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這一手漂亮的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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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姬解釋道:“如今世道不同了。自打北境軍入了京城,推行新政,輕徭薄賦,鼓勵工商,更是準許女子立戶,獨立經營。妾身早年攢了些積蓄,便盤下這畫舫,做些清雅的生意,賣些茶點,唱些小曲,招待些文人墨客或是像二位這般有趣的客人,日子倒也自在。”
    她的眼中泛起真切的光彩,“不瞞二位,如今這江南,女子能做的事可多了。鎮上開了不少女子工坊,織布、繡花、甚至做木匠活計的都有。還有女醫館,女先生……聽說京城那邊,還能讓女子考取功名呢。這日子,有奔頭。”
    沈桃桃聽著這些話,看著歌姬眼中那份不依附於人的自信,心中湧起成就感。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謝雲景的手。
    這一切的改變,都有他,也有她,以及無數人共同努力的影子。
    這盛世,如你我所願。
    歌姬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覺地說著,從隔壁私塾裏的女娃娃,一直講到隔壁縣最近冒出來的一個女神捕……
    沈濤濤聽著聽著,酒意襲來,眼皮漸漸沉重,不知不覺間,便歪在謝雲景溫暖堅實的懷裏,沉沉睡去了。
    謝雲景小心地調整姿勢,讓她睡得更舒服些,對那歌姬微微頷首:“多謝姑娘款待,內子醉了,我們不便久留。”
    歌姬會意,恭敬地送他們離開。
    回到自家小舟,謝雲景輕輕將沈桃桃安頓在艙內軟榻上,為她蓋好薄被,隨後擁著她,隨波逐流在河上。
    沈桃桃再睜開眼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
    船身隨著水波輕輕搖晃,她盯著船頂,愣了好一會兒神,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船上。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空蕩蕩的。
    “雲景?”她心裏一緊,猛地坐起身,有些慌亂地朝艙外望去。
    隻見船頭,謝雲景正背對著她,坐在一個小火爐旁,手裏拿著一根樹枝,上麵串著兩條烤得金黃焦香的魚,誘人的香氣隨著晨風飄了進來。
    他似乎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回過頭,晨光勾勒出他俊朗的輪廓,眼神溫和:“醒了?正好,魚烤好了,過來吃。”
    看到他安然無恙地在那裏,沈桃桃的心瞬間落了回去,長長舒了口氣,臉上綻開笑容:“哎,就來。”
    她胡亂洗漱了一番,也顧不上什麽儀態,幾步就湊到了船頭。
    謝雲景遞給她一條魚,她接過來,吹了吹就咬了一大口,外皮酥脆,內裏鮮嫩,“嗯,好吃,好吃。”
    “慢點吃,小心刺。”謝雲景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眼中帶著寵溺的笑意,自己也拿起另一條魚,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咱們這是到哪兒了?”沈桃桃一邊吃一邊含糊地問,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兩岸的景色。
    河道似乎比昨日寬闊了些,岸邊的村落也密集起來。
    謝雲景搖搖頭:“具體地名不知,這一帶岔道多,地名雜。不過方向沒錯,一直是向北走。”
    沈桃桃點點頭,渾不在意:“方向對就行,總能到家的。”對她而言,有他在身邊,天涯海角亦是家,北境不過是那個最溫暖的終點。
    就在她吃得正香時,岸上傳來一陣哭喊聲。
    兩人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的一個河灣上,黑壓壓地圍著一群人。
    人群中央,幾個粗壯的漢子正推搡著一個木籠子,籠子裏隱約可見一個衣衫淩亂的年輕婦人,懷裏還緊緊抱著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女娃娃。
    一個穿著體麵長袍的老頭,正指著那婦人厲聲斥罵:“陳柳氏,你這毒婦,心腸歹毒,竟敢下毒謀害陳二旺家滿門十二口。今日,我陳家便要按族規,將你這毒婦連同你這小孽種一起沉塘,以告慰亡靈。”
    那婦人滿臉淚痕,拚命搖頭,聲音嘶啞地哭喊:“族長,冤枉啊,我沒有下毒,我真的沒有,是我婆婆將斷腸草當野菜煮了給全家吃,求您明察,放過我的孩子,她是無辜的。”
    那個老頭冷笑:“賤人還敢狡辯,那怎麽就那麽巧,他們全吃了,就你和這個賠錢貨沒吃!”
    婦人哆哆嗦嗦地說道:“我婆婆一向不準我和孩子上桌吃飯,族裏的人都是知道的啊。”
    是個人都能聽明白,是婆婆全家誤食了斷腸草嗝屁了,兒媳和孫女因為婆婆的刻薄沒有吃飯而躲過一劫。
    但那個叫族長的老頭卻仿佛沒聽到一樣,一腳踹在籠子上,“賤人,臨死還在胡說八道!你夫君都死了,你活著也守不住身子,不如就隨他們去了,也全了我陳氏婦人的名節。”
    周圍的村民也紛紛喊道:“沉塘!沉塘!陳氏婦人的名節不容玷汙!”
    沈桃桃看得柳眉倒豎,她“啪”地放下吃了一半的烤魚,猛地站起身:“豈有此理,就算她真的殺了人,也該由官府依律審判,怎能濫用私刑,更何況還有個孩子。”
    謝雲景臉色也沉了下來,眼神銳利如刀。
    他正要準備靠岸幹涉。
    就在這時,人群外圍傳來一聲清脆的嗬斥:“都給我住手!”
    聲音落下,一個身影利落地分開人群,大步走了進來,來人竟是一名女子。
    她身材高挑,穿著一身利落的公服,腰間挎著腰牌,手中還握著一卷牛皮長鞭。
    她約莫二十出頭年紀,眉宇間帶著一股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和幹練。
    沈桃桃和謝雲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女捕快?
    那被稱作族長的老者見到來人,眉頭緊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還是拱了拱手,語氣卻帶著幾分倚老賣老的不客氣:“原來是邱捕快。這是陳家內部事務,這毒婦害我陳家十二條人命,按族規沉塘,天經地義。還請邱捕快不要插手我們宗族內部之事。”
    那位邱捕快走到近前,目光掃過籠中瑟瑟發抖的母女,又冷冷地看向族長,“陳族長,陳柳氏和她的女兒,都是在縣衙登記在冊的百姓,受朝廷律法庇護。她若真犯了命案,自有官府查證、審訊、定罪,豈容你們私設公堂,濫用私刑,草菅人命。就算是宗族,也大不過王法!”
    她這番話擲地有聲,引得周圍一些村民竊竊私語。
    陳族長老臉掛不住,惱羞成怒道:“邱玉,你一個小小捕快,休要多管閑事。這是我們陳家的規矩,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大於天,今天這人,我們沉定了!”說罷,他猛地一揮手,對那幾個壯漢吼道:“還愣著幹什麽,沉下去!”
    那幾個陳家子弟見狀,不再猶豫,抬起沉重的木籠,“噗通”一聲就扔進了冰冷的河水中。
    籠子迅速下沉,河水瞬間淹沒了婦人的哭喊和孩子的尖叫。
    “混賬!”邱玉怒喝一聲,幾乎在籠子入水的瞬間,她手腕一抖,手中長鞭“嗖”的一聲破空而去,精準地纏住了木籠的一角。
    她大喝一聲,竟硬生生將已經下沉的木籠又拖回了岸邊。
    這一手漂亮的鞭法,讓沈桃桃忍不住在叫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