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土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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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雙喜一拉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路平安,而是兩隻大獾子。
    "哎呦~你還真逮著了?還逮了兩個?"
    "三個~"路平安扭過身,讓他看看自己的背後,那裏還有一個。
    "額滴娘咧,三個?你小子,咋這麽厲害呢?"
    "你輸了,記得說話算話啊。"
    "你放心,絕對說話算話。你等著,我去喊一下老五,這家夥,這下肯定臉都得笑爛了。"
    老五來的很快,鞋後跟都沒兜上,趿拉著棉鞋,一邊跟著王雙喜跑,一邊拿著個布帶子係棉襖。
    王雙喜媳婦兒此時也起來了,圍著扔在門坎不遠處的獾子左看右看的,稀罕的不得了。
    路平安坐在一個小凳子上,卷起袖子查看自己傷口。
    "嫂子,你們家有酒沒?"
    "啊?你要喝點兒麽?家裏沒有啊,要不明天讓你雙喜哥去鄉裏給你打點兒?"
    "不是喝,我被獾子咬了一口,我想用酒洗洗傷口。"
    "呀,你傷著了?"
    此時王雙喜和老五正好進門:"誰傷著了?"
    "獾子這玩意兒個頭不大,脾氣倒是不小,抓它的時候咬了我一口。"
    "我看看。"
    王雙喜和老五也不顧得看獾子了,端著油燈查看路平安胳膊上的傷。
    "還好還好,不要緊,我叔家有藥,我去拿點兒,碾碎撲上去一些好得快。"
    "沒事兒,拿酒洗一下消個毒就行。"
    "你不懂,冬天傷口不好長,等著吧,我去去就回。"
    沒一會兒,王雙喜就著急忙慌的拎著半瓶子酒跑了回來,身後還跟著王支書。
    王支書一進門就看到了地上扔著的三隻大獾子,接著又去看了看路平安的傷口。
    "咋弄的?你小子不是說會打獵麽?怎麽反倒被獾子咬了一口?"
    "嘿嘿,大意了。"
    "那你忍著疼吧,讓雙喜給你上點消炎藥。"
    雙喜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疊著的小紙包,裏麵包著兩個藥片兒,也不知道是慶大黴素還是四環素。
    王雙喜拿擀麵杖把藥片擀成了粉末,接著他拎起酒瓶子,擰開蓋子後示意憨老五上前拉著路平安的胳膊。
    路平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等下,用酒洗傷口,怕是有點痛吧?"
    "放心吧,不疼的。"
    "別了,我不洗了,浪費東西麽,留著喝吧,直接上藥。"
    "廢話那麽多呢?老五,抓好他。"
    "嗷~嗷嗚~~疼疼疼……"
    隨著路平安的慘叫,王雙喜的一雙兒女被吵醒了,哼唧著要找娘,王雙喜媳婦兒趕緊回屋了。
    "額的娘嘞,人家婆娘家生娃都沒你這麽喊的。哎呀,你看把你兩個小侄兒嚇得?"
    清洗完傷口,路平安汗都下來了,被獾子咬的時候他都沒覺得有這麽痛,那種酒精衝洗傷口的感覺,簡直比紅小兵給他上刑還可怕。
    接下來就是上藥了,原本路平安沒有在意,可這會兒也被搞怕了,猛地止住老五和王雙喜。
    "等一下,上這個藥痛不痛啊?"
    "上藥咋可能痛?這是消炎的。"
    "那來吧!"
    "嗷嗷……嗷嗚…………"
    "娘,額怕,外麵有狼!"
    "別怕別怕,那是你平安叔,他受傷了不肯吃藥,你大爺爺,你爹,你老五叔正捶他呢。"
    "娘,額以後要是生病了肯定乖乖吃藥,你可別讓大爺爺跟爹捶額啊。"
    "額也是……"
    "放心吧,你們乖乖吃藥就不打。"
    處理好傷口,雙喜撕了一條幹淨的棉布給路平安把傷口包了一下,以免擦碰著衣服磨爛傷口。
    又找了個舊鋪蓋,讓路平安把棉襖脫下來圍上舊鋪蓋,招呼自己媳婦兒拿針線給路平安把破棉襖縫補一下。
    支書裝了一袋煙,湊在油燈上點著,吧嗒吧嗒抽了兩口,問道:"平安,這仨獾子你們咋分啊?"
    路平安理所當然的道:"平分啊,我們說好的。
    但是老五和雙喜打賭輸了,他們一人要給我一口袋幹野菜和一罐子鹹菜。"
    支書搖頭:"你這樣是不行的,你要是覺得老五和雙喜是個能處的,信得過,你就把獾子放他們這兒。
    等他們收拾好了,你就過來吃現成的飯,差不多吃夠本兒了,你再拿著你該得的幹菜、鹹菜回去接著吃你的玉米糊糊。"
    路平安一琢磨就知道了支書的深意,立馬就同意了。
    自己一個黑五類,天天擱屋裏燉肉,社員中難免有眼紅的。
    雖然他們可能不會立馬去舉報路平安,但是難保未來某一天自己倒黴的時候,他們落井下石。
    路平安其實沒那麽在意,但是人家支書難得好心給你路平安一個黑五類指路,你路平安傲嬌著理都不理。
    下次再需要人家支書指個明路的時候,人家為啥要搭理你路平安?
    再說了,吃現成的還不好?有人做飯還省的自己動手了呢。大不了被雙喜和老五多占一些便宜而已,路平安壓根不在乎。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路平安突然想到個問題。
    "哎,支書,雙喜,你們說為啥這隻獾子這麽埋汰呢?一開始我還以為它是得了皮膚病了呢,仔細一看,這不是好好的麽?"
    支書、王雙喜和憨老五三人都笑了,支書拿煙袋鍋子磕磕鞋底子,磕掉了煙灰,好奇的問道:
    "平安,你不是說你會打獵麽?你到底會不會啊?咋連土車子都沒聽說過呢?"
    "土車子?"
    王雙喜好似十分震驚:"啊,你不知道?"
    "從沒聽說過。"
    支書笑著解釋:"那你們那邊還真可能沒有這個說法。
    就是獾子打洞,它們不是得往外倒騰挖出來的土麽?可你看看這獾的爪子,又尖又長,挖土可以,讓它們把土運到幾米,十幾米的洞外,
    要是在比較淺的地方還好說,獾子能團隊合作,接力著蹬來蹬去把土倒騰到洞外。
    到了比較深的地方,再往外倒騰土就不方便了。此時一幫獾子裏某個上了年紀或是地位低下的成員就會仰躺著,讓別的獾子往它肚皮上蹬土。
    獾子的皮又結實又鬆軟,獾子一躺,正好跟個平板車似的,可以裝一些土。
    等這個獾子身上滿是土了,別的獾子拖著它就拉出洞外,然後也不管它,就好像欺負它是應該的一般。
    別的獾子不再搭理它了,這時候這個當土車子的獾子就會慢慢爬起來,抖掉身上的土,接著鑽進洞裏當它的土車子。
    時間長了,它的背部因為長時間摩擦,背上的毛都磨禿了,尾巴也被別的獾子叼著拖拽的時候啃掉了毛。
    嘖嘖,那樣子,別提多背興咧。你抓的這個土車子都還算好的了。"
    雙喜婆姨幹活麻利,很快就把路平安的破棉襖補好了,路平安穿上棉襖,拎起了莫辛納甘。
    這時候很晚了,幾人都準備各自回家睡覺了,正要出門,砰的一聲槍響刺破了村子的寧靜。
    路平安手裏正好拿著槍呢,他打開保險,一邊拉栓上膛一邊喊道:"我先去看看……你們直接去羊圈那邊。"
    支書愣了一下,抬腿緊跟著路平安的腳步往外跑,王雙喜趕忙拿起掛在牆上的槍,也跟著往外跑。
    老五一拍大腿:"壞了,我出來時門好像沒關嚴實。"
    左右看看,剛剛給路平安擀藥片兒用的擀麵杖還沒收起來,憨老五一把抄起擀麵杖:"弟妹你關好門顧好孩子。"
    說罷,悶頭就往家裏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