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娘娘當真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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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恩殿的溫度冷卻了下來。
    明明是燒得正旺的地龍,卻半點讓人暖和不起來。
    溫長瑛抬手抹了淚花,看向殿外一層層的禦前侍衛,內心隻覺被壓抑地喘不過氣。
    她還要等一個人。
    “什麽人?”
    喜鵲匆匆曲腿:“承恩殿的宮女,太子妃娘娘一日未進食,奴婢們奉命,去拿些吃的。”
    一陣窸窣。
    喜鵲引人入殿時,她身後的那人,也讓溫長瑛繃緊的情緒瞬間怔鬆。
    “你怎麽……”
    她信中寫的是,要段夫子在外奔走,查清關係。
    卻不想,段汀白換了身宮女的衣服,臉上頂著兩團殷紅,瀲灩多情的桃花眼含笑,就這麽跟著喜鵲進來了。
    “小瑛瑛,”男子嬉皮笑臉的,“說了多少回,再氣惱也別虧待自己的肚子。”
    “喏,宮外的荷葉雞,嚐嚐。”
    溫長瑛已經習慣他的不敬,直接問最關心的事。
    “阿野出事前,是不是聯係過先生?”
    段汀白收起笑,自顧自倒茶喝。
    “你想聽聽那些壓成山的實證?”
    溫長瑛點頭。
    “人證物證都有,你自己看吧。”
    段汀白歎了口氣,早有準備。
    但在溫長瑛伸手去接之前,又突然往回收。
    “小瑛瑛,我提醒一下你。這局非比尋常,阿野想要翻身,很難。”
    “其實或許太子殿下是對的,你可以試著信他,等他擺平。”
    “不!”溫長瑛伸手奪過,“我更信自己。”
    她無牽無掛,為的隻有溫家榮耀和弟弟。
    但謝庚鶴不同。
    身處他那個位置,要舍棄的太多了。
    溫長瑛不希望弟弟成為朝堂爭權弄勢的犧牲品。
    所以這次,她必須握住主動權。
    段汀白整理了那些實證。
    其實多數都是後麵想踩溫家一腳,來站隊表態的。
    最難辦的,是人證和物證。
    近百名守衛糧草與軍備的兵將被殺,留下的血書,是一個‘溫’字。
    現場有燒毀痕跡。
    有一名老將存活,被救治過來後,也當場指認溫在野意圖燒糧不成,就開始殺人。
    至於投敵叛國,是從溫在野營帳中搜出來的書信往來,字跡一致,還都落了他的私印。
    事發後,溫在野帶了數十人棄城逃走,其中有二十多人,都是他帶來的溫家軍。
    而在當晚,敵軍突襲,延城險些守不住。
    “前夜,太子見過那些人證物證了,屬實無誤,沒有構陷。”
    “小瑛瑛,你想好怎麽做了嗎?”
    溫長瑛把實證收好,疊於腰間。
    “那些軍備和糧草,就是最大的疑點。”
    阿野一行隻有三十人,怎麽運走那麽多的糧草和軍備,而不驚動任何?
    “先生既然肯來幫我,就說明你也信阿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段汀白坦誠道:“一月前,阿野托我查了個人。”
    “延城守將,馮吉。”
    溫長瑛微微蹙眉:“此人有異?”
    段汀白搖頭,“沒查出來什麽,隻是對身世背景有些了解。沒等我給阿野回信,他就出事了。”
    看似中間隔了一個月。
    但溫在野棄城運糧,消息傳回汴京,也需要十日時間。
    所以,他再送不送信,就不重要了。
    段汀白拿出了另一張紙,遞給溫長瑛。
    溫長瑛沒有立即打開去看。
    因為她聽到,畢貴在外詢問侍衛殿內的情況。
    她快速做了決斷,“還請先生在外,拿著我的玉佩,找到溫家軍副將諸葛石。”
    阿野既然在逃亡,三十人定然護不住那些軍備和糧草。
    他一定會找機會跟溫家軍聯係。
    如今溫長瑛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出宮。
    段汀白是個聰明人。
    他知道溫長瑛要做的事,也不多問,隻沾水留了個字。
    ‘七’。
    水痕剛幹。
    就有人敲門了。
    “娘娘,太後命臣搬來東宮,臣來見過您。”
    程瑜聲音剛落,就推了門。
    段汀白迅速跟喜鵲站在一起,隱於柱旁。
    門縫透出的光刺眼得很。
    女子一身新製的宮袍,逾矩用了妃嬪樣式,柳眉彎彎,襯得眼下小痣惑人。
    溫長瑛默不作聲地撕了根雞腿吃。
    “看起來太子殿下並未遷怒娘娘,還有宮外的荷葉雞吃。”
    程瑜淺笑,恭敬行禮。
    而也在這時,喜鵲帶著段汀白退出去了。
    程瑜餘光瞥見身形有異的宮女,微微蹙眉:“站住。”
    喜鵲心裏一緊。
    好在,溫長瑛會給他們做掩護。
    她直接將沒吃完的雞腿,扔在了程瑜身上。
    “好大的架子,剛來東宮,就要管我身邊的人?”
    “怎麽?謝庚鶴同意簽下和離書,讓你做太子妃了?”
    程瑜呼吸微滯,並未露出一點不滿。
    她恭敬低頭:“臣不知。”
    “殿下和太後隻是讓臣搬來東宮,便於打理東宮上下。娘娘這些時日的吃穿用度也由臣調配,若有不妥的地方,還請娘娘明示。”
    溫長瑛譏嘲一笑。
    不妥?
    整個皇宮上下,誰敢說一句程瑜做的不妥?
    她溫長瑛嫁進東宮七年,程瑜便管了五年。
    那些謝庚鶴親自提點教過的東西,程瑜早已駕輕就熟,怎麽會給溫長瑛有挑不滿的機會?
    瞧。
    來東宮辦差,還知道先跟她這個幽禁的太子妃打個招呼。
    做事滴水不漏。
    “你既然自己知道不妥,那就跪到想明白吧!”
    溫長瑛直接回了房間,誰也不見。
    她知道程瑜跪不了多久。
    謝庚鶴不出三刻,就會讓畢貴把人提走。
    與其再吵一架,她不如想清楚怎麽才能讓謝庚鶴放人。
    七……出?
    喜鵲送完人回來,就瞧見溫長瑛一直在寫些什麽。
    她上前兩步:“畢隨侍已經把程女官帶走了,聽說是太子殿下召見。”
    “娘娘,太子殿下那麽好,您當真舍得讓給程女官?”
    她終究是問出了上午欲言又止的話。
    溫長瑛斂眸。
    舍不得。
    可就連她也開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舍不得從前那個滿心滿眼都裝著她的少年,還是如今這個時刻在權衡的太子了。
    “不提他了,喜鵲,我要你幫我辦件事。”
    喜鵲慌忙跪下,“奴婢是從小就跟在娘娘身邊的,您但請吩咐。”
    溫長瑛扶起她,看向桌麵上那些墨跡未幹的紙張,喃喃:
    “若是冒犯天家的大不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