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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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旨是第二天一大早到的。
    傳旨的太監嗓門又尖又亮,在宮裏頭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那聲吆喝,半條德勝街都聽了個真切。
    街坊們又跟趕集似的,把雲心堂的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雲知夏領著倆孩子,老老實實跪在最前頭。
    明黃色的聖旨一拉開,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可這聖旨上念出來賞賜,比昨天在宮裏頭聽見的,還要嚇人。
    黃金百兩,京郊良田五十畝,這些倒是沒變。
    但聖旨後半段的內容,卻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頭一樣,是皇上親筆禦賜的匾額。
    “雲心堂”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被內侍監總管親自用托盤捧著,那塊金絲楠木在早上的太陽光底下,晃得人眼暈。
    第二樣,是塊令牌。
    整個令牌都是玄鐵打的,拿在手裏冰涼,正麵是張牙舞爪的金吾衛圖騰,背麵一個深刻的“敕”字。
    太監的嗓門拔得老高。
    “……另,為彰雲氏拳拳愛國之心,特賜金吾衛令牌一枚,可憑此令隨時出入宮禁,便宜行事。”
    “為保皇家顏麵與慈幼局安穩,雲氏可調動金吾衛三千,護衛產業周全!”
    “欽此——”最後一個字落地,整條德勝街靜得跟墳地似的。
    調動三千禁軍。
    這幾個字,跟塊大石頭似的,把所有人都砸蒙了。
    這哪是賞賜啊,這不就是給了雲知夏一把能把京城攪個天翻地覆的尚方寶劍嗎?
    這消息長了翅膀,不到半個時辰,京城裏但凡有點頭臉的達官顯貴,桌上都擺著這份情報了。
    當天晚上,一隊盔甲鋥亮的靖王府親衛,就在雲心堂外頭安營紮寨了。
    那明晃晃的“蕭”字旗,在夜風裏吹得呼呼作響。
    跟著一塊兒送來的,還有一套幾乎占了半個院子的西域沙盤,和好幾本兵法圖譜。
    雲小墨立馬跟個小炮彈似的湊了上去,小手指著沙盤的一個角落。
    “娘親,蕭叔叔這沙盤沒算到藥圃後麵的暗溝——上回柳承業那幫孫子就是從那兒鑽進來的!必須得加個暗哨!”
    他歪著腦袋琢磨了一下,又說:“不如讓蕭叔叔的暗哨扮成藥圃裏的花農,穿身粗布衣裳在那兒搗鼓草藥,不打眼,還能順手照看一下新種的金銀花——顧叔叔不是說慈幼局那幫小屁孩春天容易長痘疹嘛,這些正好用得上!”
    雲小暖則扯了扯娘親的衣角,小聲嘀咕。
    “娘親,蕭叔叔派來的人,心裏頭都在喊‘這地兒是王爺的’,他們生怕別人把娘親你給搶跑了……”
    雲知夏的指尖劃過沙盤冰涼的紋路,腦子裏忽然閃過五年前的畫麵。
    他也是這樣,把她圈在懷裏,教她看軍中那些複雜的地形圖,在她耳邊低聲說“有我在”。
    心口猛地一抽,她趕緊掐了下掌心,把那點不該有的念頭壓下去。
    雲知夏,別犯傻了,他當年能扔下你,現在照樣能!
    這話頭,也不知道怎麽就傳到了門外親衛的耳朵裏,當晚靖王府的書房,蕭玨就聽到了莫鋒的回報。
    “王爺,小墨郎君說了,您的暗哨布防可以偽裝成花農,這法子,跟您昨晚琢磨的,簡直一模一樣!”
    蕭玨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眼底那點藏不住的得意勁兒,都快溢出來了。
    “廢話,本王的種,能差到哪兒去?雲知夏肯定在心裏誇本王英明神武呢!”
    莫鋒低著頭,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王爺又開始了……
    第二天一大早,顧晏塵穿著一身青色官袍,親自上門了。
    他剛邁進院門,蕭玨的親衛隊長就上前一步,一根木棍橫在了他麵前。
    “顧大人,我家王爺有令,雲小姐需要靜養,閑雜人等,一概不許入內!”
    顧晏塵眼皮都沒抬一下,那雙桃花眼裏泛起的笑意,卻冷得跟冰碴子似的。
    “本官送的是保命的條例,要是雲小姐因為不懂法條出了什麽岔子,這責任,王爺擔得起?”
    那親衛被他一句話噎得滿臉通紅,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就在這時,雲小墨從屋裏跑了出來。
    “蕭叔叔的人好凶!顧叔叔是來幫娘親的,又不是壞人!”
    親衛的臉更紅了,隻能悻悻地收回木棍,讓開一條道。
    顧晏塵走進屋,把一摞落了灰的卷宗往桌上一放。
    “雲小姐,這是我從府庫裏翻出來的,曆年來所有關於‘皇家特許經營’和‘禁軍調動條例’的案宗和奏疏。”
    雲小暖立刻捧著一碗剛溫好的薄荷茶遞了過去,奶聲奶氣地說。
    “顧叔叔,你眼睛都紅得跟兔子似的了,這茶能明目。你心裏想幫娘親,又怕娘親不肯領情,對不對?”
    顧晏塵愣了一下,隨即失笑,接過茶杯時,指尖不自覺地頓了頓。
    “小暖真是個小人精。”
    雲小墨則已經一頭紮進了卷宗裏,指著其中一條被朱筆圈出來的條例。
    “娘親,這條‘禁軍調動需戶部批文’,顧叔叔標了紅——蕭叔叔嘴上說‘便宜行事’,可萬一越了權,咱們得留個心眼兒。”
    雲知夏從隨身的藥箱裏拿出一瓶眼膏遞過去。
    “我配的明目膏,熬夜的時候塗一點。”
    顧晏塵接過藥膏時,指尖又是一頓,他轉身時,青色的衣衫拂過桌角,那背影裏似乎藏著幾分落寞。
    雲知夏看著他卷宗上的批注,字跡清雋,連塗改的地方都透著一股子認真。
    心口像是被羽毛輕輕掃了一下,她趕緊低下頭去整理藥箱。
    人家不過是盡本分而已,自己瞎想什麽呢。
    下午,慕容熙的管家也來了。
    送來的,是一份裝訂得漂漂亮亮的“商業計劃書”。
    雲小墨翻到“藥妝運輸”那一頁,提筆就改了個數字。
    “慕容叔叔,江南到京城的水路運費得加兩成——上個月下暴雨衝了碼頭,船價都漲了!”
    雲知夏湊過去一看,還真是自己沒注意到的疏漏,一時哭笑不得。
    “你這小腦瓜,比娘親還會算計。”
    雲小暖則盯著最後一頁那句“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賺錢養家”
    ,歪著腦袋問。
    “慕容叔叔這是想當我們爹爹嗎?他心裏好緊張,跟揣了隻兔子似的。”
    “賺錢養家”四個字讓雲知夏臉頰有點發燙,可一想到計劃書裏特意標注的“小墨小暖的點心鋪”,又忍不住笑了。
    這家夥,倒是沒忘了兩個孩子。
    夜深了。
    雲知夏好不容易把兩個小家夥哄睡著,自己一個人坐在燈下。
    桌上,攤著蕭玨的兵法,顧晏塵的卷宗,還有慕容熙的計劃書。
    這些,都是投資。
    就看誰的投資回報率最高了。
    她正出神,窗戶被人輕輕叩了三下。
    雲知夏心頭一緊,立刻走到窗邊。
    窗戶縫裏,不知什麽時候塞進來一封信。
    信封上沒寫名字,隻用朱砂畫了個小小的印記。
    是陳閣老的印記。
    雲小暖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揉著眼睛湊過來,小鼻子突然皺成一團。
    “娘親,這信上有股子苦味,還有點像外婆舊藥箱裏的‘斷腸草’味兒!”
    雲知夏立刻抽出一根銀針,在信紙的一角輕輕蘸了一下。
    針尖瞬間就泛出了淡淡的黑色。
    果然有毒!
    雲小墨的臉也瞬間繃緊了。
    “是陷阱嗎?陳閣老的府邸在哪兒?我去查輿圖,找條路避開柳承業那幫人的眼線!”
    雲小暖突然一把抱住娘親的腿,小臉煞白。
    “娘親,陳爺爺家周圍有好多柳爺爺的味道!他們都藏在樹後麵,手裏還拿著尖尖的東西!”
    雲小墨立刻點頭。
    “我曉得了!從城西的排水溝繞過去,那裏有王花匠挖的密道,柳承業的人肯定找不到!”
    雲知夏拆開信,信紙上隻有寥寥幾個字,字跡卻透著一股子焦急。
    “速來府上一敘,事關你母親當年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