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致命一擊

字數:8132   加入書籤

A+A-


    1、
    湖跺中心醫院太平間恒定的低溫,像一層凝固的死寂,包裹著祁青紅。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嗆人,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終結的冰冷氣息。熒光燈管發出的慘白光線,無情地照亮著不鏽鋼停屍台冰冷的表麵,也照亮了躺在中央那張年輕卻毫無生氣的臉龐崔媛媛。
    祁青紅穿著黑色緊身衣,雙手插在口袋裏,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得像手術刀,一遍遍掃過連接在崔媛媛太陽穴附近的腦電監測儀屏幕。所有生命體征早已歸零,宣告著死亡。按照程序,屍體本該在幾小時前就移交給家屬或殯儀館,但一絲縈繞不去的違和感,像冰涼的蛛絲纏住了祁青紅的神經末梢。她見過太多死亡,看過太多人的離別,但崔媛媛身上,似乎少了點什麽?或者說,殘留了點什麽不該有的?
    就在她準備放棄這近乎偏執的觀察,轉身簽下死亡確認書時,眼角餘光極其清晰地捕捉到:那條象征腦死亡的、筆直如刀鋒的腦電圖基線,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向上“跳動”了一下!不是機械故障的雜波,不是外界幹擾的毛刺。那一下波動極其短暫、微小,卻帶著一種詭異的生物電活動的韻律感,像沉睡深淵裏一條劇毒銀蛇的尾巴尖,在絕對黑暗中突兀地顫了一下,隨即隱沒。
    祁青紅的呼吸瞬間停滯。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撞擊著肋骨,發出擂鼓般的悶響。她猛地湊近屏幕,身體前傾,眼睛死死釘在那條重新恢複死寂的直線上。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冷凍機低沉的嗡鳴在單調地重複。
    “錯覺麽?”她低聲自問,聲音在空曠的停屍房裏顯得有些突兀。她用力眨了眨眼,排除幹澀的幹擾。
    不,絕不是!
    那種精準的、瞬間的波動,她太熟悉了!那不是儀器噪音!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懷疑的火苗一旦點燃,便帶著燎原之勢。祁青紅迅速冷靜下來,一種獵人發現可疑蹤跡的敏銳取代了最初的震驚。她不動聲色地安排好一切,確保崔媛媛的“屍體”今晚會單獨留在這個監控覆蓋最清晰、角度最多的太平間觀察室裏。然後,她將自己鎖進了隔壁狹小的監控室。
    監控屏幕幽藍的光芒映著她專注而冷峻的臉龐。她調出所有角度的監控畫麵,鎖定崔媛媛的那一格。時間在滴答聲中緩慢爬行,每一秒都像被冰冷的空氣拉長了。屏幕上,崔媛媛依舊像一尊完美的死亡雕塑,沒有任何動靜。
    祁青紅沒有一絲放鬆。她知道,那一下腦電波動絕非巧合。她在等待,像一個耐心的捕食者,蟄伏在暗影裏,等待獵物露出致命的破綻。
    夜色,如同墨汁般徹底浸透了城市。太平間外的喧囂沉寂下去,隻剩下陰森的死寂。監控屏幕上的時間,無聲地跳到了午夜。
    突然!
    那個幾乎被祁青紅視線灼穿的畫麵上,一隻手,崔媛媛的右手,以一種極其僵硬、仿佛提線木偶般的姿態,極其緩慢地…抬了起來。
    祁青紅後背瞬間繃直,腎上腺素狂飆。
    畫麵中,崔媛媛的身體開始以一種非人的、關節滯澀的詭異方式,一點一點地從冰冷的停屍台上蠕動下來。她的動作極其緩慢,帶著一種死物被喚醒的遲鈍感,卻又目標明確。她的眼睛半睜著,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毫無神采,卻直勾勾地“盯”著門口的方向。
    她赤著腳,無聲地在冰冷光滑的水磨石地麵上拖行。監控攝像頭忠實地捕捉著她每一個動作:推開太平間厚重的隔溫門(那需要不小的力氣),身影沒入走廊更深沉的黑暗。監控探頭切換視角,隻見她在空曠無人的走廊裏,以一種飄忽不定、如同夢遊的姿態前行,方向明確——不是醫院大門,而是通往一個廢棄的、堆滿雜物的陳舊通道入口。
    那裏,是醫院鮮為人知的後巷出口,早已廢棄多年。
    祁青紅沒有絲毫猶豫。她像一道無聲的影子,迅速離開了監控室,憑借對醫院地形的熟悉,從另一條捷徑悄然潛出醫院大樓。冰冷的夜風讓她精神一振。
    她隱藏在濃重的樹影下,目光如同探照燈,鎖定了後巷出口。
    果然,幾秒鍾後,一個纖細、僵硬、穿著慘白病號服的身影,踉蹌著從那個廢棄的出口“飄”了出來。
    正是崔媛媛!
    月光慘淡,勾勒出她蒼白得不似活人的側臉。她似乎對周遭環境毫無感知,隻是朝著一個方向,堅定不移地、跌跌撞撞地走去。
    祁青紅的心沉了下去,同時也被一股巨大的疑雲和興奮攫住。假死!逃匿!目標鬼市!這背後牽扯的陰謀,恐怕遠超她的想象。她深吸一口氣,將身體完全融入黑暗,像最老練的獵人追蹤受傷的獵物,保持著絕對安全的距離,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暗紅的燈光,在她臉上投下冷峻而堅定的輪廓。新的風暴,就在這扇門後醞釀。而獵人,已經就位。
    2
    午夜的風,帶著鋼筋水泥冰冷的呼吸,在天台邊緣嗚咽盤旋,仿佛在為即將上演的悲劇低吟挽歌。
    祁青紅的手機屏幕一直幽幽亮著,如同黑暗中一隻窺伺的獨眼。屏幕上的那份來自匿名服務器的追溯報告,像一條淬毒的蝮蛇,驟然收緊,死死纏住了她的心髒:IP的終點,那冰冷的數據坐標,赫然指向了眼前這一個她從未真正看清的靈魂:崔媛媛。
    她曾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是受害者單明的女兒,和張得祥廖得水之流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她雖然以身入局,但是出淤泥而不染。
    信任的堡壘,往往在最意想不到的角落,被最信任的人親手埋下炸藥。祁青紅如同一個被殘酷真相牽引的幽靈,無聲地尾隨崔媛媛登上了這生死之巔。
    當她準備發送那份決定性的加密郵件時,祁青紅的聲音如同冰錐,帶著徹骨的寒意,刺破了天台死寂的空氣:“媛媛,這攪動湖跺風雲的齒輪,原來是你這隻手在轉動,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是你!紅姐,你居然跟蹤我!”崔媛媛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以為我發現了一個醫學奇跡,結果,”祁青紅搖搖頭:“不過發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秘密。”她的每一個字都像冰雹砸在水泥地上,“與鬼市的衝突是你刻意留下的餌食,死而複生則是你精心編排的劇本。與祝一凡合作…他以為自己一直在追查真相,殊不知每一步都在你設定的軌道上滑行。你不僅在引導他,更是在利用他!像一個冷酷的提線師!告訴我,你到底在為誰掩蓋這滔天的罪惡?是張得祥那個老狐狸?還是…廖得水?”
    崔媛媛的動作瞬間凝固。
    風,卷起她一絲不苟的發梢。她緩緩轉過身,月光傾瀉而下,勾勒出她驚心動魄的側臉輪廓,美得如同希臘悲劇中的女神,卻也冷得足以凍結靈魂深處的骨髓。
    “掩蓋?”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聲輕飄飄地逸出,卻浸透了陳年血汙與銅鏽的腐朽氣息,“紅姐,你用詞不當,我隻是在清理棋盤。”那雙曾讓祝一凡為之悸動的眼眸,此刻隻剩下深淵般的冰寒,“這麽多年你還看不清麽?這棋盤太大了,棋子太多,太雜,有些…早已成了礙眼的棄子。清除它們,是讓真正的棋手能繼續對弈的必要之舉。”她向前踏出一步。鞋跟敲擊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出“篤、篤、篤”的聲響,在這死寂的樓頂,如同喪鍾為眼前的人提前敲響。
    “紅姐,我反問一句,如此執著,你是在為聶風雲臥底?還是祝一凡?”她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悲憫的嘲諷,“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執棋者?哈…其實不過是被歸墟選中的一顆螺絲釘,一枚注定在關鍵時刻被擰緊或拋棄的工具。他追逐的真相,也許永遠都不會存在,那不過是更高層意誌投射在湖跺這片泥潭上的倒影碎片罷了。我跟著張得祥八年,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
    她的語調陡然轉冷,如同淬毒的冰針,直刺祁青紅的心髒,“而你,紅姐,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你知道得太多,太深了。尤其是…聶風雲留下的那些東西,太複雜...”她刻意停頓,讓冰冷的空氣鑽進祁青紅的肺腑,“關於八年前那批本該絢爛綻放,卻點燃了地獄之火的煙花,也許正是我人生換一個方向的起點。”
    祁青紅的瞳仁驟然縮緊,如墜冰窟:“不可能…我眼中的你矢誌報仇,那種狀態是裝不出來的,媛媛,到底是什麽改變了你?”
    “愚蠢的人類,總是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崔媛媛厲聲打斷,那瞬間爆發的戾氣如同實質的刀鋒,“我單家的門楣,從來就不是用鮮花和天真堆砌的。競爭這門課,我是在搖籃邊上聽的!教材?是我父親廠房裏那些沾著血、浸著淚、寫滿背叛與交易的卷宗!”她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殘酷詩意,“煙花?多麽諷刺的代號!價值十億美金的軍火是一次意外,也是黑市裏足以掀翻國際格局的終極殺戮盛宴。紅姐,有時候命運隻需輕輕抖動一下鎖鏈,一個集裝箱的錯位,就讓天堂與地獄的入場券徹底調換:本該在異國他鄉綻放的節日煙火,被塞進了金三角那群瘋子的懷抱;而貼著無害蔬菜標簽的潘多拉魔盒,卻轟然砸進了我家的湖跺花炮廠。後來,我洞悉了這一切,可那又如何...能改變什麽?隻能將錯就錯!”
    這命運的玩笑,一旦披上荒誕的外衣,其殘忍足以碾碎所有僥幸。
    祁青紅感到腳下的天台仿佛化作流沙,正將她無情吞噬。
    “廖得水這頭蠢豬,鼻子倒還算靈光,”崔媛媛的語氣重新變得冰冷而精準,像外科醫生在剖析病灶,“他先嗅到了腥味,搖著尾巴報告給了他的主子:分管交警的豺狼藏鍾。八年前的十億美金,那可是今日五十億購買力都難以企及的巨款。無論是關山張得祥還是藏鍾,哪個沒有獨吞的想法?可這金山,他們一人吞得下嗎?不怕被活活噎死?”她又向前踱了一步,鞋跟的叩擊聲如同地獄的倒計時,“於是,藏鍾在寶貝兒子的建議下,向上‘獻寶’了。對象?自然是盤踞在食物鏈頂端的張得祥…和那永遠深諳‘平衡之道’的湖跺一號關山。一群餓紅了眼的豺狼,豈會放過這送到嘴邊的血肉盛宴?黑吃黑!吞下軍火,抹平痕跡!多麽完美的計劃!”
    祁青紅的血液一寸寸凍結,聲音顫抖:“所以…那個找上你們家的神秘買家…到底是誰?”
    “誰?”崔媛媛眼中閃過一絲近乎虛無的疲憊,隨即又被冰冷的瘋狂取代,“誰知道呢?也許是真正的買家派來的索命無常?也許是另一撥聞風而動的掠食者?重要的是,他們像鬣狗一樣,循著血腥味,摸回了湖跺花炮廠這條線上。上麵雷霆震怒!壓力排山倒海!關山和張得祥必須立刻,馬上找到足夠分量的替罪羊!”她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鐵錘,重重砸下,“時任公安局長,丁紅旗,一個天生不合群,但還算有點骨氣的人,被他們精心設計的連環陷阱,送進了冰冷的牢籠,成為了第一道祭品。接著呢?新上任的費剛,一個野心勃勃、對權勢充滿病態饑渴的貪婪之徒,進入了他們的視野。”
    風聲嗚咽,仿佛夾雜著軍火箱的鐵鏽味和海港鹹腥的死亡氣息。
    “費剛和藏鍾,為了活命,或者說為了能分到更大一杯染血的羹湯,毫無廉恥地勾結在一起!他們麾下最忠誠、也最瘋狂的惡犬:廖得水,被派了出去!參與滅口!”崔媛媛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尖銳,“我可憐的父母,原本以為自己在那個權力拚圖之內,嗬……”那一聲輕嗬,飽含著無盡的輕蔑與…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悲哀?“可他們不過是這龐大棋局裏,兩顆最微不足道的塵埃。他們的血,連棋盤的邊角都染紅不了多少!”她深吸一口氣,月光下,她的側影顯得無比孤絕,“吞下了十億美金的軍火,總要有個巨大的、光鮮的池子來洗淨這肮髒的錢!於是,在關山和張得祥的意誌下,那座曾生產節日煙火的花炮廠,連同它深埋的所有秘密,被徹底從地圖上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今天風景如畫、遊人如織的人工雙湖公園。張得祥並不是幕後的影子皇帝,更高層出的麵,成立雙湖管理公司洗錢,替罪羊費剛和藏鍾的兒子作為光鮮亮麗的CEO,CFO,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分贓的盛宴…權力!金錢!謊言!一個用無辜者屍骨壘砌的、看似完美的血腥閉環!”
    都說無辜者的血淚,最終澆灌出了權貴們賞玩的後花園,多麽尖銳而絕望的諷刺。雙湖公園的每一寸泥土,都浸透了肮髒的交易與枉死的冤魂!
    “現在,紅姐?你總該徹底明白了吧?祝一凡挖的東湖,不過是挖出了他們的冰山一角,也是他自己為自己掘了墳墓。”
    崔媛媛逼近最後一步,距離天台邊緣僅一步之遙的祁青紅,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殺意。但此刻,在崔媛媛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祁青紅卻仿佛捕捉到了一絲…被巨大棋局反向禁錮的無力感?
    “你知道的,不再是線索,而是足以將整個湖跺的權力殿堂炸成齏粉的引信!”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在獵物耳邊的嘶鳴,“在這盤名為權力的至高棋局上,一顆棋子…” 她頓了頓,語氣裏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自嘲的疲憊,“一顆看穿了所有隱秘棋路、洞悉了每一步肮髒落子的棋子,無論它多麽不甘,多麽掙紮…”她的聲音陡然轉厲,充滿了毀滅一切的決絕。“其結局隻有一個:被執棋的那隻手,徹底碾碎。而後抹除,不留一絲的痕跡!”
    話音落下的瞬間,崔媛媛眼中最後一絲複雜情緒被純粹的殺戮戾氣取代。那隻曾優雅敲擊鍵盤、編織謊言、也曾在祝一凡麵前扮演完美搭檔的手,此刻凝聚著積壓已久的陰鷙與絕望的瘋狂,帶著摧毀一切的意誌,猛地推向祁青紅毫無防備的身體。
    就在祁青紅如同斷線風箏般下墜的刹那,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將她推出窗口,以超越物理法則的速度和角度,硬生生落在了一個軟軟的木地板上,除了頭腦有些嗡嗡作響,整個人安然無恙。
    她身側的祝一凡悶哼一聲,後背劇痛鑽心,卻也慶幸著這超越常理的、奇跡般的驚險一瞬。
    “叮”的一聲,係統上線,腦海深處,冰冷的係統界麵閃爍著幽光:【介入成功。目標存活。悖論係數:17.8(臨界值)。後續修正:待定。】
    凶手是誰?為何要滅口祁青紅?
    他需要答案!手指因驚魂未定而劇烈顫抖,卻仍固執地敲擊著鍵盤,試圖調取天台監控。他要知道上麵到底發生了什麽!更要弄明白那令人窒息的真相:八年前的軍火案為何成了無頭公案、錯位的集裝箱、丁紅旗的冤獄、費剛的墮落、廖得水的屠刀、單明夫婦的枉死,以及那用十億美金軍火和數條人命澆灌出來的“雙湖公園”洗錢機器!這盤棋的黑暗、肮髒與龐大,遠超他之前所有的想象。張得祥、關山、費剛、藏鍾、廖得水、聶風雲…還有幽靈這個深藏不露、手段狠辣的“清道夫”。
    他們編織的權力陰影之網,竟覆蓋了整個湖跺霧蒙蒙的天空。
    眩暈感再次如同潮水般襲來,祁青紅帶來的情報碎片與“命運之輪”強行介入帶來的詭異感在他腦海裏激烈碰撞、轟鳴,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撕裂。
    就在這時,“篤、篤、篤。”
    三聲輕響,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近乎優雅的從容,清晰地敲在厚重的房門上。聲音不大,卻如同三記沉重的喪鍾,狠狠砸在祝一凡緊繃到極限、如同拉滿弓弦的神經之上。
    他猛地扭頭,瞳孔驟縮成危險的針尖,死死盯住房門。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腔而出!門外是誰?是去而複返、準備斬草除根的崔媛媛?還是廖得水那個亡命之徒前來確認滅口?亦或是…那個盤踞在食物鏈最頂端、冷漠俯瞰著一切、操縱著湖跺這盤血腥棋局的龐大陰影本身?冰冷的恐懼如同毒蛇,沿著他的脊椎急速爬升,帶來刺骨的寒意。但他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如同即將踏入布滿致命詭雷雷區的士兵,壓下翻騰的驚濤駭浪。
    此刻的祝一凡,每一步都關乎生死,關乎真相,關乎能否撕開這籠罩湖跺的沉沉夜幕。他屏住呼吸,如同陰影中蓄勢待發的獵豹,一步一步,沉重而無聲地靠近那扇隔絕著未知致命危險的房門。
    心髒的狂跳聲在死寂的房間裏被無限放大。
    他小心翼翼地湊近冰冷的貓眼孔,耗盡全身力氣向外望去,貓眼外,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濃稠如墨的黑暗。
    交警宿舍的樓道感應燈似乎徹底熄滅了。隻能勉強分辨出一個朦朧的、穿著深色外套的高大人形輪廓,如同從地獄熔爐中鑄就的雕塑,無聲無息地、充滿壓迫感地矗立在門外。他一動不動,仿佛一尊早已等候多時的…手握鐮刀的死神化身。
    深淵從未退去。
    它隻是換了一種姿態,在門外,禮貌地、耐心地叩響了通往終結的門扉。
    此刻,棋局行至中盤,每一步落子,都踏在染血的鋒利刀鋒之上,而此刻門外的這一手,或許就是決定所有人最終結局的…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