的一輪“攻擊”。
    “市長，各位領導。”
    張偉明站起身，動作從容不迫。他手裏拿著一份裝訂精美的方案書，封麵是深藍色的硬質紙，燙金的英文字母在燈光下閃爍著昂貴的光澤。
    “啪。”
    方案書被他拍在桌上，發出沉悶的一響。
    所有人的眼皮都跟著跳了一下。
    “這是我花了兩周時間，和IBM、甲骨文的全球頂尖技術專家團隊，聯合製定的‘東海金融安全升級方案’。”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會議室的每一個角落。
    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方案總報價，三十億。”
    三十億！
    這個數字，讓在場不少部門負責人的呼吸，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
    張偉明很滿意這種效果。
    他甚至沒有正眼去看趙括，隻是用眼角的餘光，輕蔑地掃過那張過分年輕的臉。
    那是一種看待無關緊要之物的眼神。
    “我重申一遍，東海市，是國際金融中心。”
    他的語調陡然拔高，目光掃視全場，帶著一種精英式的、居高臨下的訓誡。
    “不是某些‘網紅大學’的實習基地！”
    “網紅大學”四個字，他咬得極重。
    每一個音節，都充滿了刻意的、不加掩飾的嘲諷與鄙夷。
    趙括身後的兩名組員，拳頭在桌下瞬間攥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他們的胸膛劇烈起伏，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如果不是趙括還穩穩地坐在這裏，他們幾乎要當場拍案而起。
    趙括沒有動。
    他隻是抬起眼皮，平靜地注視著正在“表演”的張偉明。
    他看到了對方眼中燃燒的火焰，那是一種捍衛自己領地與尊嚴的、近乎偏執的狂熱。
    張偉明徹底進入了他的節奏。
    他單手撐著桌麵，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一種極具壓迫感的姿態。
    “金融安全，人命關天！”
    他的聲音變得嚴厲，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我們麵對的，是華爾街級別的金融巨鱷，是國家級的網絡攻擊力量！這種等級的對抗，必須，也隻能用最穩妥、最成熟的方案！”
    他猛地一揮手，指向了那份深藍色的方案書。
    “IBM的底層數據庫，甲骨文的安全架構，這才是經過全球數十年、上百個金融中心驗證過的，最成熟的西方技術！”
    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正氣凜然。
    仿佛他才是那個為了龍國金融安全，殫精竭慮的唯一功臣。
    終於，他轉過頭，正視著從頭到尾都未發一言的趙括。
    那是一種勝利者看待失敗者的目光。
    傲慢。
    憐憫。
    “我不管你們在學校裏，搞了什麽所謂的‘黑科技’，也不管你們在網上，靠著什麽東西炒出了多大的名氣。”
    “但在金融領域，在真正需要用實力說話的地方。”
    他停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們，隻是一群小孩子。”
    他甚至懶得再多看趙告一眼，直接對著他擺了擺手。
    那個動作，輕飄飄的，像是在驅趕幾隻惱人的蒼蠅。
    “別在這裏添亂了。”
    “回去好好寫你們的畢業論文吧。”
    終結。
    羞辱性的終結。
    整個會議室，陷入了一種死寂。
    一種混雜著震驚、憤怒、還有極度尷尬的死寂。
    坐在主位上的東海市市長，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他的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極有節律地敲擊著。
    篤。
    篤。
    篤。
    每一聲，都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市政府的領導們，此刻的感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尷尬。
    臉上火辣辣的。
    張偉明，是他們動用重金、三顧茅廬從華爾街請回來的“財神爺”，是負責維係東海這個金融巨獸穩定運行的關鍵人物。
    他的專業履曆，無可挑剔。他的方案，看起來也確實“高大上”。
    可龍河大學……
    那是何宇院士的龍河大學。
    是剛剛憑一己之力，為國家掙回了無數資源無數頂尖科技的龍河大學。
    是上麵直接點名，寄予厚望的國家戰略“王牌”。
    趙括團隊，代表的是國家的意誌。
    張偉明，代表的是資本的邏輯和技術的“正統”。
    兩邊，他們一個都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