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億！
    這三個字，不像是人類的語言，更像是一種來自遠古的，蘊含著毀滅性力量的咒文。
    它擊穿了耳膜，撞碎了常識，將會議室裏每一個人的理智都炸成了齏粉。
    市長剛剛停下的手指，驟然痙攣。
    他手邊的玻璃水杯應聲而倒，清亮的水液，無聲地漫過桌麵，浸透那份關係著東海市未來的重要文件，暈開一片深色的水漬。
    然而，無人顧及。
    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身居高位的官員，還是自詡精英的專家，此刻都化作了一尊尊泥塑的雕像。
    他們的表情凝固在驚駭的最後一幀，瞳孔渙散，大腦徹底被這個超出現實維度的數字燒成了空白。
    這…是什麽概念？
    這不是三千萬，甚至不是三個億。
    這是三十個億！
    是足以讓一個千億級財團元氣大傷，甚至直接崩斷資金鏈的恐怖現金流！
    而現在，這個數字，從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學生口中說出來，輕飄飄的，仿佛在說三十塊錢。
    死寂。
    一種連心跳聲都聽不見的，粘稠的死寂。
    終於，一聲突兀的、尖銳的嗤笑，劃破了這片凝固的空氣。
    張偉明笑了。
    他被氣笑了。
    那是一種極致的憤怒與荒謬交織，最終扭曲成的，一種近乎癲狂的笑意。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指著趙括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好！”
    一個字，從牙縫裏擠出來。
    “好！！”
    第二個字，帶著一絲神經質的顫音。
    “好！！！”
    第三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笑聲裏充滿了血絲般的猙獰。
    “三十億我看你怎麽賠償！”
    他眼中的趙括，已經不是一個狂妄的學生，而是一個徹底的，無可救藥的瘋子。
    一個用自殺式的豪賭，來捍衛可笑尊嚴的瘋子。
    而他張偉明，最喜歡做的，就是親手捏碎這種瘋子的骨頭。
    他猛地轉身，從助理手中奪過那份剛剛簽署，還散發著墨香的對賭協議。
    他甚至沒有再多看一眼上麵的條款，抓起桌上的鋼筆，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啪！”
    協議被他狠狠地摔在桌麵上。
    那動作，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施舍與殘忍的快意。
    在他看來，這已經不是一份協議。
    這是一張價值三十億的支票。
    ……
    三天的時間，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一晃而過。
    全球金融科技峰會，在東海市國際會展中心，如期開幕。
    世界的目光，金融的脈搏，科技的未來，在這一刻，全部聚焦於這座東方明珠。
    東海市金融數據中心，指揮大廳。
    這裏是整個城市金融係統的心髒與大腦。
    巨大的環形空間內，數百個工位井然有序。
    冰冷的空氣中，隻有服務器機櫃低沉的嗡鳴和鍵盤清脆的敲擊聲。
    正前方，是一麵占據了整麵牆壁的巨型主控屏幕。
    無數道代表著數據流的綠色光帶，在上麵平穩而優雅地流淌，最終匯入代表著核心服務器的藍色矩陣，構成一幅充滿未來感的科技畫卷。
    張偉明端著一杯現磨的藍山咖啡，站在屏幕前。
    他穿著一身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阿瑪尼西裝，姿態優雅，神情倨傲，宛如一位正在檢閱自己王國的君主。
    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大廳角落。
    在那裏，趙括和他的兩個組員，被“特許”進入，像三隻誤入天鵝湖的醜小鴨，與這片高科技聖地的氛圍格格不入。
    張偉明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
    上午十點整。
    隨著會展中心主會場傳來激昂的開場音樂，峰會，正式開幕。
    主屏幕上的數據流，陡然增粗了數倍，但依舊是代表著“健康”與“平穩”的綠色。
    一切正常。
    張偉明呷了一口咖啡，感受著那微苦而香醇的液體滑過喉嚨。
    完美。
    他輕蔑地瞥了一眼角落裏的趙括，那個年輕人正平靜地看著牆上的時鍾，像是在等待什麽。
    等待審判嗎？
    可笑。
    10點01分。
    數據流平穩。服務器負載率35%，一切指標堪稱完美。
    10點02分。
    數據流依舊平穩。負載率37%，甚至比預案中的峰值還要低上一些。
    大廳裏的一些技術員，已經開始低聲交談，神情輕鬆。
    張偉明的嘴角，已經無法抑製地上揚，勾勒出一個勝利者的弧度。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慶功宴的地點。
    然而，就在他的得意即將滿溢出來的那一刻。
    當時鍾的秒針，越過表盤上的數字“9”，精準地，指向了“10”的位置。
    10點02分50秒。
    “嘀嘀嘀嘀嘀嘀——！！！”
    尖銳到撕裂耳膜的警報聲，沒有任何預兆，瞬間炸響在整個指揮大廳！
    那聲音，不再是簡單的警示，而是一頭被瞬間激怒的遠古凶獸，發出的死亡咆哮！
    大廳內所有輕鬆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主任！”
    一名首席技術官猛地從座位上彈起，聲音因為恐懼而變了調。
    “數據洪流！是數據洪流！瞬時流量超過預估峰值三倍！還在飆升！”
    話音未落，那麵巨大的主屏幕上，原本優雅流淌的綠色光帶，仿佛被注入了劇毒。
    它們在零點零一秒內，由綠轉黃，再由黃，瞬間變成了觸目驚心的血紅色！
    “服務器全線飄紅！CPU占用率百分之百！”
    “‘甲骨文’底層架構鎖死！數據庫失去響應！我們被卡住了！”
    “不行！二級預案無法啟動！權限被底層鎖死！”
    一聲聲絕望的嘶吼，從不同的工位傳來，交織成一曲末日降臨的交響樂。
    張偉明臉上的得意，如同被重錘擊碎的玻璃，寸寸碎裂。
    他眼中的世界，隻剩下那一片瘋狂蔓延的紅色。
    那紅色，是係統的哀嚎，是數據的悲鳴，是他職業生涯的……墓誌銘。
    10點03分01秒。
    “砰——”
    一聲沉悶的爆響。
    指揮中心那麵象征著東海市金融科技最高成就的巨型主屏幕，在最後一次劇烈的雪花閃爍後，驟然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
    東海市金融係統，在全世界金融巨頭、科技大亨、億萬民眾的注視下……
    徹底癱瘓！
    “噗通。”
    一聲輕響。
    張偉明手中的咖啡杯，滑落，掉在地毯上，滾燙的咖啡浸濕了一小片地麵。
    他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瞬間癱倒在了身後的指揮官座椅上。
    他雙眼圓睜，瞳孔裏倒映著那片絕望的黑暗，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吐出了兩個字。
    “完了……”
    “快！快！！”
    市長的身影，如同一頭暴怒的雄獅，從人群中衝了出來。他再也顧不上任何市長的風度與威嚴，一把抓起身旁那台紅色的加密電話，手指因為巨大的力量而發白。
    電話瞬間接通。
    他對著另一頭，那個從始至終都平靜得可怕的年輕人，用一種近乎嘶吼的，帶著無盡悔恨與乞求的聲音，喊出了那句他三天前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話：
    “趙同學！救命啊！係統崩了！”
    “按你說的辦！什麽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