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漩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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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毒水的氣味不再是氣味,而是無數冰冷、淬毒的細針,狠狠紮進崔媛媛的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吐碎玻璃。黑暗粘稠厚重,她奮力掙紮,眼皮卻如同焊死的鉛板,沉重得令人絕望。耳邊,唯有心電監護儀那尖銳、刻板的“滴滴”聲規律地、不容抗拒地敲打著死寂,像一枚倒計時的秒表,無情地計算著她與混沌邊緣的距離,每一次“滴”都敲在心髒最脆弱的地方。
    “血壓穩住了!她快醒了!”一個女聲劃破沉寂,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急促。
    喉嚨,像被砂紙狠狠打磨過,每一次細微的吞咽動作都引發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崔媛媛猛地吸氣,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終於撬開了那沉重的鉛幕。白光刺目!冰冷、如同審訊燈般的白光瞬間吞噬了她。視網膜如同被灼燒,生理性的淚水立刻失控地湧出,在她蒼白的臉頰上衝出冰涼的水痕。她不得不再次緊閉雙眼,那片白光在眼皮下烙下猩紅的餘燼。
    “崔…警官?能聽到嗎?”
    聲音再次靠近,帶著試探。崔媛媛咬著牙,強迫自己再次對抗那令人暈眩的強光。視野搖晃、重疊,如同浸在水中的墨跡,一個模糊的白色輪廓在光影中艱難地聚合:護士帽,一張關切卻在她眼中顯得遙遠而失真的臉。
    她想回應,張開嘴,喉嚨深處卻隻擠出一聲破碎、嘶啞的氣音,如同破舊風箱的哀鳴。
    “別急,別說話!你昏迷了整整三天!”護士的聲音帶著安撫,動作卻不容置疑,一根冰冷的吸管抵上她幹裂滲血的嘴唇。冰涼的液體湧入,如同甘霖,卻刺激得傷口火燒火燎。“輕微腦震蕩,兩根肋骨骨折,右臂大麵積擦傷…你真的很幸運!”護士的聲音裏帶著職業性的慶幸。
    幸運?
    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神經上!猩紅!那撕裂暮色的猩紅車燈瞬間在她顱內炸開。飛濺的碎葉在死亡的冷光中狂舞,如同地獄的彩屑,那金屬車標刮擦地麵迸射出的橙紅火星,像惡魔獰笑時露出的獠牙。
    那不是意外!她太清楚了,清楚得如同烙印在骨頭裏。撞擊點前兩米,那憑空消失、被“剪刀”精準裁斷的刹車痕,那是赤裸裸的謀殺方程式!是惡魔精心演算後的致命一擊。
    病房的門猛地被撞開,帶著一股冰冷的走廊氣流!
    祝一凡的身影裹挾著濃重的煙味和疲憊衝了進來。他眼下的烏青深得像淤血,臉頰凹陷下去,皺巴巴的警服上沾著灰塵和可疑的汙漬,整個人像一根繃到極限、隨時會斷裂的弓弦。“醒了?!”他幾乎是撲到床邊,聲音嘶啞緊繃,裏麵交織著狂喜和更深重的憂慮,如同被砂紙磨過,“還記得嗎?記得發生了什麽?!”
    崔媛媛艱難地、幅度極小地點了下頭。
    喉嚨的劇痛讓她每個字都像在吞咽刀片。
    “我和青禾調到了監控,”祝一凡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地下交易的詭秘,“肇事車是套牌,是從黑市流出來的幽靈。但那家夥百密一疏…”他眼中迸射出獵鷹般銳利的光,“技術科在車頭的金屬車標上,刮蹭到了一個清晰的掌紋!還有…”他突然頓住,喉嚨滾動了一下,眼神變得異常沉重,幾乎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太明顯了,媛媛。那輛車,就是衝著你來的!冷酷!精準!就是想要你的命!”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彈,射入寂靜的病房。
    就在這時,祝一凡的手機急促地嗡鳴起來。他煩躁地皺眉掏出,隻看了一眼屏幕,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
    他接通,聲音壓得更低,但崔媛媛依然捕捉到了“關青禾遇襲”、“摩托車”、“彩票店”、“兒子報複”等幾個尖銳的詞語碎片,像冰冷的碎玻璃一樣紮進她的意識流裏。模糊的視線裏,她看到祝一凡的拳頭無聲地攥緊,指節發白。
    “青...禾怎麽樣了?”崔媛媛用盡力氣擠出嘶啞的聲音,眼中充滿了驚悸。關青禾?那個一直有著不屈眼神的自己的辦公室對頭,她怎麽會?彩票店老板的兒子…是為了那場舞弊案的舊怨?
    祝一凡匆匆掛了電話,臉色鐵青:“青禾在回家路上,被一輛無牌紅色摩托車撞了!右腿骨折,腦震蕩…比你好不了多少!肇事者跑了,目擊者聽到他撞人前喊著‘還我父母命來’。初步判斷,是那家和鬼市洗錢案相關的彩票店老板的兒子!他在報複青禾!媽的,這個世界,都瘋了!”
    有人要殺你!有人要殺她!
    這個認知如同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心髒,同時纏繞上冰冷的繩索。自己和關青禾,竟在幾乎同一時刻,成為兩股不同仇恨漩渦的中心靶標!下一秒,記憶的閘門被暴力衝開!交警隊冰冷的玻璃門在身後合攏,殘陽如血,將她的影子拉成一條指向地獄的引線!她臂彎裏…那疊紙!沉甸甸如墓碑的紙!那疊紙,是關於八年前醉駕致死案重新調查的事故鑒定材料!
    “我們懷疑…”祝一凡的聲音低得隻剩氣音,身體繃得更緊,仿佛在抵禦無形的寒風,“你遇襲的事…和…祁青紅…有關。。”
    祁青紅!
    這個名字!不是尖刀!而是帶著倒鉤的毒刺,狠狠紮進崔媛媛的太陽穴,然後猛地旋轉拉扯!劇痛讓她眼前一黑,身體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不顧肋骨的斷裂感,她猛地彈起身體,指甲在冰冷的塑料床欄上摳刮出刺耳、令人牙酸的尖叫!
    “告訴…廖黨委…”她喉嚨裏擠出破碎的音節,帶著鐵鏽般的血腥氣,每一個字都耗盡力氣,眼神卻銳利如刀,“不查了…這事…到此為止!”
    祝一凡像被重錘擊中,瞳孔驟然收縮:“你他媽瘋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這是蓄意謀殺!就在咱們大隊門口!光天化日之下。” 他的聲音因為震驚和憤怒而拔高失控,“你差點就死了,崔媛媛!”
    崔媛媛猛地扭過頭,視線死死釘在窗外。
    夕陽最後的餘暉正奮力燃燒,將厚重的雲層染成一片翻湧的、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血紅!血!如同八年前那個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夜晚。記憶的潮水裹挾著冰冷的雨水、刺鼻的血腥和絕望的嘶吼,瞬間將她淹沒。
    雨水不再是雨水,而是億萬根冰冷的銀針,瘋狂地刺穿著湖跺市的每一個縫隙。單媛媛(崔媛媛原名)渾身濕透,站在祁青紅家幽暗的小院中心,冰冷的雨水順著發梢鑽入脖頸,寒意刺骨。那對母親遺留的翡翠耳墜,在濕發間沉重地晃動,每一次碰撞都發出細微、卻如同鬼魅低語的叮鈴聲。
    吱呀!
    小院的鐵門在狂風中瘋狂地**、晃動,每一次摩擦都像瀕死之人的指甲刮過棺材板,是不祥的喪鍾。
    屋簷下,祁青紅像一個蒼白的幽靈。雨水順著她的臉頰匯流成冰冷的溪流,她死死攥著一個東西:刑警隊長聶風雲的遺物,一個銀質打火機。機身上沾滿暗紅色的、已經凝結的血汙。更駭人的是,火機底座被利器深深鑿刻著幾個冰冷的數字:“2018.7.24”,那正是聶風雲的祭日,也是祁青紅用刀尖刻在自己靈魂上的詛咒。她另一隻手裏,緊攥著一張破碎的婚紗照,鋒利的玻璃碎片深深嵌入她的掌心,鮮血混合著雨水,染紅了照片上曾經甜蜜的笑臉,她卻渾然不覺疼痛,嘴角掛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冷笑:“優秀的男人!嗬…是女人最華麗的墳墓!他們用甜言蜜語精心雕琢墓碑,讓我們心甘情願躺進去,還以為是愛的宮殿!”她的聲音尖銳、扭曲,穿透雨幕,“可有些墳是愚蠢的我們自己挖的,有些…是被最信任的人親手推下去的!無論哪種,都是對生命的褻瀆!那天晚上…聶風雲要見的人,根本不是我!雖然我們之間有…徐良一直懷疑的那種關係。”
    崔媛媛向前一步,雨水狠狠抽打在她臉上,冰冷刺骨:“青紅姐,你是說徐良那不是醉駕?是…謀殺?” 聲音穿透雨幕,帶著銳利的質問。
    “謀殺?”祁青紅渾身劇震,眼神瞬間失去焦點,變得空洞茫然,仿佛靈魂被驟然抽離:“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的聲音支離破碎,如同摔碎的瓷片,“那天我就像被閃電劈了兩次!一次是聽說徐良撞死了人!另一次…是知道被他撞死的…竟然是聶風雲…我這一輩子最愛的男人。”她猛地捂住劇烈起伏的胸口,身體痛苦地佝僂下去,聲音裏充滿了撕裂心肺的痛楚,“媛媛…好疼啊…我的心…裂開了…”
    “紅姐!聶風雲,不過是你人生裏的一個劫!”崔媛媛的聲音陡然拔高,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雨水也無法衝刷掉那份寒意,“快讓徐良去自首!現在,趁它還是‘交通事故’的時候,否則就會演變成了‘殺人逃逸’!那性質天差地別!”
    祁青紅猛地抬起頭。那雙曾經溫柔的眼眸此刻燃燒著崔媛媛從未見過的、野獸般的凶狠與瘋狂:“媛媛,你懂什麽?!婚姻雖然是墳墓?可沒有這墳墓,愛情連屍體都留不住!隻能被野狗啃食!腐爛!”她踉蹌著向前一步,破碎的婚紗照片邊緣滴落著混血的雨水,在地上砸開小小的紅暈,“也許我不該撕碎你對婚姻的幻想。讓你看看這愛的真相有多醜陋!有多痛!但早看清,總比你死到臨頭才知道要好!媛媛!男人的甜言蜜語?是裹著蜜糖的砒霜!你身邊的孫奎!我身邊的聶風雲!他們都是騙子!披著人皮的豺狼!靠著張漂亮臉蛋和一張巧嘴騙女人!真愛?我去特麽的真愛。”她發出一聲淒厲的尖笑,“真愛就該拿出東西!給錢!讓她衣食無憂!給房子,給她一個窩!一個遮風擋雨足慰平生的棺材!讓她在失去他們的時候還有個地方腐爛!而不是像我們這般,得到的隻有傷口!隻有…空巢和墳墓!”她搖搖晃晃,眼神絕望而偏執,“如你所見,我正在親手為我可憐的愛情掘墓。而你…你這種順風順水的嬌小姐!根本不明白失去一切的滋味,不明白從雲端摔進爛泥裏的絕望!”
    “我不明白?”崔媛媛發出一聲比她更冷的嗤笑!那對翡翠耳墜在驟然劃破夜空的慘白閃電中,反射出兩道幽綠、妖異、如同毒蛇瞳孔般的光芒。“青紅姐,你了解那個被你一直捧在心尖上的聶風雲嗎?那個道貌岸然的刑警隊長?”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厲、刻毒,“兩年前湖跺花炮廠那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花炮廠總裁單明一家被炸得屍骨無存。就是他聶風雲聶大隊長一手調查,一手‘蓋棺定論’。他們的定性為:意外!”她逼近一步,雨水也無法冷卻她眼中燃燒的複仇之火,“沒有賠付,我家族的公司因此破產,為人吞並,我從一個富家小姐淪為負債幾個億的乞丐,姓聶的就是始作俑者!他葬送了我整個家族!就是他!他就是那個劊子手,他毀了我的一切。讓我從雲端跌入地獄!”
    “什麽?”祁青紅的臉色瞬間褪盡所有血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你…你從來沒…”
    “告訴你是吧?!”崔媛媛厲聲打斷,又往前一步,幾乎要貼到祁青紅的臉上,“告訴你一個乞丐的奮鬥史?告訴你我改姓‘崔’是為了斬斷過去?告訴你我這些年像條瘋狗一樣在暗處撕咬,隻為找到聶風雲他們瀆職的鐵證?!”她的聲音陡然壓低,如同毒蛇吐信,帶著致命的氣息,“還是告訴你…那天晚上,聶風雲要見的人,根本不是你!他是來找我的!因為…我拿到了他當年一手遮天、掩蓋花炮廠真相的鐵證。他慌了!他是來找我談判的!或者…是來滅口的!”
    哢嚓!
    轟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慘白閃電撕裂蒼穹,瞬間將小院照得亮如白晝!也照亮了祁青紅那張因極度震驚、恐懼和被徹底欺騙後的滔天憤怒而徹底扭曲的臉。
    “不,我不信!”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撕裂雨夜,祁青紅如同被惡鬼附身,雙眼赤紅,迸發出毀滅一切的瘋狂。她猛地將那枚沾滿聶風雲血跡的沉重打火機,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崔媛媛的頭顱狠狠砸了過來。
    死亡的勁風撲麵,崔媛媛憑借本能向側麵翻滾。冰冷的雨水和泥濘瞬間包裹了她,那對翡翠耳墜在黑暗中劃出兩道幽綠詭異的弧光。
    沉重的火機幾乎擦著她的太陽穴飛過,“嘭”地一聲悶響,重重砸在身後冰冷的磚牆上,濺起一片碎屑。
    “我們完了!朋友?!嗬嗬,崔媛媛,枉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祁青紅的聲音嘶啞破裂,充滿了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絕望與滔天恨意,“原來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利用我接近他!利用我報複他!你才是那個推我進墳墓的人!”
    “我沒有!”
    崔媛媛從泥水中撐起身,臉頰被飛濺的碎石劃破,血水混著冰冷的雨水流入口中,帶著濃重的鐵鏽味。她看著眼前這個形同瘋魔、歇斯底裏的女人,看著這張曾經最熟悉、此刻卻無比陌生的臉,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決絕湧了上來。
    “朋友?”她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聲音在暴雨中卻異常清晰、冰冷,如同宣告死刑的判詞,“在你用那個染血的火機砸向我頭顱的那一刻…祁青紅,我們就不是了。”
    聞言,祁青紅像一尊瞬間被抽空靈魂的泥塑,僵立在原地,隻有雨水瘋狂地衝刷著她絕望扭曲的臉。
    崔媛媛轉身,決絕地走入傾盆暴雨之中。
    那對翡翠耳墜在狂風中激烈碰撞,發出急促、冰冷、如同喪鍾敲響般的叮鈴叮鈴聲,是對一段友情、一段舊我、一個時代的徹底訣別。她知道,在那個電閃雷鳴的雨夜,她們之間,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已然拉開血腥的序幕。
    幾年後,她以“崔媛媛”的身份歸來,這場蟄伏了數年的戰爭,被那輛猩紅的捷達,粗暴地、血淋淋地重新啟動了。
    病房裏,祝一凡的手機鈴聲如同冰冷的喪鍾驟然炸響。他迅速接起,臉色隨著聽筒那頭傳來的消息急速陰沉、凝固,最終化為一片鐵青的寒冰。
    “張明他們…找到車了。”他掛斷電話,聲音沉重得像灌了鉛,每一個字都砸在死寂的病房裏,“在城東…廢棄的‘新星’化工廠。技術科確認…車內有血跡反應,但不是你的。”
    崔媛媛緩緩閉上眼睛。鼻腔裏似乎又聞到了廢棄化工廠特有的、混雜著鐵鏽和化學品的腐敗氣息。她當然知道那攤暗紅的血跡屬於誰。那個替祁青紅握緊方向盤、執行死亡任務的影子。祁青紅,那個驕傲又狠毒的女人,永遠懂得如何躲在華麗的帷幕之後,用他人的手沾染鮮血。
    “媛媛,”祝一凡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猶豫和沉重,“廖黨委…他態度異常強硬。他堅持深挖到底。他說…傷害你這是對警徽的侮辱,是對整個執法體係的戰爭宣告。他和整個交警隊都在風口浪尖之上,沒有退路!”
    崔媛媛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不是一個笑容,而是一個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如同刀鋒緩緩出鞘般的弧度。
    病房慘白的光線映在她臉上,竟讓祝一凡心底猛地竄起一股寒意,仿佛看到一隻從墳墓裏爬出的複仇惡靈在無聲獰笑。“嗬…”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嗤笑從她幹裂的唇間逸出,“他喜歡…脫褲子放屁…就讓他查吧…”她艱難地、一字一頓地吐出,眼神卻穿透了病房的牆壁,投向無盡的虛空,“但是…告訴他…準備好…”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帶著血的腥氣和泥土的腐朽:“準備好…迎接八年前的那些…亡靈!”
    祝一凡聞言渾身一顫。
    窗外,最後一抹血紅的殘陽如同被大地吞噬,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濃稠的、不透光的、如同裹屍布般的黑夜,轟然降臨。
    病房內的燈光顯得格外慘白、脆弱,空氣中隻剩下心電監護儀那單調、冰冷、如同詛咒般的“滴滴”聲,窗外,最後一縷夕陽消失在地平線下,黑夜正式降臨。崔媛媛的心沉入無底冰窟,關青禾的遭遇和自己身上的血腥,如同兩隻冰冷的鐵爪,正將她拖向那個八年前就已布下的、深不見底的漩渦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