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鼎的目光從光幕上移開，落在那位年輕的研究員身上，眼神裏沒有絲毫波瀾。
    “知道了。”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仿佛隻是確認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命令。”他轉向指揮中心的通訊官，聲音清晰而冷硬，“第一、第三、第七裝甲師團，按原定計劃，於三小時後開進佛國全境。命令所有單位，隻接受投降，不接受談判。”
    “是！”
    “命令空天軍‘玄鳥’無人機編隊，對目標區域進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巡航，建立三層封鎖線。任何未經許可試圖進入核心爆炸區者，無論是誰，格殺勿論。”
    “是！”
    “另外，”陸鼎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位戴金絲眼鏡的研究員，“組建一支先遣科考隊，由你帶隊。我要知道，那片土地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我要最詳盡的數據。”
    研究員的身體下意識地挺直，鏡片後的雙眼裏閃過一絲狂熱。
    “保證完成任務，盟主！”
    陸鼎揮了揮手，不再言語，指揮中心內再次恢複了那種高速運轉下的絕對安靜。
    ……
    三天後。
    曾經佛光普照的西境大地上，再也看不到一個身披袈裟的僧人。
    新元仙盟的鋼鐵洪流，碾過焦黑的土地，開進了每一座城池。履帶卷起的煙塵，遮蔽了寺廟殘破的尖頂。
    沒有任何抵抗。
    一個都沒有。
    幸存的佛國信徒和百姓，跪伏在道路兩旁，身體抖得如同風中的篩糠。他們看著那些由凡人駕馭的鋼鐵巨獸，看著那些身穿製式裝甲、手持“火銃”的士兵，眼神裏隻剩下最原始的恐懼。
    三天前那朵毀滅之花的景象，已經成為了烙印在他們靈魂深處的夢魘。
    仙盟的軍隊沒有燒殺搶掠，他們隻是沉默地接管了城防，貼上了新的告示，分發了一些摻了麥麩的餅子。
    但這種秩序井然的平靜，比最殘暴的屠殺更讓人感到窒息。
    它宣告著一個時代的徹底終結。
    佛國，已經死了。
    ……
    與此同時，一支特殊的隊伍，正朝著那片曾經名為“萬佛崖”的死亡絕地深處前進。
    隊伍由十二名凡人士兵和兩名築基期修士組成。士兵們穿著厚重的鉛灰色防護服，臉上罩著猙獰的呼吸麵罩，手中端著奇怪的法器，正對著四周不斷掃動。
    “隊長，讀數還在上升！已經超過安全閾值一百倍了！”一名士兵的聲音通過內置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絲緊張。
    被稱作隊長的中年修士皺了皺眉。
    他叫王川，是仙盟培養的、專門負責協同凡人部隊執行特殊任務的修士。
    他什麽都感覺不到。
    這裏的空氣很幹淨，甚至聞不到一絲血腥味，隻有一股淡淡的焦土氣息。靈氣雖然稀薄，但並沒有什麽異常。
    可他身邊的這些凡人士兵，卻個個如臨大敵。他們手中那種名為“蓋格計數器”的法器，從一進入這片區域開始，就發出了“哢啦、哢啦”的、愈發急促的怪響。
    “別慌，穩住。”王川沉聲安撫道，“保持隊形，繼續前進。”
    另一位年輕些的修士李牧，則顯得有些不耐煩。
    “王哥，這些凡人就是膽小。這裏除了荒涼點，哪有什麽危險？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他說著，體內靈力微微一轉，想用神識探查得更遠一些。
    就在靈力運轉的瞬間，李牧的臉色猛地一白。
    “嗯？”
    他感覺體內的靈力像是喝醉了酒的壯漢，突然變得狂躁起來，橫衝直撞，完全不受控製。經脈中傳來一陣針紮般的刺痛。
    “怎麽回事？”
    李牧悶哼一聲，試圖強行壓製暴走的靈力，但越是壓製，那股狂亂的勁頭就越是凶猛。
    “噗！”
    他張口噴出一小口鮮血，氣息瞬間萎靡下去。
    “李牧！”王川大驚，立刻閃身到他身邊，伸手搭上他的脈門，一股精純的靈力探了過去。
    可這股靈力剛一進入李牧體內，就像是滾油鍋裏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
    王川如遭電擊，悶哼一聲，踉蹌著後退了兩步，臉上滿是駭然。
    他自己的靈力，也開始出現紊亂的跡象！
    “不對勁！這裏有問題！”王川的瞳孔急劇收縮，他終於意識到，危險並非來自外部，而是來自這片空間本身！
    “撤！所有人，立刻撤退！”他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
    然而，已經晚了。
    李牧的身體發生了極為恐怖的變化。
    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幹枯、灰敗，就像是風幹了百年的橘子皮。一頭烏黑的頭發迅速變得花白，然後一綹一綹地脫落。
    他身上的生機，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被抽離！
    “救……救我……”
    李牧伸出手，想要抓住王川，可他的手臂上，肌肉正在萎縮，皮膚片片龜裂，露出下麵失去血色的筋膜。
    他隻是一個築基中期的修士，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撐到。
    士兵們驚恐地看著這一幕，手中的計數器已經發出了刺耳的尖嘯，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王川強忍著體內靈力衝撞帶來的劇痛，一把抓住已經不成人形的李牧，發瘋似的向來路狂奔。
    他體內的靈力每運轉一分，痛苦就加劇一分，仿佛有無數把小刀在切割他的經脈。他不敢再動用絲毫法術，隻能憑借肉身的力量，在死寂的荒原上亡命飛奔。
    最終，當計數器的尖嘯聲終於減弱時，王川撲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而被他拖出來的李牧，已經徹底沒了聲息。
    那具身體，已經不能稱之為屍體了。它幹癟、蜷縮，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的水分和生命，隻剩下一具覆蓋著灰白皮膚的骨架。
    王川看著那具遺骸，又看了看自己開始出現幹裂紋路的手背，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衝天靈蓋。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報告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了仙盟總部。
    隨後，更多的探測器被送入那片區域，更多的修士——從煉氣到金丹，甚至還有自恃神通廣大的元嬰修士，或明或暗地潛入其中。
    結果，無一例外。
    凡是踏入那片核心區域的修士，無論修為高低，體內的靈力都會在短時間內徹底失控，化作摧毀自身的劇毒。生機被迅速剝奪，最終化為一具幹屍。
    修為越高，死得越快。
    因為他們體內的靈力更多，暴走起來也更致命。
    這個發現，比“東風”本身更讓整個修真界感到恐懼。
    法寶、丹藥、陣法、神通……一切修士賴以生存的手段，在那片區域內都失去了意義。那是一種超越了所有人理解範疇的、持續性的、無法豁免的死亡規則。
    漸漸的，一個名字在天下修士間流傳開來。
    他們將那片以萬佛崖為中心，方圓三百裏的不毛之地，驚恐地稱為——
    “神罰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