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桃看著滿滿的收獲，心裏也甜滋滋的，暫時忘卻了那些想不通的煩惱。
    兩人滿載而歸，踏著夕陽的餘暉往村裏走。
    大壯腳步輕快，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山歌。桃丫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被夕陽鍍上一層金邊的寬闊背影，十分踏實，總感覺會疊上另一個人的模糊的影子，但卻想不起來是誰。
    剛走到村口老槐樹下，迎麵就碰上了鄰居吳寡婦。
    沈桃桃雖然剛來幾天，但也聽說這吳寡婦是村裏有名的“事兒精”，占便宜沒夠的主兒。
    她挎著個菜籃子，眼睛尖，老遠就瞅見大壯背簍裏那亂動的灰影子了。
    “哎喲，大壯，這是打哪兒發財回來啦？呦嗬……這麽多活兔子，可真稀罕。”吳寡婦扭著腰就湊了上來，眼睛滴溜溜地在背簍裏打轉，嘴裏嘖嘖有聲，“這兔子，真肥，看著就香。”
    大壯是個老實人，見鄰居誇，憨厚地笑笑：“吳嬸子，沒啥，就是後山下了幾個套，運氣好。”
    “運氣可真不錯，”吳寡婦臉上堆起笑，“大壯啊，你看你家這兔子也吃不完，養著還費糧食。我家那倆皮小子，饞肉饞得嗷嗷叫，嬸子我這心裏啊，跟貓抓似的。要不……你勻一隻給嬸子？讓倆孩子也解解饞？”她說得可憐巴巴，眼睛卻直勾勾盯著最肥的那隻。
    大壯一聽，有點為難。他心腸軟，覺得鄰裏鄰居的，人家孩子饞肉，給一隻也不是不行。反正今天收獲多。他下意識地就伸手往背簍裏探，嘴上說著：“啊……行吧，吳嬸子你要不嫌棄……”
    “等等。”一直沒說話的沈桃桃突然開口，上前一步，輕輕按住了大壯的手腕。
    大壯和吳寡婦都愣了一下，看向沈桃桃。
    桃丫臉上帶著淺淺的笑，語氣卻不急不緩：“吳家嬸子，您家小子想吃肉，這心情我們理解。不過，這兔子啊，我們現在可不能給您。”
    吳寡婦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扯得更開了：“哎喲，是桃丫啊，你看你這孩子，咋這麽見外呢？不就一隻兔子嘛，鄉裏鄉親的，互相幫襯不是應該的，大壯都沒說啥呢。”她話裏話外，有點挑撥的意思，暗示沈桃桃多管閑事。
    沈桃桃也不生氣，依舊笑眯眯的：“嬸子，話不是這麽說。互相幫襯是應該的，可也得看怎麽個幫襯法。您看啊，這兔子是我們打算抱回家配種下崽的。現在給了您，您是痛快了，可少一隻種兔，可能就少了一窩小兔子。這一窩小兔子長大了，又是好多張皮子，好多斤肉。這損失，可不是一隻兔子的事兒了。”
    她頓了頓，看著吳寡婦有些變化的臉色，繼續慢條斯理地說：“再說了，嬸子，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您每次得了吃食，也從來沒給阿婆家分點吧，都是自己關上門吃自己的。大壯打了兔子是大壯自己有本事，又和你有什麽關係，你要是想要，可以自己去後山抓啊，總不好這麽光著舌頭的就朝人家要吧。”
    沈桃桃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卻像個小錘子，敲在了吳寡婦心坎上。她平時都是占阿婆家的便宜是事實。被桃丫當眾點出來，吳寡婦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一陣紅一陣白。
    “你……你這孩子，咋說話呢。”吳寡婦有點惱羞成怒，“不就是要你個兔子麽，不給就不給，說這麽多幹嘛，我也是想讓兩個孩子吃口肉。”
    “那是，誰家不想吃肉啊？”沈桃桃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所以啊，嬸子，我們家這兔子，更是要留著下崽，細水長流。等以後兔子養多了，崽下得多了，肉啊皮子啊自然都有了。到時候，別說一隻，就是嬸子您家想多要幾隻，隻要價錢合適，咱們都好商量不是？現在這節骨眼上，把下蛋的母雞送人，可不是聰明人幹的事兒。您說對吧，嬸子？”
    沈桃桃一番話，有理有據，軟中帶硬。連旁邊幾個看熱鬧的村民都暗暗點頭，覺得沈桃桃這丫頭，年紀不大，說話辦事可真在理。
    吳寡婦被噎得啞口無言，她看著沈桃桃那雙清亮亮的眼睛，再看看周圍村民似笑非笑的表情，臉上臊得通紅。
    最後，她隻能悻悻地一甩籃子，嘟囔了一句：“不給就不給唄，說那麽多幹啥，好像誰稀罕似的。”說完，扭身快步走了。
    看著吳寡婦落荒而逃的背影，大壯長長鬆了口氣，心裏對沈桃桃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剛才差點就心軟答應了，要不是沈桃桃攔著，今天的兔子恐怕就得分出去一隻了。
    “桃丫，幸虧有你。”大壯由衷地說，看著沈桃桃的眼睛亮晶晶的。
    沈桃桃笑了笑，沒說什麽。她心裏也鬆了口氣。剛才那番話，她幾乎是下意識說出來的，那種分析利弊，把握分寸的感覺，熟悉又陌生。
    她甩甩頭，不再去想。反正，解決了眼前的麻煩就好。
    “走吧，大壯哥，阿婆該等急了。咱們趕緊回家，把這些兔子安頓好。”沈桃桃拍了拍背簍，語氣輕快。
    “哎，回家。”大壯用力點頭。
    日頭西沉，天邊燒起一大片紅彤彤的晚霞，把山蛇村染得暖烘烘的。
    沈桃桃和大壯一前一後，背著沉甸甸的藤條筐滿載而歸。
    剛走到院門口，一股濃鬱的香味就飄了出來，直往鼻子裏鑽。是燉雞的香味。
    “娘，我們回來啦。”大壯人還沒進院，大嗓門就先喊開了。
    阿婆正係著粗布圍裙，在灶台前忙活，聞聲探出頭，臉上笑盈盈的：“聽見了聽見了，喲，這是……”她一眼就瞅見了背簍裏那些毛茸茸的小東西，眼睛頓時亮了，“哎呦，這麽多活兔子，你倆這是把兔子窩端啦？”
    大壯把背簍小心地放在院角陰涼地，迫不及待地跟阿婆表功：“娘，您是沒看見，今天可多虧了桃丫，她那套陷阱下的，神了。”
    他一邊比劃一邊說，“就那麽用樹枝一架，繩子一擺，嘿，兔子就跟傻了似的，排著隊往套子裏鑽，俺以前下的十個套能中一個就不錯了，今天桃丫改過的套，個個不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