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不該有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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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沈默的指節在鍵盤上頓住。
疾控中心數據室的冷光燈在他鏡片上投下白霜,屏幕藍光將他的臉割裂成明暗兩半。
終端機發出輕微的嗡鳴,日誌滾動條停在七月十五日23:17分的記錄行。
他捏著鼠標的手指微微發緊——那行被標記為“高危回溯”的條目裏,自己的指紋樣本編號正與“瀕危生物信息源”的標簽綁定,像根細針紮進視網膜。
“怎麽會……”他低聲自語,喉結動了動。
三天前係統誤判市民生理活性的亂象,此刻在他腦內串成一條線:地鐵站的刷臉失敗、寫字樓的低溫警報,原來都是這串代碼在試探邊界。
更讓他脊背發涼的是,這條異常記錄觸發了未公開的應急協議,數據正被推送到殯儀館遺體識別組的驗證隊列。
“他們想讓我‘像個死人’,反而激活了注冊機製。”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金屬腿架在鼻梁上壓出紅印。
作為法醫,他太清楚殯儀館的生物識別係統如何運作——那是套專為確認“死亡身份”設計的閉環程序,活人數據一旦流入,等同於在死亡簿上預填了名字。
手機在桌麵震動,是蘇晚螢的視頻邀請。
他按下接聽鍵,鏡頭裏的女子正俯身對著泛黃的檔案,發梢垂落在民國戶籍注銷冊上。
“你看這個。”她指尖點在一頁紙的褶皺處,“斷契儀式。家屬要在死者常用物品上刻‘無主之物’,沉活水七日。”她抬頭時,眼尾沾了點薄灰,“我查了二十三個有殘響記錄的案例,所有長期糾纏的靈異事件,死者身份都還在社會係統裏‘活著’——戶籍沒銷、銀行卡沒凍、社交賬號還在自動推送生日祝福。”
沈默的指節抵著下巴,這與他在數據中心的發現不謀而合:“你的意思是,殘響依賴社會係統對身份的承認?”
“對!”蘇晚螢的聲音裏帶著少見的雀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檔案邊緣,“就像電腦進程需要後台運行,殘響的執念也需要‘身份存在’作為內存。如果能製造一場‘社會性死亡’……”她突然頓住,目光落在自己掌心,那裏有道若隱若現的淡紋,“或許能切斷它的能量源。”
窗外傳來急促的叩門聲。
沈默起身開門,小舟扶著門框劇烈喘息,額角汗濕的碎發黏在臉上。
這孩子的手指在空氣裏瘋狂劃動,手語快得幾乎連成殘影——“它……在讀我……”
“別急,慢慢說。”沈默扶住他顫抖的肩膀,餘光瞥見蘇晚螢已經合上電腦,抓起外套往這邊趕。
小舟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喉間發出含混的嗚咽。
在沈默的安撫下,他的手指終於慢下來:“小時候……盲文采集……”他比劃著“紙”和“手”的形狀,“他們用儀器記錄我的觸覺神經……舊版無障礙係統……”
沈默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想起上周幫小舟修複的老式盲文打印機,那台連入市政網絡的機器,此刻正成為打開他神經圖譜的鑰匙。
“隻要係統還在運行,你就相當於活的接口。”他低聲總結,替小舟擦去額角的汗,“我們得想辦法切斷連接。”
“用錯刻。”
四人轉頭,周工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肩上搭著塊油布,露出底下半塊銅製門牌。
老匠人布滿老繭的手撫過門牌背麵,那裏用銅絲纏繞出“沈默”二字,“默”字的“黑”部被刻意寫成“墨”。
“真名引魂,錯名亂蹤。”周工將門牌塞進沈默手裏,金屬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數據追的是精準匹配,我們就造一堆‘假屍體’。今晚埋進下水道交匯口,讓它分不清哪個是真的。”
深夜十點,老城區下水道口的青苔被踩得稀爛。
周工蹲在井口,用鐵錘將銅門牌砸進淤泥裏,火星濺在他花白的鬢角上。
沈默站在路燈下,看著手機推送的監控警報——七個老舊小區的人臉識別終端同時報錯,模糊人臉的特征值與自己高度吻合。
“成了。”蘇晚螢舉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紅色警告像群亂舞的螢火蟲,“係統在同時追蹤八個‘沈默’,算力被分散了。”
小舟的手指輕輕搭在她手腕上,比劃了個“輕”的手勢,表情終於緩和些。
回到臨時住所時,沈默的手表顯示淩晨一點。
他擰開水龍頭,冷水衝過指節時,鏡麵突然蒙上白霧。
水珠順著玻璃滑落,竟連成一行歪斜的字:“你的心跳頻率,和三年前停屍房那晚一模一樣。”
他猛地抬頭,鏡中倒影遲了半秒才跟上動作。
關閉頂燈的瞬間,窗外霓虹透過紗窗,在鏡麵上投下淡紫的光——他的影像邊緣泛著藍灰暈,像極了冷藏超過七十二小時的屍體皮膚。
“咚咚。”
隔壁傳來蘇晚螢的輕叩。
他推開門,見她正盯著電腦屏幕,照片裏是校徽埋藏的泥土,表麵裂開細密的紋路,與她掌心的淡紋完美重合。
“它在標記我們。”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塊冰砸進他胃裏,“用最私人的印記。”
沈默正要說話,手機突然震動。
是阿彩發來的定位,附帶一句話:“今晚去城郊看看,有好東西要畫。”
他盯著定位上的“廢棄照相館”,窗外的風突然卷起一片枯葉,拍在玻璃上。
葉尖指向的方向,隱約能看見幾棟廢棄建築的輪廓,其中一棟的窗戶裏,有微光閃過,像是誰打開了手電筒,又迅速熄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