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梁山泊最佳防曬代言人
字數:5330 加入書籤
晁蓋一愣,叫道:“軍師,快快講來……”
吳用麵露微笑,手中羽扇朝聚義廳窗外那一片浩瀚的梁山泊湖光水色遙遙一指——湖岸邊,正停靠著晁蓋等人來時的雙桅大船。
眾人不解。
吳用笑道:“押司大人,眼前自有避風港,何須舍近求遠?您的‘大宅’,何不就著落在這條現成的雙桅大船上?”
眾人都露出困惑之色。李逵更是撓頭嘟囔:“船?船咋住?難道漂在水上考試不成?”
晁蓋也一愣,不明就裏。
吳用不慌不忙道:“押司請看!您這條大船,正是天賜的‘大宅’!您可乘坐此船,從八百裏梁山泊出發,一路向北,先入汶水,再經大清河,過東平湖後入濟水,算算水路裏程,不過大半個月的光景,便能沿繡江河直抵東平府城外碼頭!”
眾人都明白過來。
吳用接著說道:“最關鍵的是,繡江河河道寬闊,水流平緩,距離府城城牆根,不過數十丈之!幾乎就是貼著城牆根在走!押司的船,穩穩當當停在府城墨街水畔碼頭,船艙為書房,甲板作花園,後艙做馬房!遠離那人聲鼎沸的客舍旅店既可專心讀書,又免了那‘呼嚕拐彎屁’之苦!三餐廚火,自給自足,獨享一隅!豈不快哉?”
李逵聽罷,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叫道:“妙!太他娘的妙了!軍師果然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就這麽辦!”
晁蓋點點頭,高聲喝道:“張順兄弟!何在——!”
張順緊走幾步便來到晁蓋身前,叉手躬身,應道:“小弟張順!聽候天王差遣!”
晁蓋向雙桅大船一指,道:“西門押司是咱們梁山全山的大恩人!此番路途遙遠,水路險惡,你替咱梁山跑這一趟!就駕著這條大船,一路護送西門押司直抵東平府城!務必妥帖周全!待發解試放榜,一切安定後,你再回來!”
張順聞言,朝著晁蓋一抱拳:“天王放心!此番行程,張順必以性命擔保押司大人周全,若有一絲差池,張順提頭來見!”
事不宜遲,晁蓋當下就指揮眾兄弟收拾安排,雷厲風行地送西門慶一行起程。
水泊岸邊,船工已解開纜繩。
西門慶、魯智深、武鬆三人順著臨時搭起的寬厚跳板登上大船甲板。
動作矯捷的店小二正帶著幾個小嘍囉,嘿呦嘿呦的將幾十斤上好鹵肉、整壇整壇的杏花村佳釀、還有時令鮮果、精細米麵,流水似的往船艙裏搬運。
晁蓋是恨不能將整個梁山泊的好東西都給西門慶裝上。
一旁,吳用輕搖羽毛扇,低聲對西門慶道:“押司此去,山高路遠,有一事不得不提前告知。”
西門慶一拱手,道:“軍師請說。”
吳用道:“此去東平府,定是新任知府程萬裏做發解試主考官,押司一旦中舉,此人就是押司的座師。但梁山在水上也有耳目,此人以黴糧換新糧,私吞賑災糧,是個十足的貪官,這一點請押司務必心中有數。”
西門慶點點頭,鄭重道:“多謝吳學究叮囑。”
晁蓋看著正在繃緊帆索的張順,問道:“張順兄弟!此去路途不近,搖櫓劃槳,拉纖張帆,都需要人手!船上隻你一人操持,怕是不妥?要不……我再給你撥幾個弟兄幫手?好替你分擔些活計?”
張順笑道:“不用,人多……眼就雜了!動靜大了,難免節外生枝”
他抬起頭,朝著西門慶頷首道,“西門押司隻管放心!待船開出五十裏,出了咱梁山泊地界,我便順路尋個僻靜的小水碼頭,那裏自有老實本分的漁民。屆時雇上一對精壯勤快的漁家夫妻上船,做些船工雜役、燒火做飯的活計,保管把船上打點得明明白白。”
這番安排,滴水不漏。
船下,李逵赤著膀子,緊走幾步追到岸邊,大叫:“西門爺爺,俺有個事和你商量下!”
西門慶也喜歡他的直率,扶著穿幫笑道:“何事?你隻管說!”
李逵撓撓頭,大叫道:“方才打賭,俺輸就是輸了,但那一百兩銀子,是朱貴兄弟的,可否……那個啥,你總不能看著孫子欠債不是?”
西門慶一笑,心知李逵身邊從不留隔夜銀子,想來這一百兩銀子對他也是一筆巨款。
他當下一笑,從懷中取出剛才迎來的銀兩,順勢拋給李逵,又多取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一並拋給他,叫道:“今後少賭,你不善此道。”
李逵接了銀兩,隻是嘿嘿的笑,早把西門慶的話丟到腦後了。
張順繃緊帆索,又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跳上船頭,一把扯下上身礙事的外衫,隨意地往幹燥的甲板上一甩——
霎時間,一片奪目的白映入眼簾!四月的陽光潑灑在他精赤著的上身,呈現出一種如同上等羊脂玉般的細膩白皙!
浪裏白條,名不虛傳!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向著船艙方向高聲喊道:“押司——!各位——!請坐穩、扶好嘍!咱們——這就起航——!”
雙桅大船緩緩駛離湖岸。
與此同時,西門慶識海中鎖靈正看得嘖嘖稱奇。
“哇哦!哇——哦!這‘浪裏白條’的皮膚質量,簡直吊打現代那些頂級水光針效果!嘖嘖嘖!這白度、這光澤度!活脫脫一塊扔進水裏也能當反光探照燈用的高級材料板!梁山水泊最佳防曬代言人、行走美白廣告牌的頭銜非他莫屬啊!”
張順話音落下,伴隨著粗重的纜繩摩擦聲,船帆被熟練地拉起、吃滿了風,“呼啦”一聲鼓漲開來!
大船緩緩離開岸邊,船艏如同鋒利的長犁,平靜地切開了梁山泊鏡麵般的湖水。
翠綠的湖水被輕柔地劃開,翻卷起一道長長的、閃爍著無數細碎銀箔般光芒的雪白浪花拖在船尾。
張順赤著膀子,斜斜地倚靠在堅固的船艏破浪板旁。
此刻,他一手扶著船舷,一手穩穩撐著那丈八長篙,篙尖點在碧水深處,撐開層層漣漪。
仿佛是那鼓蕩的江風、那熟悉的水聲點燃了他胸中的豪情,張順放開嗓子,高亢唱將起來,直衝雲霄:
“爹生娘養——水裏漂——唷~~
敢掀龍王那——水晶轎——唷~~
閻羅——叫人——先問好——唷~
神仙——笑俺——命如草——唷~
不收?——嘿!走著瞧!
哈哈哈~~!”
最後的笑聲,狂放不羈,帶著一股生死由我不由天的彪悍!
歌聲狂放激昂,如同脫韁的野馬,震得岸邊灘塗上覓食的幾隻水鳥驚得“撲棱棱”一陣亂飛,翅膀扇起的水珠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船艙寬闊,西門慶獨自睡在船尾一間小隔間中。
他並非貪圖清淨,而是每夜子時,龍鱗反噬的劇痛便會如約而至——那痛如萬千毒蟻啃噬骨髓,又似燒紅的鐵簽捅穿經脈。
他咬牙將汗濕的棉巾塞進口中,六處穴道傳來的劇痛,讓他緊咬牙關,身體弓成拱橋……
鎖靈的聲音忽從識海鑽出,帶著戲謔的顫音:“哎喲喲~西門大官人您這模樣,腰力不錯啊,可比醉香樓的姑娘扭腰還帶勁!”
西門慶喉間滾出一聲悶哼,眼底血色翻湧,卻懶得與這嘴賤精魂糾纏。
船行五十多裏,至汶水畔的漁村時,張順踏著搖晃的跳板躍下船而去。
回來時身後跟著一對夫妻。
男人身板硬朗,婦人手腳麻利,隻是兩人的袖口都磨出毛邊,一看便是窮苦之人。
張順湊近西門慶耳語:“哥哥莫看他們木訥,兒子娶親急缺三十兩銀子蓋房,老實人豁出命也肯幹髒活累活。”
七八天後,大船進入汶水主河道。
四月溽暑將河麵蒸成一口沸鍋,水汽裹著腐爛的水草味黏在人皮肉上。
雙桅船碾過厚厚綠萍,船頭破開的浮沫裏翻出死魚白肚。
魯智深身寬體胖最是怕熱,索性光著膀子露出滿身牡丹花鏽,站在船頭吹風納涼。
夕陽熔金,船尾拖曳的浪花碎成千萬片跳躍的銀箔,將西門慶玄色衣袍映得流光浮動。
他指尖摩挲著龍鱗鎖,鎖靈卻在他腦中哼起荒腔走板的童謠:“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
西門慶心中一凜,這童謠,囡囡也會……
清澈的河水被大船輕柔地劃開,翻卷起一道長長的、閃爍著無數細碎銀箔般光芒的雪白浪花,拖在船尾,宛如一條綴滿鑽石的華麗尾翎,在夕陽的光輝下流動生輝。
驀的,張順站在大船船頭,高聲叫道:“西門哥哥,你看水裏……!”
西門慶、魯智深和武鬆趴在船舷上望向滔滔水麵。
隻見水麵上一截折斷的粗大桅杆,掛著幾縷撕裂的破帆布,晃晃悠悠順水漂來。
張順探出身去,湊近看了看桅杆斷裂口,神色凝重說道:“稟押司,看這桅杆粗細和木質,怕是艘不小的官船……在這汶水上跑的大船,九成九都是運皇糧的漕船!”
“漕船?”西門慶大驚。
著平靜的水麵上,漕船怎能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