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思良酒店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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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的瞬間,晚風湧入,吹起她額前的碎發。李舒然抬手理了理頭發,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快步走向電梯。
電梯門向兩側滑開的瞬間,李舒然握著手機的指尖剛觸到金屬門把,屏幕突然亮起一道淡藍光芒。她垂眸看去,“聲信”的圖標正在右上角不停跳動,點開後,一條帶著坐標的位置信息靜靜躺在對話框裏。沒有備注姓名,沒有附加文字,隻有那串精確到米的經緯度,像枚投入靜水的石子,在她眼底漾開一層淺瀾。
她拇指在屏幕上一劃,“快德”導航的圖標隨即展開。衛星地圖迅速定位,藍色箭頭直指三十公裏外的坐標點——思良國際七星級酒店。這個名字讓她指尖頓了頓,抬眼時,電梯外的泊車小弟已將那輛法拉利F8的車門拉開,猩紅的車身在午後陽光下泛著冷光,如同蟄伏的獸。
引擎轟鳴聲刺破寫字樓前的靜謐,輪胎碾過地麵時帶起細碎的沙粒。李舒然將手機固定在車載支架上,導航語音裏的電子音清晰報出路線,她轉動方向盤,跑車如離弦之箭般匯入車流。三環的擁堵在此刻仿佛成了虛設,車身靈活地穿梭在車陣中,沿途的街景被拉成模糊的色塊,隻有導航上不斷縮短的距離數字,在無聲地計數。
半小時後,法拉利穩穩停在思良酒店的旋轉門前。門童穿著筆挺的製服上前,手搭在車門上的瞬間,目光不自覺地掠過車標——即便是在豪車雲集的京城核心區,這樣的座駕也足夠惹眼。但李舒然推開車門時,視線卻先落在了酒店的門楣上。
“思良國際七星級酒店”,燙金的字體嵌在黑色大理石上,筆畫間還能看出些許修改的痕跡。她記得母親曾提過,這裏原叫“遠洋七星級酒店”,名字取自陳家那位傳奇家主陳遠洋。二十年前,陳遠洋接替陳家家主一職後,便以一己之力將陳家從千年沉寂中再次托舉而起,這酒店便是他巔峰時期的象征,連門口的噴泉都用的是從意大利空運的漢白玉。
可現在,漢白玉的欄杆上已經有了不易察覺的裂紋。
李舒然踩著高跟鞋走進大堂,水晶吊燈的光芒灑在她肩頭,卻驅不散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落寞。她李家在京城算新晉望族,父輩靠著科技產業嶄露頭角,可在十年前,麵對陳家時仍需斂聲屏氣。
那時的陳家是真正的“千年頂流”,族譜能追溯到西漢開國功臣陳平,祠堂裏供奉的牌位上,後來的陳家嫡係族人,不是達官貴人、官至宰相,就是富甲一方,曆代家主更是曆朝曆代頂流世家的掌舵人。母親說,陳家的老宅裏,連廊柱上的漆都是按古法調配,每一道工序都得嚴格遵循祖訓。
“可惜了。”李舒然走到大堂中央的青瓷瓶前,瓶身上繪著“百子圖”,筆觸細膩,是前朝官窯的珍品。她指尖輕觸瓶身,冰涼的觸感裏仿佛藏著時光的歎息——陳家的落寞,恰是從違背祖訓開始的。
關於陳家為何衰落,京城有過無數猜測。有人說是投資失利,有人說是卷入了派係紛爭,但李舒然從父親書房的舊文件裏看過隻言片語:陳家第80代家主陳遠洋教子無方,為了爭奪一塊海外油田,擅自改動了祖傳的商路圖,那圖據說是陳家先祖作為“奴仆”時,受“太歲爺”所托繪製的。
但這其實是謠言。真實的陳家祖訓規定,除家主之外,族人不可對外發動戰爭(包括商戰),否則必須處以極刑。
當年,陳思良為了暗戀的對象林珊,對顧沉舟發起商戰,一度吸引大批海外做空公司進入國內,不僅差點讓顧家徹底破產,還險些擾亂國內金融秩序,簡直是引狼入室。
後來,石無痕求助家族力量,他的爺爺石明皇發動人脈,一大批老部下加入圍剿,這才保住顧家,還順勢收割了那些海外做空公司。
陳思良和宋家勢力被石家圍剿後,按祖訓應被陳遠洋帶往祠堂祭祖謝罪,可陳遠洋竟打算不執行,這違背了祖宗陳平在“太歲爺”麵前立下的誓言。他甚至想讓陳思良待在監獄裏,以此逃避家族的責罰。
最終,“太歲爺”讓國主在七年前——也就是2025年雙十一當天,暗中下赦免令將陳思良放出,隨後親自到陳家祠堂斷案,讓陳思良留下後代,之後便以死謝罪了。
“太歲爺”這個名號,在尋常人家聽來隻像坊間傳說,但李舒然知道,那是真實存在的——他是來自第三十六緯度的時空旅行者。
大約兩千多年前,“太歲爺”在秦始皇時代來到華夏,還一度賜予“仙丹”,後來因緯度差異太大,秦始皇含恨而終。那時,“太歲爺”也沒來得及弄明白,原是藥性太猛,常人根本承受不住。
至於陳家先祖陳平,因偶然結識“太歲爺”,才被納入其庇護的“奴仆”行列,靠著跨緯度的資源扶持,成為西漢開國元勳,甚至一度活到四百多歲才仙逝。
後來,陳家一步步成為頂流世家。祖訓裏寫得明白:“守道不逾矩,侍上不越界”,可陳遠洋為了眼前的利益,終究破了規矩。
被“太歲爺”從奴仆行列裏除名的那天,據說陳家老宅的古井突然幹涸,祠堂裏的牌位無故傾倒。不到三個月,陳家海外產業接連遇挫,族中子弟或經商失敗,或卷入是非,曾經門庭若市的陳家大院,漸漸隻剩下老仆看守。陳遠洋改酒店名字那年,正是他兒子陳思良被斷以死謝罪之時——那個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年輕人,本是陳遠洋計劃用來向“太歲爺”求情的最後希望,他卻忘了,祖訓從不可違。
“叮——”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條文字信息:“頂樓觀景台,等你。”
李舒然收起思緒,轉身走向電梯。轎廂上升時,她透過玻璃看向樓外的京城全景,遠處的CBD高樓林立,而思良酒店雖仍維持著七星級的體麵,卻像個被時光遺忘的老者,在繁華深處沉默著。她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這世上最穩的靠山從不是人,是規矩。破了規矩,再大的家業,也不過是沙上建塔。”
電梯門再次打開,頂樓的風帶著涼意撲麵而來。李舒然攏了攏風衣,一步步走向觀景台的欄杆。遠處的夕陽正緩緩沉落,將天空染成一片金紅,而她知道,接下來要見的人,或許會揭開更多關於陳家、關於“太歲爺”,甚至關於她自己家族的秘密。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李舒然抬手按了88層的按鍵。金屬麵板上的數字亮起冷白光芒,轎廂緩緩攀升,透過玻璃幕牆能看見京城的天際線在視野裏層層鋪展,雲層低低地壓在CBD的樓群上方,像一塊浸了水的灰布。她下意識攏了攏風衣下擺,指尖還殘留著車載支架的涼意——從收到那條坐標信息開始,心髒就像被一根細弦繃著,此刻在密閉的電梯裏,連呼吸都帶著點不真切的回響。
“叮——”88層的提示音打斷了思緒。門向兩側滑開時,走廊裏的光線比預想中暗,米白色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隻有盡頭的安全出口指示牌亮著微弱的綠光。李舒然剛邁出一步,餘光突然瞥見兩側陰影裏同時站起幾個人影。
是四個女人,穿著黑色緊身職業裝,褲腿收在高幫馬丁靴裏,領口別著銀色徽章。她們動作齊整得像複製粘貼,瞬間形成一個半弧將她圍住,影子在地毯上拉得很長,像四張張開的網。李舒然下意識後退半步,手已經摸到了風衣內側的口袋——那裏有支小巧的防狼噴霧,但還沒等指尖碰到金屬瓶身,最左側的女人已經上前一步,手腕翻轉間扣住了她的胳膊。
力道大得驚人。李舒然176的身高在女生裏算高挑,平時穿高跟鞋時連男性都得仰頭看她,可此刻被對方攥著胳膊提起來半寸,腳尖竟微微離了地。她想掙紮,腰腹卻被另一隻手牢牢按住,那掌心帶著常年練過的硬繭,按得她肋骨發緊。“你們幹什麽?”她開口時聲音有點發悶,像被人扼住了喉嚨。
話音剛落,正對麵的女人動了。她比另外幾人稍矮些,卻帶著種不容忽視的氣場,右手食指和中指並起,用指節輕輕點在李舒然的嘴唇上。那觸感微涼,帶著點金屬飾品的冷意——李舒然瞥見她無名指上戴著枚銀戒,戒麵是朵鏤空的薔薇。“噓。”女人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掃過耳廓,“配合點,省得疼。”
李舒然僵住了。不是怕,是那股被完全掌控的無力感讓她發懵。她能感覺到對方的手指順著脖頸滑到衣領,動作利落得像在拆一件精密儀器,手機從風衣口袋裏被掏出來時,屏幕還亮著導航界麵;接著是牛仔褲後袋的錄音筆,那是父親讓她隨身帶的,此刻被捏在對方指間,哢噠一聲關了機。甚至連她發髻裏別著的微型攝像頭——那是上周采訪時忘摘的——都被最右側的女人用指尖挑了出來,扔進隨身的黑色布袋裏。
整個過程不過一分鍾,卻像過了半個世紀。李舒然被鬆開時踉蹌了一下,後腰撞到電梯門,發出悶響。她低頭看自己空蕩蕩的口袋,又抬眼看向那四個女人,她們已經退回兩側,像兩尊沉默的石像,隻有那袋被沒收的東西被最開始點她嘴唇的女人拎在手裏,袋口的抽繩係得很緊。
“走吧。”女人朝走廊盡頭偏了偏頭,語氣裏聽不出情緒。
李舒然沒動。她盯著對方手裏的布袋,喉結動了動:“你們是誰?帶我見誰?”
女人沒回答,隻是抬手看了眼腕表。那動作像是某種信號,另外三個女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李舒然的胳膊。這次她們沒再用力,卻像兩道鐵箍,讓她無法掙脫。李舒然被半扶半架著往前走,地毯很厚,腳步陷進去沒聲音,隻有走廊裏的感應燈隨著她們的移動次第亮起,又在身後緩緩熄滅。
88層的走廊長得像沒有盡頭,兩側的房間門都是深棕色實木,門牌號用黃銅鑲嵌,從8801一路排下去。李舒然數著門牌,心跳越來越快,直到看見888號房的門楣時,她突然頓住了——不是因為那扇門上雕刻的繁複花紋,而是因為站在門口的那個人。
黃武華就靠在門側的牆麵上,穿著件煙灰色羊絨衫,手裏把玩著串紫檀手串。他似乎早就等在這兒了,看見被架過來的李舒然,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手串在指間轉得更快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