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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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晚螢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劃過,那條代表爐溫驟降的曲線,像一道刻在七年前時間線上的傷疤。
    47攝氏度,3分17秒。
    她幾乎是屏著呼吸,將這個時間差與另一份塵封的電子檔案進行比對——靜音協議會議的結束簽章,與第一份被刪節的屍檢報告的歸檔時間,不多不少,正好是3分17秒。
    巧合?
    不,這是精心計算的同步。
    死亡,從來不隻是生命的終點,它更是一種完美的“掩蓋”手段。
    一種信息層麵的終極焚燒。
    她的思維加速運轉,立刻調取了當年殯儀館的骨灰去向檔案。
    記錄顯示,林秋棠的骨灰本應由家屬領取,但簽收欄上卻是一個陌生的代號,去向則指向了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地方——城西生態園。
    最終的處理方式更是觸目驚心:以“無主遺骸”名義,深埋於園區綠化帶之下。
    位置標記,冰冷而精確:37號樹穴。
    夜色如墨,城西生態園靜謐得像一座巨大的墳場。
    阿彩的身影如鬼魅般穿行在樹影之間,她按照蘇晚螢發來的加密坐標,很快找到了那棵孤零零的銀杏樹,樹幹上掛著“37”號的金屬牌。
    她沒有猶豫,從背包裏取出一罐特製的導電塗料,以樹幹為中心,在地麵上迅速畫出一圈圈複雜的環形刻痕陣列。
    這些紋路並非隨意塗鴉,而是模仿古代碑文的封印結構,一種用於引導和聚焦微弱生物電場的儀式性布局。
    做完這一切,她將一枚微型錄音筆用防水膠帶裹好,小心翼翼地埋入樹根附近的土壤中,設定為循環播放模式。
    幽靜的夜裏,一個壓抑而絕望的男聲開始低語,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我不想簽……可他們說這隻是流程……我不想……”那是杜誌遠的聲音,被提取出的,最具“心理負荷”的一句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淩晨三點零七分,異變陡生。
    37號銀杏樹的樹幹仿佛活了過來,粗糙的樹皮縫隙中,開始緩緩滲出暗紅色的粘稠汁液,帶著一股泥土與陳腐血液混合的腥氣。
    那汁液並未滴落,而是像有生命般,精準地順著阿彩畫出的刻痕流動,在地麵上匯聚、延伸,最終拚湊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她說完最後一句話,我們才按下火化鍵。”阿彩迅速拍下照片,但更詭異的事情發生在第二天清晨。
    生態園附近的居民區炸開了鍋,許多人報警,聲稱整晚都聽到地下傳來模糊的低語,那聲音不似一人,倒像是數十人擠在一起,用毫無感情的語調,一遍遍誦讀著難以理解的醫學術語,如同在集體背誦一份厚厚的病曆摘要。
    阿彩再次潛回現場,她將高精度振動傳感器探入土壤,屏幕上捕捉到的脈衝頻率圖,讓她渾身血液幾乎凝固——那波形,與資料庫中林秋棠腦電波消失前最後一段的記錄,完全一致。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小舟正對著滿牆的監控屏幕,眉頭緊鎖。
    他負責監控的城市地下水管網,正出現前所未有的異常共振,頻率雖然微弱,卻穩定得令人不安。
    他迅速調出市政工程的舊圖紙,當他將共振最強的生態園區域放大時,一個驚人的發現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那片區域的地下排水管路走向,竟然不是常規的網格或輻射狀布局,而是一幅被巧妙隱藏起來的人體神經係統拓撲圖。
    圖紙的角落裏,設計師一欄簽著一個熟悉的名字:周工。
    這是上個世紀老城區改造時,由他主持設計的“仿生排水係統”。
    小舟立刻調取了近一周的水壓波動數據,一條新的線索浮出水麵:每晚淩晨三點左右,37號樹穴正下方的總管道,都會產生一次持續數分鍾的微弱逆流。
    他放大分析了逆流攜帶的水體樣本報告,結果顯示,其中含有微量的有機磷化合物——那是屍體防腐劑和某種強效神經壓抑素混合後的獨特殘留物。
    一個可怕的推斷在他腦中成型:這整片地底管網,正在成為一條流動的、巨大的“記憶神經”,而那棵銀杏樹,就是接收和釋放信息的突觸終端。
    得到消息的蘇晚螢重返生態園。
    這一次,她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在那棵銀杏樹的根部,小心翼翼地采集了深層土壤樣本。
    回到實驗室,她將樣本放入高速離心機進行分離。
    在最底層的腐殖土中,她發現了一些極其微小的半透明結晶顆粒。
    將這些顆粒置於光譜分析儀下,結果顯示其成分複雜得超乎想象:主體是高度鈣化的細胞碎片,其中竟還融合著細微的碳化紙屑。
    它們是“記憶結石”。
    蘇晚螢戴上防靜電手套,將一枚結石放在高倍電子顯微鏡下。
    隨著焦距的調整,結石內部的紋路逐漸清晰,那些看似雜亂的痕跡,在特定的角度下,竟然構成了一段文字,一段本該被徹底銷毀的屍檢記錄片段:“……顱內壓異常升高……組織切片未見外力所致損傷……疑似意識劇烈掙紮於生理死亡後遺留的神經元焦灼痕跡。”蘇晚螢瞬間明白了。
    沈默當年修改報告,並非是全然的屈服與背叛。
    他用最專業的術語和最隱晦的描述,將真相編碼,藏進了這份刪節報告的字裏行間。
    他早已預見到了今日的追查,他將真正的驗屍報告,埋進了“死亡”這片最深的土壤裏。
    最後的拚圖已經湊齊。
    阿彩再次站在生態園的中央,這一次,她手中拿的不是普通的導電塗料,而是一罐混合了周工神經結晶粉末與林秋棠骨灰殘跡的複合塗料。
    她仰頭看著那棵沉默的銀杏樹,深吸一口氣,舉起噴槍,在粗糙的樹幹上開始噴塗一幅巨大的人臉輪廓。
    那張臉雙眼緊閉,嘴部痛苦地張開,而在舌苔的位置,她用極其精細的手法,填滿了從蟻穴中收集的螞蟻爬行時留下的“啟”字軌跡。
    當最後一筆落下的瞬間,整棵銀杏樹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猛烈地巨震起來。
    樹皮寸寸皸裂,從裂縫中噴湧出的不再是暗紅汁液,而是海嘯般的黑色泥漿。
    泥漿中,浮現出數十個拳頭大小的微型人形,它們全都仰著頭,張著嘴,做著無聲的呐喊。
    黑色的泥流順著地勢向下,精準地匯入路邊的排水溝渠。
    泥流所到之處,一個個沉重的井蓋內壁上,竟像烙印般浮現出猩紅的血色文字:“你說她死得安靜……可她的腦子一直在尖叫。”遠處,一輛夜班快遞貨車正駛過跨越排水渠的橋麵,司機沒有注意到,橋下的水流在那一刻突然詭異地逆向奔湧,而在貨車投映在水中的倒影裏,無數張嘴正在與泥漿中的人形同步開合,仿佛在控訴著什麽。
    喧囂和異象終將平息,但真相的種子已經破土而出。
    蘇晚螢坐在寂靜的實驗室裏,城市的震動仿佛還殘留在她的指尖。
    她沒有再去關注外界的騷動,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麵前顯微鏡下的那枚“記憶結石”上。
    那段還原出的屍檢記錄隻是表層信息,當她調整光線,用偏振光再次照射時,她看到了一些更深層的東西。
    在那些由鈣化細胞和碳化紙屑構成的文字之下,似乎還存在著一種更加精密、更加規整的微觀結構,它們像集成電路的蝕刻紋路,以一種超越人類現有生物學知識的方式,互相連接、延展。
    它們不僅僅是在“記錄”,更像是在……“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