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球二代’果然風采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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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盞雖被劈碎,但茶水在慣性的作用下依舊向前潑灑!
    黃褐色的液體如同一張憤怒的網,結結實實地拍在了高衙內的頭臉上!
    “啊——!”一聲堪比殺豬的慘嚎瞬間響起。
    茶水雖不燙,卻把膽小的高衙內嚇得原地亂跳,鬼哭狼嚎。
    他下意識地用袖子亂抹臉,此時他的臉上落著幾大片茶葉碎渣,臉上茶水簌簌流淌。
    那份精心打扮的貴氣蕩然無存,隻剩下徹底的狼狽和滑稽。
    他抹了兩把,跳著腳破口大罵:
    “反了!反了!一群下賤胚子!泥腿子!敢用髒水潑你老子!啊!痛煞我也,哪個狗入地幹的?本衙內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西門慶在茶社二樓臨窗的位置,冷眼目睹著高衙內的慘狀和失態。
    他那雙細長的鳳眼微微一眯,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隨即故意提高聲調,用一種混雜著濃濃嘲笑和疑惑的腔調大聲問道:
    “哎呀呀!這位仁兄口口聲聲自稱‘衙內’,好大的威風啊!不知是哪座廟裏的高香供奉出來的衙內啊?令尊高姓大名?說出來讓我等山野小民也開開眼,長長見識?”
    他明知故問,字字句句都帶著戲謔的鉤子,專等著高衙內這條蠢魚上鉤。
    高衙內正被燙得怒火攻心,腦子也燒得不大靈光。聽見西門慶的譏問,又被周遭無數道目光聚焦著,他那顆被虛榮和憤怒充斥的豬腦子非但沒有起疑,反而瞬間被點爆了!
    他一直以來橫行霸道的最大依仗是什麽?不就是他爹的名頭嗎?他骨子裏那股“拚爹”的優越感和狂傲立刻徹底爆發出來,仿佛隻要報出爹爹名號,就能立即將眼前這些螻蟻碾得粉碎!
    “說出來嚇破你等的狗膽!”高衙內將下巴朝天上猛力一揚,高叫道:“家父——殿帥府高太尉是也——!”
    這句話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封咒語,瞬間席卷了整個刑場!剛才還沸反盈天的叫罵聲、譏笑聲、哭喊聲……頃刻間戛然而止!
    整個斷頭台、麥場、茶社,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仿佛連空氣都被抽幹了!
    隻剩下高衙內那狂傲的尾音在空中嗡嗡回響。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高衙內那張趾高氣揚的臉上。
    針落可聞!
    高俅!殿帥府高太尉!這個名字在北宋末年代表著什麽?它代表著阿諛諂媚的極致,代表著以蹴鞠登臨權力頂峰的荒誕,代表著權傾朝野、隻手遮天的汙濁勢力!
    那是士林清流的眼中釘,是正直官員心頭的刺,更是升鬥小民口耳相傳的惡棍代名詞!
    在場所有讀書人,哪個不清楚高俅那點“光輝”發跡史?此刻聽到那惡名昭彰的“球相公”的不肖子竟然在此公開叫囂、仗勢欺人。這份鄙視,瞬間轉化成了更具爆發力的、赤裸裸的輕蔑和憤慨!
    高衙內見全場瞬間安靜,鴉雀無聲,他那顆愚鈍的心被一種巨大的滿足感填滿了。
    果然!爹爹的名頭永遠這麽好使!
    他那腫胖的臉上重新浮起那令人作嘔的得意笑容,又挺了挺胸脯,準備欣賞眼前這群“土鱉”被嚇破膽的模樣。
    他習慣性地以為,“高太尉”三個字一出,天下莫敢不從!
    可惜,這次他真的想錯了!
    這裏是東平府,不是他高衙內可以肆意橫行的汴京皇城根兒!
    這裏的讀書人骨子裏有股未被徹底官場規則磨平的棱角和血性!
    就在高衙內剛要繼續抖威風時,茶社二樓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球二代’——好大的‘威’風!真是亮瞎了在下的眼!佩服,佩服至極!”
    這句話像一顆火星掉進了火藥桶!
    “噗——!”
    “哈哈哈!‘球二代’?”
    “妙語!妙語啊!”
    “‘球二代’果然風采照人!哈哈……”
    茶社二樓瞬間陷入一片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肆無忌憚、更加哄堂大爆發般的笑聲浪潮!
    “球二代”這個精妙絕倫、前所未有的嘲諷稱號,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入每個人的耳朵,引發了劇烈的共鳴!
    平日裏隻會在背後議論高俅“起於蹴鞠”的士子們,何曾聽過如此形象、如此辛辣、如此一針見血的當麵嘲諷?
    有的人笑得從椅子上滑到地上,直不起腰;有人拍著同伴的背,笑得眼淚鼻涕齊流;有人趴在窗沿,笑得捶胸頓足;連那些一向穩重的老秀才,也笑得直捋胡子叫好。
    整個清風樓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共鳴箱,笑聲震得門窗都在顫抖!
    這笑聲更是瞬間點燃了刑場周圍壓抑已久的圍觀人群!
    “‘球二代’?……哈哈哈!”
    “對!對!太尉大人可不就是蹴鞠踢出來的麽!他兒子自然是‘球二代’!”
    “貼切!再貼切不過!”
    百姓們才不管那麽多忌諱,隻覺得這三個字形容得太對了!太暢快了!
    轟然的笑聲如同滾雷般在整個刑場上空回蕩,比茶社裏更加響亮、更加解氣!所有人看向高衙內的目光,充滿了赤裸裸的嘲弄和看小醜表演般的快意。
    他的驕橫,在這一刻,被“球二代”三個字徹底打成了笑柄和荒誕!
    高衙內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褪去、扭曲!剛才的得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慘白!
    緊接著,白臉猛地又漲成一片紫黑!如同一個調色盤瞬間被潑上了最濃重的汙墨!
    他爹高俅踢得一腳好蹴鞠才得聖眷,這事天下皆知,此刻被如此譏諷,他竟找不出一句有效反駁!
    程萬裏見這無法收場的場麵,又聽到周圍越來越響亮的“球二代”嘲諷聲,心裏也是又驚又怒又慌。
    他看到高衙內已被羞辱得搖搖欲墜,再不拿出點知府的威嚴控製場麵,恐怕真無法向高太尉交代了!
    他強壓下心頭的恐慌和方才的難堪,再次向前一步,用力一拍監斬台,發出“砰”的一聲大響,對著茶社方向,用盡官威厲聲嗬斥:
    “住口!爾等……爾等都是要應舉的讀書人和武生!八月發解試在即!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在此聚集喧嘩,詆毀官員,攪鬧法場,成何體統?!再要放肆……小心本府嚴查學籍,爾等前程……哼!”
    他刻意強調了“發解試”和“前程”,這是他此刻唯一能用來拿捏這些讀書人的籌碼了。這番話多少起了點作用,尤其讓那些還未中舉、功名未穩的童生秀才們冷靜了幾分,茶社裏的喧囂聲略微壓下去了一些。
    高衙內剛被羞辱得差點氣絕,此刻見程萬裏一嗓子竟真的壓住了場子,那點被踩扁的虛榮心瞬間又如同泡脹的饅頭般重新鼓脹起來。
    他感覺自己再次找回了“勝利者”的姿態。
    在血頭陀警惕的目光中,他竟然一搖三晃、帶著一臉的得意忘形,直接從監斬台上溜達了下來,徑直走到了清風樓茶社的正門樓下!
    他叉著腰,仰著那張胖臉,用鼻孔對著樓上叫道:
    “啐!一群慫包!鵪鶉蛋大的膽子,也敢蹦躂出來學人叫喚兩聲?老子是誰,你等又有幾斤幾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麽玩意兒?敢管老子的閑事?跟老子這兒炸刺兒?我呸——!”
    他這口“呸”字吐得又狠又響,一口濃痰如同暗器般,“啪嗒”一聲,極其精準地正吐在了“清風樓”那擦得鋥亮的金字招牌正中!
    那口粘稠的黃色汙跡,在金光閃閃的牌匾上格外紮眼刺目!
    這最後一口痰,徹底澆滅了所有息事寧人的可能!
    “我入恁娘!”
    “砸這狗日的!”
    一聲暴吼未落!一件東西帶著風聲和滾燙的溫度,從天而降!
    高衙內那句狂話的尾音還沒落地!
    “呼——!”
    一個剛炸出鍋、外皮酥脆金黃、內裏滾燙糖汁流淌的油炸熱糖糕,如同複仇的流星,從茶社二樓某個窗口呼嘯著飛出!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高衙內的腦袋上!
    “砰!”
    軟膩滾燙的糖餡瞬間在高衙內頭頂炸裂!金黃色的糖絲粘了他滿滿一頭發,裹挾著油炸的麵屑,燙得他再次發出一聲怪異的慘呼:“嗷嗚——!”
    這一下,就像點燃了炸藥桶的引線!
    “砸!砸死這高衙內!”
    “看小爺的梨子!”
    “接招!大爺賞你的核桃!”
    “吃你爺爺三個柿餅!”
    茶社二樓頓時化作了彈雨紛飛的投擲場!
    核桃帶著堅硬的怒意,嗖嗖破空;
    風幹的柿餅如同炮彈,帶著沉重的呼嘯;
    蜜餞、紅棗、幹桂圓……甚至不知哪位豪士吃剩的半盤鹵豬耳根,全都變成了討伐的武器!如同冰雹般劈頭蓋臉地朝著樓下那個囂張跋扈的身影猛烈招呼!
    高衙內和血頭陀瞬間陷入了密集的“果品”火網之中!
    血頭陀真不愧是高手,趕上前來,掄開兩把匹練般的戒刀護住高衙內!
    刀光爍爍,他腰間兩柄戒刀舞動開來,如匹練,如雪花,卻又如何擋得住這一場好“果子雨”?
    尤其是茶社二樓一聲怒喝:“好刀法,吃灑家一張桌子!”
    一張厚重的實木桌子臨空飛出,帶著勁風,直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