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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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夜涼如水,警燈旋轉的光芒撕裂了黑暗,將廢棄廠房的輪廓勾勒得猙獰扭曲。金平帶領的精銳行動組已將各個出口封鎖得水泄不通,紅外線瞄準器的紅點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斷壁殘垣間遊移。
    空氣黏稠,混雜著雨水、鐵鏽與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金平手臂抬起,一個斬釘截鐵的“準備突入”手勢。鷹隼般的目光銳利如錐,耳機裏傳來各小隊就位的短促確認。目標近在咫尺那個播撒混亂與死亡的“幽靈”,關青禾,就在這鋼鐵廢墟的心髒。今夜,他要親手了結。
    2、
    場景切換:湖跺市警務指揮中心核心機房。
    巨大的屏幕牆上,多個角度的實時監控畫麵鎖定著水處理廠。數據流在輔助屏幕上高速滾動。技術員們屏息凝神,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確保行動通訊和監控係統萬無一失。
    “報告!數據流異常波動!”一個技術員的聲音陡然繃緊,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
    幾乎在同一瞬間,指揮中心亮如白晝的燈光猛地熄滅,陷入一片漆黑。幾秒後,應急電源啟動,燈光重新亮起,但更令人窒息的事情發生了主屏幕牆上所有的監控畫麵驟然消失,被一個巨大、緩慢旋轉的、由無數破碎代碼組成的詭異黑色漩渦所取代。
    漩渦中心,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扭曲的女性側影輪廓,仿佛一個來自數據深淵的幽靈。
    警報聲淒厲地響起,紅光瘋狂閃爍!
    “係統被入侵!最高級別入侵!”值班的網安民警失聲喊道,“所有行動通訊中斷!監控丟失!我們......我們被屏蔽了!”
    整個指揮中心瞬間陷入混亂。網安和技偵的技術員們瘋狂敲擊鍵盤,試圖奪回控製權,但屏幕上的黑色漩渦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指令。
    場景切回:湖跺交警大隊天台區域。
    金平耳機裏刺耳的忙音如冰錐紮入心髒。“指揮部!回話!”他對著話筒怒吼,回應隻有一片死寂。對講機同樣宣告罷工。四周特警麵麵相覷,空氣瞬間凍結至冰點。失去指揮中心,如同剜目斷耳!
    “操!有人掐斷了連線!”金平瞬間明了,這是精準到殘忍的致命幹擾。“目標要跑!強攻!立刻強攻!”他拔槍在手,身形如箭,率先衝向關青禾最後定位的天台死角。
    3、
    於洋立在指揮中心混亂的邊緣,黑暗與警報未能撼動他的沉凝。目光如磁石吸附在主屏幕那黑色的漩渦之上。那漩渦旋轉詭異的韻律、代碼破碎重組的獨特方式,還有那抹若隱若現的側影輪廓…一種刻骨的熟悉感如電流貫穿全身。
    記憶碎片轟然炸開:深夜工作室的光暈下,關子沐專注的側臉,屏幕上流淌的代碼是他譜寫的樂章;他調試程序時那標誌性的手勢;還有他曾興致勃勃展示的那個名為“數據幽靈”的概念原型…確認了,就是這貨,他不動聲色,指尖在隱蔽處迅速敲擊,一個加密的識別代碼悄然發送給祝一凡。
    “是子沐...”
    祝一凡的心髒仿佛被一隻冰冷的鐵手攥緊,低語微不可聞。於洋的代碼如同鑰匙,瞬間解碼這入侵風格裏浸透的孤勇與悲愴,這破釜沉舟的戰法,烙印著關子沐獨一無二的印記!他在救關青禾!
    震驚、狂喜、疑慮、掙紮…風暴在他胸腔席卷。他目光掃過指揮中心裏焦頭爛額的金平、亂作一團的技術員。身後天台,同事成瑩剛負傷的悶哼傳來,更添一分緊迫。
    “目標中槍,但對手手段匪夷所思…”有人急促匯報,聲音被警報淹沒。
    金平聽聞這個“匪夷所思”,麵色也有些猶豫。成瑩是他的女神,不容有失,所謂關心則亂,此刻的代理刑偵隊長也失去了瞬間決策力...
    拖延時間...為了關青禾逃脫。祝一凡是瞬間明白了關子沐的意圖。他的目光掃過一臉懵比的金平,掃過亂成一團的特警們。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天台冰冷的控製台。
    腦海裏閃過關青禾往昔溫柔的笑靨,閃過兩人曾經的點點滴滴,也閃過關子沐那張與青禾酷似卻寫滿瘋狂與痛苦的臉。這對兄妹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深淵?
    此刻揭露關子沐?他們兄妹都將萬劫不複。
    幾秒的掙紮,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最終,一絲不忍與更深的疑雲壓倒了職責。眸中厲色一閃,決心已定。趁著混亂,他身形悄無聲息地滑到一台邊緣的備用終端前,十指如飛非為恢複,而是抹除。抹除入侵路徑中最具個人特征的片段,尤其那“幽靈側影”的生成代碼與調用日誌。動作精準,痕跡無蹤。
    做完這一切,他後退一步,重新擋在關青禾和成瑩之間的位置,臉上隻剩下凝重和“焦慮”,然後一把擁過成瑩,背地裏做了一個讓關青禾快閃的隱蔽手勢。
    4、
    “砰!”
    金平踹開天台鏽蝕的鐵門,塵煙彌漫。門戶洞開,冷風如刀刮骨。祝一凡正關切地查看成瑩傷勢,而關青禾已然杳無蹤跡。
    地麵上,殘留著幾滴新鮮的血跡,一直延伸到窗外。
    “跑了!封鎖大樓!追!”金平撲至天台邊緣,目眥欲裂地瞪著下方迷宮般的夜色與廢墟,鐵拳狠狠砸向冰冷的水泥牆。功敗垂成!在最緊要的關頭,煮熟的鴨子竟憑空消失!
    是誰?究竟是誰,能在湖跺指揮中心的天羅地網下,完成如此精準致命的破壞?!
    他掃了一眼木訥的祝一凡,旋即,目光移開。
    5、
    此刻的天行路迷霧重重。
    引擎低吼撕破迷霧,一輛幽靈般的黑色越野車滑入幽暗車庫。車門彈開,一個黑色連帽衫、口罩覆麵的身影矯健落地,迅速拉開後門。昏迷的關青禾被小心翼翼地抱出。她麵色慘白如紙,臂上繃帶滲出暗紅,呼吸微弱但尚算平穩。
    黑衣人來了個背道而馳,停穩車後,將她安置在祝一凡宿舍柔軟的床上,那動作帶著一種複雜而克製的溫柔。
    確認安全後,黑衣人走到窗邊,拉下口罩,露出一張清冷、疲憊卻異常堅毅的臉正是湖跺警方的親密合作夥伴關子沐。他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無盡的憂慮:“青禾...好在有人放水,一切還來得及。”
    6、
    湖跺看守所臨時審訊室。慘白的燈光如同刑具,打在廖得水浮腫、驚恐的臉上。他癱在審訊椅中,形同一灘抽搐的爛泥。
    肖綽坐在對麵,眼神如同手術刀般鋒利,周身散發著冰冷的壓迫感。桌上攤開著關青禾的心理評估報告、歸墟計劃的部分解密檔案以及關山生前的醫療記錄。
    “廖得水,”肖綽的聲音不高,卻似冰錐刺骨,“最後的機會。關山對他女兒,關青禾,做了什麽?‘歸墟’於她,絕非一場折磨那麽簡單,對麽?為何她的精神評估,處處是關山幹預的手筆?”
    廖得水抖如篩糠,嘴唇哆嗦:“我…我不知道…都是關市首的意思…我…我在鬼市算個什麽東西…”
    “啪!”肖綽將一份文件重重拍在桌上——那是被刻意封存的“特殊神經幹預治療”加密檔案副本。“‘定向記憶抑製與人格潛能引導協議’?!簽字的是誰?主刀的是誰?別裝蒜!‘控湖計劃’的核心,就是人格重塑實驗!”
    當“控湖計劃”四個字從肖綽口中冰冷吐出時,廖得水徹底崩潰了。
    這是歸墟和關山最核心、最禁忌的秘密項目代號。
    “我說!我說!”廖得水的心理防線徹底瓦解,涕淚橫流,“是歸墟大人一手安排的。關氏兄妹是它靈體最適配的容器,關子沐逃離了之後,關青禾...就成了它唯一的目標,青禾她...根本不是單純的在歸墟受了刺激才變成這樣!是歸墟允諾了關市首扶搖直上和延續生命之後,他老人家做出的交易抉擇。”
    “什麽狗屁抉擇?”肖綽身體前傾,目光如炬,幾乎要將他洞穿:“說下去!”
    “其實,歸墟最中意的是子沐…可關市首嫌她…天賦雖高,卻…太過理想,心不夠狠,甚至還反對他的…手段…”廖得水的聲音扭曲著恐懼與病態的敬畏,“她假死脫身…關山就盯上了關青禾。但青禾那時…剛出校門,滿腦子情愛,心思柔軟…關山覺得…她是塊廢料!”
    審訊室裏死一般寂靜,隻有廖得水粗重的喘息和空調的低鳴。
    這廖得水咽了口唾沫,仿佛說出的話會燙嘴:“所以…歸墟那次‘意外’傷害…根本就是關市首…默許!不,是暗中引導!他需要一個夠狠的‘創傷’,一個重塑的楔子!然後…然後歸墟和關山聯手,趁她最脆弱、大腦最可塑時,用秘密掌握的神經技術和藥物…強行在她意識裏…埋下一顆‘靈種’!他們要…要關青禾…裂變出另一個人格!成為歸墟和鬼市的忠實傀儡!”
    聽聞摯友遭此非人對待,肖綽指節捏得慘白,嘎吱作響。
    盡管有所預感,真相的殘酷程度依然超出了想象。
    廖得水的聲音墜入夢囈般的深淵:“關山說…要喚醒她血脈裏真正的力量…那個癡傻戀愛腦的關青禾,是‘無用’的、必須被壓製的‘殼’。而另一個…那個冷酷、精於算計、操控人心,能繼承他黑暗帝國的…‘幽靈’…才是他們想要的‘傑作’!他們用歸墟的邪力當手術刀…活生生剖開青禾的靈魂…硬塞進一份…歸墟意誌的拷貝!他們要讓那‘幽靈’…在他小女兒的身體裏…複生成一首邪惡的詩篇!”
    “砰!”肖綽的拳頭狠狠砸在審訊桌上,水杯震跳!冰冷的怒火與難以置信的震駭在她眼中熊熊燃燒。
    瘋子!關山這個死有餘辜的瘋子!為了扭曲的權欲與所謂的“傳承”,竟將親生骨肉當作實驗場!歸墟的傷害,不過是他鍛造凶器的砧板!關青禾,從來不是單純的受害者或加害者,她是父親瘋狂野心的犧牲品,是雙重靈魂撕扯的痛苦容器!
    何其悲哀!
    那天真癡纏的關青禾,與那冷血複仇的“幽靈”,如此迥異,如此對立,卻都是關山一手炮製的悲劇!此刻,肖綽心中疑雲翻騰:關子沐不惜暴露也要救走的,究竟是那個被父親摧殘的“癡兒”,還是那個已然蘇醒、承載著關山與歸墟雙重邪念的“幽靈”?
    審訊室的燈光慘白得刺眼。真相如冰冷的毒液,一寸寸浸透肖綽的血液,也昭示著一場更為詭譎、更為凶險的風暴即將席卷而來。
    她猛地掏出手機,撥通號碼,聲音低沉卻蘊含著即將爆裂的雷霆:“老祝,十分鍾,你給老娘滾過來,解釋一下為什麽要給關氏兄妹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