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你說完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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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螢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盯著錄音機的播放頭,金屬薄片懸在磁帶上方兩毫米處,像把懸而未落的刀。
三十分鍾前磁帶開始倒轉時,她以為這是殘響激活的信號,可現在輪軸轉得發燙,播放頭卻始終不肯落下——像是某種古老契約在等待確認。
她轉身抓起桌上的林秋棠日記,紙頁邊緣泛著茶漬的黃。
翻到最後一頁,墨跡暈開的“數據不能毀”下麵,有塊硬幣大小的空白,那是私章的位置。
“林老師有個習慣,”她突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裏發顫,“每次寫完記錄,都會蓋‘已核無誤’的私章。官方檔案說她那晚沒完成會議記錄,但私人筆記不可能漏掉這一步。”
阿彩正踩著折疊梯往天花板上塗熒光顏料,聞言停住動作:“你是說有人篡改了記錄?”
“更可能的是——”蘇晚螢從隨身錦囊裏摸出個檀木盒,打開時飄出淡淡鬆煙墨香,“她完成了,但被強行截斷。”盒底躺著枚青田石印章,印麵刻著“已核無誤”四個字,邊角磨損的弧度和日記裏的壓痕完全吻合。
她取了張空白紙,蘸上修複用的菊紋印泥按下去——紅色滲進紙紋的速度,和三十年前林秋棠用的印泥分毫不差。
“這是我從家族密檔裏找到的,”她將印章輕輕放在錄音機的麥克風前,指腹摩挲著冰涼的石麵,“她在等一個簽收人。”
天花板傳來塗料刷刮擦的聲響。
阿彩歪著頭,在通風管道內壁畫完最後一道弧線,熒光綠的押煞符中心,“終”字篆體缺了最後一豎。
她順著梯子滑下來,發梢掃過蘇晚螢的肩:“殘響最怕的不是被看見,是被‘結束’。我留了缺口,收尾得你親手來。”說著把沾著熒光顏料的筆塞進蘇晚螢手裏。
蘇晚螢的指尖觸到筆杆上的餘溫,抬頭正撞上阿彩發紅的眼。
那個總愛歪戴棒球帽的街頭塗鴉者此刻像尊石像,瞳孔裏映著牆上晃動的影子:“補上這一筆,它就沒資格再賴著不走了。”
筆尖懸在符紙上方時,會議室的溫度突然降了十度。
蘇晚螢打了個寒顫,塗料在紙上拖出半道綠痕——不是她手抖,是整麵牆在抖。
牆皮簌簌剝落,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舊報紙,油墨字在熒光下泛著幽藍:“科研所離奇火災”“數據中心突發斷電”“女研究員深夜失蹤”……全是1985年被封殺的新聞。
“小舟!”阿彩突然大喊。
蹲在保險櫃前的少年猛地抬頭。
他的骨導耳機還掛在耳側,雙手緊貼冰冷的金屬表麵,能清晰感知到裏麵傳來的震動——像有人在喉嚨裏滾動彈珠,一下、兩下、第七下時突然卡住。
“是吞咽頻率。”他想起三小時前沈默的分析,“林秋棠窒息前試圖發聲,聲帶振動會帶動喉部肌肉收縮。”
他摸出根細銅管,一端插進錄音機的麥克風孔,另一端含進嘴裏。
喉結上下滾動,模擬著被扼住脖子時的掙紮。
第一聲氣流出管時,保險櫃鎖芯發出細微的摩擦聲;第五次時,門縫滲出黑色黏液;第七次模擬完成的瞬間,“哢嗒”一聲,鎖開了。
黑色黏液在地麵攤開,緩緩拚出三個字:“放我走。”
沈默被抬過來時,意識清醒得可怕。
他能感覺到頸側的符號線刻在發燙,皮膚下的暗紅色紋路像被火烤的蚯蚓,每動一下都疼得發麻。
但更讓他警惕的是身體的僵硬——這不是生理損傷,是某種規則在限製他的行動,像無形的鎖鏈捆住了神經。
“沈老師?”蘇晚螢的臉出現在他視線裏,帶著點模糊的重影。
她手裏捧著那本紅色日誌,翻到空白頁,“需要我做什麽?”
沈默轉動眼球,盯著空白頁最上方。
蘇晚螢立刻會意,筆尖懸在紙頁上:“你是說……寫日期和名字?”
他眨了兩下眼。
“林秋棠,2025年4月7日21時14分……”蘇晚螢的聲音發顫,“遺言錄畢。接任者見證。”最後一個“證”字落下時,保險櫃裏突然發出“嗡”的一聲。
燒焦的微型錄音機躺在層層防火棉裏,磁帶邊緣有些許融化,但主體完好。
小舟戴上橡膠手套,像捧著易碎的古董,輕輕將磁帶放進備用播放器。
“我是林秋棠,我現在要說出全部真相。”
女聲響起的瞬間,整間會議室的燈光同時熄滅。
應急燈亮起的紅光裏,蘇晚螢看見錄音機的播放頭終於落下,磁帶開始勻速轉動。
阿彩畫的押煞符突然發出刺目綠光,缺的那一筆自動補全,牆上的舊報紙碎片紛紛揚揚飄起,在半空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影——是林秋棠,穿著三十年前的藍布工裝,頭發被火燒得蜷曲,卻朝他們露出釋然的笑。
“叮——”
淩晨四點零七分,錄音機自動停止。
播放頭歸位的輕響裏,沈默突然感覺頸側一涼。
他艱難轉頭,看見鏡牆裏的自己——那些暗紅色的紋路正在褪色,像被雨水衝散的墨跡。
更讓他震驚的是喉部的異物感,那個卡了三個月的硬結,此刻竟鬆動了些許,仿佛有什麽東西正順著食道往下退。
掛鍾的指針開始逆向旋轉。
21:14,21:13,21:12……直到歸零的刹那,門外走廊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一二,一二……”像是訓練有素的隊伍在齊步走,伴隨的還有低沉的齊誦:“我們是記錄員,我們來說真相。”
沈默的嘴角微微動了動。
他想笑,卻沒力氣。
視線掃過滿地狼藉——蘇晚螢還攥著那枚私章,阿彩的熒光筆滾在牆角,小舟正小心收著微型錄音機。
而在他們頭頂,林秋棠的殘影已經消散,隻留下通風管道裏未幹的押煞符,在應急燈下泛著溫柔的綠。
“原來不是我們找到了終點,”他無聲地說,“是終點,終於等到了接班人。”
最後一絲意識消散前,他聽見自己的後腦勺磕在地麵的聲響。
地磚的涼意透過襯衫滲進來,頸側的符號線刻還在褪色,像塊正在融化的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