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恐怖的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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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雙刀,直奔魯智深而去的,是一個頭陀打扮的漢子,但渾身上下透著詭異!
他穿著一件血色僧袍,腰間係著條獸筋鞣製的暗紅色帶子,頭上一圈銅箍,一雙眼睛在黑暗裏亮得瘮人!
此人正是高衙內豢養的頂尖殺手,人送外號“血頭陀”!
“禿驢休要傷我大哥!”武鬆見魯智深遇襲,他雖手無兵刃,反應卻快到極點,低喝一聲,右腳如鋼鞭般猛然彈出,踢飛一張厚重的長凳!
“嗚——砰!”
長凳應腳離地,如同攻城撞木,帶著沉重的呼嘯聲,角度極刁砸向血頭陀!
“哢嚓!哢嚓!嚓啦——!”
血頭陀人在空中,對砸來的板凳看也不看,手中雙刀輕描淡寫地向外一劃!
長板凳在兩道清冷的刀光掠過下,瞬間被淩空斬斷成三截。
但血頭陀身形未受半分阻滯!
他腳尖在一塊飛濺的碎木上輕輕一點借力,身影如鬼魅般再次加速!手中兩柄戒刀再次劃出,刀光“嗤啦”一聲斬在酒肆的門柱上!
那碗口粗細、用土坯和稻草混合壘砌的門柱,竟如同脆嫩的竹筍,被這凜冽刀鋒硬生生削斷……隨後,又直衝著武鬆衝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緊要關頭——西門慶依然穩穩坐在那張油膩的方凳上,身體如同磐石!
隻有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和額角暴突跳動的青筋,暴露了他正在承受怎樣的風暴!
因為——夜已子時!
那深入骨髓、如同千萬條毒蟲噬咬、萬千根燒紅的鋼針刺紮的劇痛,正準時準點、如同地獄的鍾聲般在他身體裏轟然爆發!
他仿佛能聽到自己經脈根根扭曲斷裂的呻吟!每一寸皮肉都像是在被無形的鈍刀淩遲……
但他隻是死死坐著!
右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桌沿,實則五根手指的指尖,已經深深摳進了厚厚的鬆木桌角之中!
“三弟當心!”
魯智深剛剛穩住了因狂暴一擊而有些紊亂的氣息,猛見武鬆被兩道致命刀光逼得連連後退,幾無還手之力,驚得他目眥欲裂,急急回救武鬆!
渾鐵禪杖在空中掄起一道令人心悸的巨大弧形朝著血頭陀的後背悍然砸落!
“呼——轟隆!”
禪杖裹脅著萬鈞之力,悍然砸下!血頭陀似乎腦後生眼,甚至沒回頭,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他那撲向武鬆的詭異身軀在空中竟如蛇般一個不可思議的扭動!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魯智深的禪杖狠狠砸空,狂暴的勁力盡數宣泄在碼頭堅實無比的厚厚青石板上,一個臉盆大小的凹坑驟然出現。
石屑彌漫中,魯智深心中警兆狂鳴!
隻見那血頭陀鬼魅般的戒刀,竟順勢貼著沉重的禪杖長杆反削而上,如同跗骨之蛆,直取魯智深握杖的雙手!
魯智深驚得頭皮發炸!
對手刀法之快、之狠、之奇遠超預料!他狂嘯一聲,運足力氣向後猛扯禪杖格擋,試圖用厚重的禪杖杆身,擋住削腕的刀鋒!
“鋥——!哧啦!”
一聲刺耳欲聾的金鐵劇烈摩擦刮擦聲爆響!隨即是更加令人牙酸的、如同撕裂皮革的切割聲!
火星再次如同熔岩般炸裂噴射!
映照著兩張近在咫尺的臉——魯智深那難以置信的驚怒臉龐和血頭陀那沒有絲毫表情的枯槁死人臉!
火光乍亮即逝,魯智深隻覺手中禪杖月牙鏟刃的位置陡然一輕!
借著尚未完全熄滅的火花光芒看去——他那精鐵打造的月牙鏟頭的一半,竟被那對看似輕薄的刀刃硬生生削斷!
斷口光滑如鏡麵!
“嘶——!”一股寒氣瞬間從魯智深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急忙撤身倒躍,拉開距離。
血頭陀逼退魯智深、震懾武鬆,也不過是兔起鶻落間完成。
“莫管那幾個鄉巴佬了,把那姑娘給本衙內抓回來!哈哈!”三桅樓船上,傳來高衙內的尖叫聲!
幾個高衙內的手下,也不顧那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掙紮,連拖帶扛地拽著她,如同拖著一個布口袋,飛快地沿著那搭好的跳板奔上了高大的三桅樓船!
女子淒厲絕望的哭喊聲,逐漸被厚重的船體隔絕……
血頭陀收刀而立,枯槁的臉上毫無波瀾,隻有那對深陷在陰影裏的眼睛閃爍著幽幽冷光。
他戒刀輕抬,刀尖遙遙虛指向麵色鐵青的魯智深和武鬆,嘶啞著聲音道:
“能在佛爺這兩把戒刀下保住兩顆狗頭不落…算你二人命大!若再有下次……”他那死寂的目光在二人脖頸要害處緩緩掠過,不帶一絲溫度,“……定剁下來,做公子船上的酒器!”
說罷,黑影一閃,如同一片被風吹起的破敗血袍,幾個詭異的縱躍,便消失在那高大巍峨的樓船之上,隱沒在跳板盡頭幽暗的入口裏。
“哇呀呀!氣煞灑家也!”
眼睜睜看著那高衙內的大船在視野中囂張地蠕動,看著那可憐的姑娘被拖入淫窟,魯智深氣得幾乎咬碎鋼牙!
他狂吼一聲,如癲如狂!一股無處發泄的衝天怒氣直衝頂門,抬腳對著旁邊一塊完好的青石板狠狠跺下!
“砰!哢嚓!”
一聲悶響伴隨著清晰的碎裂聲,那足有數寸厚的青石板竟應聲四分五裂!
這一腳之力,盡顯其滔天怒火!
西門慶雙目圓睜,他臉上因劇痛而產生的扭曲瞬間被一種冷酷到了極點的決絕!
龍鱗反噬,終於熬過去了!
他猛地一咬牙,豁然起身,一步就跨到張順身側,將他拉到極近處一陣低語。
張順頻頻點頭,眼睛慢慢亮了!一抹混合著興奮、嗜血和搞事的笑意瞬間爬滿了那張精悍的臉!
一聲無聲的水花濺起!
張順如同一頭矯健的海豚,頭下腳上,以一個極其標準又迅猛的姿態,悄無聲息地紮進了運河中。
碼頭嘈雜,船行緩慢。
眾人尚在望著那緩緩移動的樓船隻能搖頭嗟歎。
突然——
在靠近那艘三桅樓船近岸一側的水麵下方,仿佛有一道細微的白練一閃而逝,無聲無息貼上了三桅大船最要害的位置——龍骨!
船底的河泥中,張順左手五指如鉤,死死摳進一處微微凸起的船板縫隙,借力穩定身體,右手探入靴筒中,“鋥”地拔出一把短刀,
這正是西門慶不久前才贈予他的利器!
手臂肌肉瞬間墳起,所有的力量在這一刻凝聚於刀尖!
“噗嗤!嘎吱…嘎吱嘎吱…”
張順手腕猛力一旋!那鋒利無匹的刀尖如同鑿冰錐般,狠狠紮進足有半尺多厚的船底板!初入時如同刺入腐朽皮革的沉悶聲響,緊接著便是令人牙酸的、木頭被強行剜開、撕裂的刺耳聲音。
刀刃在巨木中旋攪,如同切豆腐一般。
手腕極速而有力的一圈擰轉!僅僅一個呼吸間!
一個拳頭大小、邊緣參差不齊的窟窿,赫然成型!
渾濁冰冷的河水瞬間找到了宣泄口,如同找到了堤壩缺口的洪水,帶著“汩——!”的沉悶湧流聲,瘋狂地向船艙內部倒灌!
沒有絲毫停留!張順拔刀,身影在水中隻是極其輕靈地一扭一滑,便如同鬼影般悄無聲息地換到另一處空骨位置!
“噗嗤!嘎吱!噗嗤!嘎吱!噗嗤!嘎吱!……”
水下悶響與令人心悸的木頭呻吟接連響起!刀鋒如同毒蛇的獠牙,每次紮入都伴隨著水流瘋狂倒灌的絕望嘶鳴!
張順的動作又穩又快!力量運用得精準無比!專挑船底結構的關鍵點、龍骨附近的薄弱處下手!
這把短刀,在他手中成為了最精準高效的“開罐器”!
短短七八息的功夫!如同惡蛟般的白線在水下圍繞著船底要害急速穿梭!
七八個碗口大的窟窿,像是猙獰的傷口,瞬間湧入渾濁的河水……
“不好啦——!漏水啦!後……後艙被、被鑿穿啦!船底破啦——!”
大船上,幾乎在第一個窟窿形成的瞬間,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間炸開!
淒厲變調的尖叫從底艙直衝甲板,如同引爆了一顆無形的炸彈!
“天神爺爺啊,這……誰能鑿穿這麽厚的木艙?……”大船上頓時炸了鍋!驚恐的尖叫劃破夜空!
高衙內那張油頭粉臉瞬間煞白如紙,指著水裏跳腳大罵:“死人啊!下去!快下去給本衙內堵住啊!”
幾個會水的護衛撲通撲通往水裏跳,搶了條小船玩命往漏水的大船劃。
就在這時!更邪乎的一幕讓碼頭上所有看客汗毛倒豎!
借著大船上晃悠的燈籠光,隻見挨近三桅樓船的河麵上,“嘩啦”一聲拱起一個怪影!
渾身塗滿墨綠色的河泥,爛水草纏成惡鬼似的頭發蓋住半張臉,隻露出兩隻黑洞洞的眼睛……
那東西猛地仰起臉,喉嚨裏發出陣陣不似人聲的,嬰兒夜啼般淒厲尖銳的哭嚎!
“水鬼!水鬼索命來啦——!”有人當場嚇尿了褲子,連滾帶爬往後退!
西門慶腦子裏,鎖靈笑得直打跌:“噗哈哈哈!本姑娘算看明白了!‘浪裏白條’這名號啊,精髓全在那個‘浪’字上了!這扮鬼嚇人的本事也是一浪接一浪啊!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