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初探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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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惠子聲音很細膩,這種細膩裏帶著點挑釁:“聽說過天行路的鬼市麽?湖跺地下世界的核心部落?”
    “鬼市?大半夜的,姐姐,我膽小,你可別嚇我!” 祝一凡一怔,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夜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錢惠子笑得前仰後合,笑聲在寂靜中突兀地回蕩:“‘鬼’是隱秘的意思!沒點文化,怎麽當上辦公室主任的?”她隨手遞過一個冰涼沉重的黑色麵具,“戴上!進了門,可就別摘。”
    口是心非的祝一凡接過麵具,觸手竟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陰冷濕氣。
    他苦笑戴上:“幸好這兒人煙稀少,不然咱倆這黑白配,活脫脫一對無常鬼!”
    錢惠子並不言語,帶著身軀僵硬的祝一凡來到天行路拐角,海聚汽貿城巨大的輪廓宛如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死寂地矗立在濃得化不開的夜霧裏。
    地段本就偏僻,此刻更是萬籟俱寂,唯有遠處零星幾盞昏黃的燈火,在雨絲和霧氣中搖曳出詭異的光暈,像飄忽不定的鬼火。空氣異常粘稠,吸入肺腑帶著一股陳腐的鐵鏽與潮濕泥土混合的怪味。
    跟著錢惠子七拐八繞,祝一凡抱怨胃裏的酒精仍在翻騰:“惠子,再轉可真要暈了!”
    錢惠子猛地停下腳步,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某種奇異的興奮與警告:“抬頭!”
    祝一凡依言抬頭,渾身血液瞬間凍結。方才還空曠死寂的汽貿城廣場,此刻竟人聲鼎沸。無數人影在濃霧中穿梭、低語、交易。
    然而,這絕非普通的夜市!周遭交易的貨物平素很男看到,有泛著幽幽磷光的獸骨、裝在玻璃罐裏搏動的怪異髒器、扭曲如活物的青銅器…有的全然不似人間之物,更讓他頭皮炸裂的是,身邊所有湧動的人影,臉上都覆蓋著和他們一模一樣的、毫無表情的黑白麵具。
    錢惠子出聲後,竟如一滴水融入墨池,瞬間消失在這詭異的黑白人潮中。
    尼瑪,幻覺麽?這冷清的海聚汽貿城,哪來這麽多人?難道這裏是…平行世界?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不祥預感死死攫住心髒,他暗自咒罵自己鬼迷心竅,竟跟著個不熟的女人深夜探這勞什子鬼市!無聊事小,鬼迷心竅,再搭上小命可就虧大了!他急忙掏出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無信號。
    下一秒,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猛地從身後撞來。祝一凡如同斷線風箏般被狠狠摜倒在地,冰冷堅硬的地麵硌得他生疼。
    一個戴著黑色麵具、穿著似古非今,袖口繡著詭異符紋的男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眼神透過麵具孔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
    “呃!”
    他驚恐欲呼,一隻帶著濃重土腥味的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聲音悶在喉嚨裏,化作絕望的嗚咽。
    另兩個同樣戴著黑麵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閃出,不發一言,動作精準而冰冷。一人用膝蓋死死抵住他的脊椎,另一人將他雙臂粗暴地反剪到極限,標準的擒拿手勢卻透著非人的僵硬感。一人騰出手,粗糙冰冷的手指毫無顧忌地在他胸前、腋下、腰間放肆摸索,指甲刮過皮膚的觸感令人作嘔。片刻後,對方似乎確認了什麽,才像丟棄垃圾般一腳將他踹開。
    驚魂未定的祝一凡掙紮著爬起來,大口喘息,心髒狂跳如擂鼓。他驚恐地回頭望去,整個鬼市人頭攢動,低語聲、討價還價聲依舊,剛才那粗暴的突襲仿佛從未發生,所有人影都視若無睹。
    萬幸,命運之輪係統界麵彈出藍光信息。【宿主莫慌,對方非惡意。僅為陌生訪客的例行安檢,並植入鬼市氣息印記(標記追蹤)】
    “係統,這鬼市是平行世界麽?”祝一凡突然低語問道。
    係統滴滴一陣亂響【涉及宿主的主線任務,係統不便回答!】
    丫的,你這破係統是小靈通麽?關鍵時候一點信號沒有!印記植入?追蹤?連係統都稱它為“鬼市”,並用如此冰冷的術語描述…
    這裏的氣息讓他感到窒息,一種不屬於人間的陰冷正順著毛孔滲入骨髓。麵具之下,眾生平等?不,祝一凡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麵具隔絕的或許不僅僅是身份,更是生與死的界限。也許,這裏聚集的根本不是厭倦了現代社會的避世者,而是…遊蕩於生與死夾縫中的存在?交易的也並非僅僅是見不得光的物品,而是涉及靈魂,壽命,甚至更禁忌領域的貨物?
    【係統:宿主,你驚悚小說看多了吧】
    一隻戴著白麵具、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拍上他的肩,寒意透衣而入:“愣著幹嘛?要買什麽趕緊。鬼市的市集可隻開一個時辰。”聲音幹澀沙啞,絕非錢惠子。
    “市集?”祝一凡下意識掏出無信號的手機:“我沒帶現金。”
    “我有!”那個熟悉的聲音終於響起,錢惠子不知何時已悄然回到他身邊,如同融入霧氣的影子重新凝聚。
    “姐姐,你大半夜地把我誆出來,不會就是想體驗一下被人當沙包丟來丟去的樂趣吧?”祝一凡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脫和後怕。
    “冤枉!這是新人入市必經之路,無一例外!我也沒轍,剛才直接被他們請去核對引路符了!你的這次心路曆程必須自己經曆的。”錢惠子拍了拍起伏的胸口,指尖似乎也在細微地顫抖,“還有,我們休憩一體,你要真出事,我這引路人一樣會被鬼市的規矩碾碎,全球追殺,咱倆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比任何時候都綁得緊!”
    外麵有外麵的世俗法則,鬼市有鬼市的森嚴鐵律。錢惠子收起所有玩笑,麵具下的聲音無比凝重:“這裏緊鄰你們交警大隊,關於這‘迷霧之城’的消息最集中。你有想買的盡管問。記住了,這裏給出的信息,有便有,無便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絕對真實。這裏不許試探!不許追問來曆!誰壞了鬼市的規矩,管你是官是商,是人是鬼,必遭災禍,甚至…連魂魄都別想見到明天的太陽。”
    “這麽拽?”
    “不是拽,是實力使然!”
    這是祝一凡第一次真正直麵海聚汽貿城那深不可測的核心。地表龐大的樓宇相連隻是冰山一角,地下龐大的空間如同遠古巨獸的腹腔迷宮,洞洞相接,深不見底。而販賣那些禁忌信息的鋪子,並不存在於這普通的“市集”,大部分深藏於地表之下,宛如寄生於巨獸腸道中的蟲豸。
    地表的世界執著向上,這裏卻反其道而行,通往幽冥。
    跟著錢惠子穿過第五個傾斜向下的甬道時,周遭的空氣變得粘稠濕悶,帶著濃重的黴菌和某種難以名狀的腥甜氣息。頭頂由腐朽巨木搭建的穹頂突然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仿佛一個沉睡了千年的古老存在正在夢中輾轉。細碎的木屑如同簌簌血痂般飄落。
    祝一凡喉頭發緊,聲音幹澀:“這下麵…該不會真有十八層吧?直通…那裏!”
    錢惠子猛地一把掐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麵具後的眼神銳利如刀鋒刺來:“閉嘴!老祝!再胡言亂語,誰也保不住你。”她帶著一身幽香靠近,氣息噴在他麵具冰冷的邊緣,幾乎是氣音警告:“記住,心誠則靈…在這裏,更要心存敬畏。當年聶風雲追查湖跺某位大佬的根,就是在這裏砸開了第一塊磚。是他帶我來的…不過…後來…”
    話語戛然而止,精致的麵具如同夜的冰封,遮掩了她所有情緒的波瀾。然而,祝一凡卻從那陡然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哽咽的尾音中,捕捉到了深沉的恐懼和刻骨的黯然。
    她和聶風雲的那段過往,顯然觸及了這魔窟最黑暗的禁忌。
    等一下,錢惠子,聶風雲?祝一凡想起了崔媛媛說的舅甥之爭。他腦洞打開地問:“惠子,你是不是也認識藏鍾?”
    錢惠子麵色大變,顯然,已經回答了祝一凡的突發疑問。
    2、
    隨著他們步入這條愈發幽深狹窄、宛如巨獸食道的巷道。
    周遭的景象徹底扭曲。牆壁不再是水泥磚石,而是覆蓋著濕滑如同生物黏膜般的暗色物質,隱約可見其下盤錯的,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動的木質紋理。空氣裏彌漫的氣息,混雜著奇異的腥甜與腐臭。
    “惠子,留意到沒?這牆…這木頭…萬一…”祝一凡壓低的聲音因恐懼而變調。
    錢惠子猛地做了個噤聲手勢,動作帶著強烈的警告意味。
    就在這時,她的腳步倏地停在一條更陰暗的岔道口,那裏孤零零地立著一家店鋪。
    門楣低矮扭曲,招牌是用一種漆黑的、仿佛吞噬光線的木料雕刻著無法辨認的圖騰。“到了,”她的聲音輕得像耳語,“當年聶風雲交易的地方:舊木齋。”
    祝一凡看著那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動的黑暗門洞,喉結滾動了一下,點點頭,強自鎮定:“好,惠子,當年聶風雲查的是什麽?我照著來一份?可否?”
    錢惠子麵具轉向他,聲音淡漠如冰:“隨你。我隻負責引路,決定權在你。老祝,你可能買到一份驚天動地的真相,也可能…是替自己預訂了一張通往真正地獄的單程票!這一點,我希望你能知悉。”
    祝一凡沉默片刻,感受著指尖的冰冷和心髒的狂跳,最終,重重地點了下頭。
    錢惠子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汲取最後一絲人間氣息,對著那片扭動的陰影揚聲道:“老板,要八年前聶風雲追查的所有信息,你開個價!”
    死一般的寂靜。
    足足過了十幾秒,一個聲音才從陰影最深處滲出。那不是人類喉嚨發出的聲音,更像是兩塊飽經風蝕的骨頭在摩擦,冰冷、生硬、不夾雜絲毫人氣:“十萬!不還價!魂金、陰玉,或…等價的命數皆可!”
    錢惠子從容地從精致小包中取出一根黃澄澄的金條,那金色在幽暗的環境中顯得異常刺目:“20克足赤魂金,夠麽?”
    陰影中傳來一聲模糊的、仿佛吞咽粘液般的聲響。“多了…但是...不找零!當然,為了公平,本齋可附贈一條消息。”言罷,一個微微泛著暗綠幽光、觸手溫膩如活物的U盤,如同黑暗生物吐出的卵,悄無聲息地滑落在祝一凡腳邊的陰影裏。
    錢惠子看了祝一凡一眼,眼神複雜。
    祝一凡心領神會,壓抑著撿起那詭異物件的衝動,沉聲對著黑暗發問:“關青禾…她究竟站在哪邊?是人是鬼?”
    “你要查的是老關的女兒?”那骨頭摩擦般的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玩味。又是一陣令人窒息漫長的沉默,仿佛陰影中的存在在咀嚼這個名字的含義。終於,又一個同樣質地的幽綠U盤被無形的力量拋出,這次穩穩落入錢惠子下意識攤開的掌心。
    未等兩人再有反應,一股陰冷、粘稠、不容抗拒的無形力量,如同沼澤中伸出的鬼手,將他們輕柔卻堅決地推離了那片扭曲的黑暗。
    周圍的景象飛速倒退,扭曲的巷道,蠕動牆壁如同幻影般褪去。
    眨眼間,他們已站在了天行路入口,身後是死寂的汽貿城巨影,仿佛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悚然的噩夢。
    晨曦稀薄的光線艱難穿透濃霧,錢惠子摘下麵具,微汗的容顏在冷光下更顯一種近乎妖異的嬌豔。
    她掂量著手中那枚觸感微溫、幽光流轉的U盤,狡黠地對祝一凡笑:“這個嘛…我先替你保管!下次見麵再給你。老祝,我就想看看你心急火燎又抓不著的樣子。”
    “好,你是債主,你說了算!”祝一凡擺脫麵具,深吸一口清晨冰涼卻也純淨的空氣,試圖驅散肺腑間殘留的陰冷腥氣,無言片刻後問道:“接下來,你打算去哪?”
    “要一起麽?大帥律師事務所,找吳定波敘敘舊。”錢惠子的邀請帶著慵懶的挑逗,眼波流轉間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敘...舊?這就舊了?祝一凡搖了搖頭,苦笑避開她的目光:“罷了,那醋壇子若是見了,我恐怕要被淹死不可。”
    微笑以對的同時心中警鈴大作:這女人如同深潭。聶風雲能帶她入那等魔窟,關係絕非尋常;不出意外,她就是那場“舅甥火並”的幕後達人。如今又與湖跺法律界的大能吳定波交好,崔媛媛說的手段通天,深不可測的湖跺名媛,就是她了!
    這種人,非必要,必須遠離。
    恰在此時,崔媛媛的電話如及時雨般響起,通知他立刻開會,點評昨晚酒精抽查結果。
    祝一凡開著揚聲器,如蒙大赦般與錢惠子揮手告別。
    錢惠子微微一笑很傾城的樣子,她慢慢地倒退著,輕盈地隱入天行路口濃稠的陰影裏。鍍鉻般的慘淡月光在她指間彎成一鉤冰冷的新月。遠處,她晃了晃那枚幽綠色的U盤,笑容在陰影邊緣顯得莫測而危險:“有它在,就不怕見不到你。記住,老祝,有些事,講求的是緣份,不必強求。緣份到了,謎底自會揭開!或者…”
    她頓了一下,眼中閃過狐狸般的狡黠與一絲深藏的疲憊,“等我主動找你,那…便是我願意向你攤開一切底牌之時。”
    “好吧,可是…”祝一凡在她那股混合著誘惑與掌控一切的氣場下,一時語塞。
    她突然猛地衝了過來,在祝一凡麵前收住身形,旋即踮起腳,溫軟的唇瓣帶著一絲鬼市沾染的、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在祝一凡額頭輕輕一印:“蓋個午夜郵戳,加深鏈接,這樣,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那觸感,十分美妙,竟讓祝一凡後頸汗毛倒豎。
    錢惠子剛離開,一個模糊的影子如同霧氣凝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祝一凡身後,毫無聲息。
    祝一凡猛地轉身,肌肉緊繃:“有事?”手已下意識按在了腰間的警械上。
    “方才那女的不是好東西,”影子開口,聲音如同破損的風箱,嘶啞低沉,“是她示意我將U盤給她,所以,我還欠你一個附贈的情報。”
    這個身影,正是剛才鬼市入口安檢時粗暴按住他的黑影之一。
    “鬼市之人?”祝一凡一驚,強壓悸動,瞬間沉靜下來,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無人注意後才掏出手機,快速翻出碼頭挖機殺手的青麵夜叉的照片:“知道這個紋身的出處麽?越詳細越好!它代表什麽?”
    影子湊近屏幕,仔細看了看,那紋身上扭曲的圖案在光線照射下仿佛在緩緩蠕動。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回憶:“給我三天時間!”
    沒有多餘廢話,他極其認真地記下了祝一凡的郵箱地址,不是寫在紙上,而是用一枚詭異的骨針快速在掌心刻畫了幾個符號。然後,影子如同被更強的風吹散,無聲無息地融入了尚未褪盡的晨霧,消失不見。
    3、
    在大隊門口冰冷的石階上愣神許久,祝一凡才感到陽光帶來的微弱暖意。離開會的時間還早,他衝進宿舍,打開淋浴,冰冷的水流衝刷著身體,他狠狠揉搓著額頭被錢惠子親吻過的地方,以及全身每一寸肌膚,試圖洗去那股纏繞周身的、來自地底的陰冷鬼氣和粘稠的腥甜感。
    水流下,他恍惚間仿佛看到渾濁的水中,有細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絲線一閃而逝。
    擦幹身體,坐到電腦前,他深吸一口氣,如同即將開啟潘多拉魔盒,將那個從鬼市得來的觸感微溫的U盤插入接口。
    屏幕亮起,幽冷的光芒映著他蒼白的臉。
    顯示的內容遠不如想象中磅礴震撼。如他所料,聶風雲是破局者的總策劃,他的手下有若幹精英。然而,一行冰冷、仿佛用冰棱刻下的文字,卻如重錘狠狠擊中他的心髒:聶風雲臨死之前在鬼市檔案中留下的一句迷言:關青禾,既是鑰匙,亦是鎖。我若身死,必與她相關。勿信其容,勿聽其言…其血為引,其骨為門…”最後幾個字模糊不清,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抹去。
    窗外,水汽繚繞,如同濃得化不開的愁霧,又似冰冷的淚雨,與祝一凡此刻墜入冰窟的心情不謀而合。
    他提筆在日誌上匆匆寫下:“每場迷霧,皆是精心設計的帷幕,所謂偶然...”
    那鋼筆尖懸在“偶”字最後一捺,內部的墨囊仿佛被無形的寒氣凍結,墨水驀地失控般炸開,在紙上暈染成一灘濃黑、不祥的死水,宛如一隻被無形巨掌拍碎的墨***殘骸。
    晨光艱難地穿透厚重的防窺玻璃幕牆。
    不遠處,海聚汽貿城龐大的輪廓在地平線上扭曲起伏,在稀薄的晨霧中,竟隱隱顯露出某種非歐幾裏得幾何的怪異姿態,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此刻的手機震動,如同喪鍾,驚落心中千層灰燼。三條加密彩信猝然跳出:第一張:聶風雲浸泡在法醫停屍間冰冷的福爾馬林溶液中,特寫鏡頭對準他僵直的手。一樽碎裂的琥珀色幹邑酒瓶落在他手邊,昂貴的酒液與融化的冰水混合著他指縫間滲出的暗褐色凝固物,凝結成一片詭異、粘稠、如同符咒般的圖案。他胸前掛著的警員編號牌清晰可見。
    第二張,紅外監控畫麵,捕捉到了關青禾的模糊身影。她披著一件華貴得令人心悸的墨狐大氅,長長的狐尾幾乎拖曳在地,如同活物。她正步入霧氣彌漫如同魔域入口的海聚汽貿城側門。腕間那隻價值連城的翡翠鐲子在紅外鏡頭下,竟泛著一種極其不祥、如同地獄磷火般的濃稠祖母綠熒光。
    最後一張,張林孤身一人,佇立在湖跺七龍酒店28樓頂樓邊緣,關子沐跳樓的地方。寒風獵獵,吹動他的衣角。他正舉著一具高倍軍用望遠鏡,向一個固定的方向眺望。照片采用了長曝光技術,背景城市的流光溢彩被拉成模糊的光帶。而望遠鏡那冰冷的鏡片倒影裏,清晰地映出對岸海聚汽貿城的全貌。在長曝光的特殊效果下,那龐大建築群的陰影不再靜止,而是如同無數條糾纏蠕動、伺機而動的黑暗巨蛇,盤踞在城市的邊緣。
    這一刻,宿舍放著的350兆對講機傳來尖銳變調,混雜著電流噪音的緊急通報:“湖跺江心洲3號碼頭突發重大交通事故!涉及警務人員危險駕駛!被撞者傷勢嚴重,胸牌顯示編號…”
    刺耳的雜音中,報出的一個冰冷、刺耳、異常熟悉的編號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祝一凡的耳膜。正是方才加密彩信第一張中,與聶風雲遺體一同入鏡的那個冰冷的警員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