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完，林墨把筆隨意地扔在桌上。
    “現在，我是這家公司的老板了。”
    他看向一旁的王律師，眼神平靜無波。
    “給你兩個小時。”
    “第一，我要遠星科技所有在職員工的完整名單，從高管到清潔工，附上他們的職位、薪資和入職以來的所有獎懲記錄。”
    “第二，立刻凍結公司所有賬戶，查封所有實物資產。沒有我的命令，一分錢、一張紙都不許流出公司。”
    “第三，通知所有人，明天上午九點，在郊區工廠開全體大會。”
    林墨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遲到、缺席者，視為自動離職。”
    王律師的大腦有那麽一瞬間是空白的。
    他跟過無數身家百億的大老板，處理過無數驚心動魄的緊急並購案，卻從未見過如此行事的人。
    沒有過渡期。
    沒有安撫人心的酒會。
    沒有虛偽客套的講話。
    隻有命令。
    冰冷、強硬，不留任何餘地的命令。
    “……是，林先生，我馬上去辦。”
    王律師下意識地立正回答，額頭不知不覺間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說完，他才猛然驚覺。
    自己是唐老的人啊，怎麽被這個年輕人的氣勢給完全震懾住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唐老，尋求指示。
    唐老卻無所謂地揮了揮手，仿佛一切理所當然：“既然林先生發話了，那你就按他說的去辦。”
    “是，唐老。”
    王律師如蒙大赦，躬身告退，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書房。
    “唐老，林先生，我去幫王律師。”蘇晚也極有眼色地躬身離開，將空間留給兩位真正的大人物。
    “林先生。”唐老終於開口，“遠星科技的收購價是一億八千萬，剩下的黃金，你打算如何處置。”
    林墨遞過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紙條：“我需要五百萬現金。剩下的，麻煩唐老先代為保管，等我處理完遠星科技的內部事務，再打到公司賬戶上。”
    唐老看著林墨，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林先生，資金到手，不打算先換一輛合適的座駕嗎？”
    “不急。”
    林墨笑了笑，打斷了他的話。
    “那輛貨車很好用，能拉貨，也能拉人。”
    “等我讓遠星科技真正站起來，再換車也不遲。”
    唐老的目光瞬間變得深邃起來。
    一個能隨手拿出價值數億黃金的人，卻對一輛破舊的廂式貨車情有獨鍾。
    這種人，要麽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要麽，就是他的格局與眼界，已經遠遠超出了常人的理解範疇。
    最關鍵的是，他就那麽自信，能讓一家瀕臨破產的空殼公司起死回生？
    唐老愈發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不多時，蘇晚推著一輛小車，上麵是兩個沒有標識的黑色箱子走了進來，恭敬地放在林墨腳邊。
    “林先生，這是您要的五百萬現金。”
    “好。”
    林墨點點頭，起身，對著唐老略一頷首，算是致意，然後拎起箱子轉身就走，沒有半句客套。
    “林先生慢走。”
    唐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蘇晚快步跟上，將林墨送到茶苑門口，眼睜睜看著他把兩個裝滿五百萬現金的箱子，像菜籃一樣隨意地扔到副駕駛座上。
    然後，拉上車門，發動了這台與周圍頂級豪車格格不入的白色貨車。
    引擎的轟鳴聲漸漸遠去，蘇晚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快步回到書房，唐老正負手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裏那棵古老的榕樹，不知在想些什麽。
    “唐老，這個林先生……我們真的要跟他深度合作嗎？”
    蘇晚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擔憂。
    “他的來曆太過神秘，行事風格……霸道得不近人情。”
    “我查過他的資料，幾天之前，他的人生履曆平平無奇，但突然之間，就拿出了我們都難以想象的財富。”
    “我擔心……”
    “擔心什麽？”
    唐老緩緩轉過身，重新坐回那張象征著權力的書桌後，神情淡然。
    “把查到的所有資料，全部銷毀，一個字節都不要留。”
    “另外，傳我的話，以後禁止我們的人，用任何方式去調查那位林先生。違者，家法處置。”
    “是！”蘇晚心頭一凜。
    “我曾經教過你。”
    唐老呷了一口早已冰涼的茶水，聲音也如同這茶水一般。
    “當掮客，就要有當掮客的覺悟。知道的太多，對自己沒好處。”
    “他選擇遠星，不是為了炒作股價，更不是為了那塊地皮。他有自己的東西，需要借遠星這個‘殼’，在世人麵前堂皇亮相。”
    “能拿出那種‘東西’的人，其背後的能量，足以輕易碾碎我們。”
    “所以，安心處理好黃金，那位林先生有任何需要，不計代價地滿足。其他的，一概不問，一概不管。”
    “是，我明白了。”
    ……
    第二天，上午八點四十五分。
    位於城市遠郊的遠星科技廠區，氣氛壓抑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麵。
    幾百名員工被召集在最大的一號生產車間裏，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頭接耳，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不安與揣測。
    “聽說了嗎？公司被一個神秘富豪整個買下來了！”
    “何止啊！我聽行政部的哥們說，昨天晚上，財務部和所有高管的辦公室，直接被一支律師團隊給物理查封了！門上都貼了封條！”
    “新老板到底什麽來頭？今天搞這麽大陣仗，不會是要大裁員吧？我的房貸下個月就到期了啊……”
    人群的最前方，站著以CEO趙坤達為首的幾位公司高管。
    趙坤達挺著圓滾滾的啤酒肚，強作鎮定地整理著自己那根歪掉的愛馬仕領帶，但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焦慮。
    “都慌什麽！像什麽樣子！”
    他轉過身，對著身後議論紛紛的員工厲聲嗬斥道。
    “我跟唐老派來的王律師通過電話了，就是正常的股權交接！新老板來了，也得倚重我們這些懂技術、懂管理、懂市場的公司元老！”
    “都把腰杆給我挺直了！別讓新來的看扁了我們遠星的人！”
    話是這麽說，但他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昨晚那個叫王錚的律師，像個機器人一樣，油鹽不進，根本不給他任何套近乎的機會，隻是用冰冷的語氣通知他：今天九點，新老板要見所有人。
    就在這時，一陣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車間敞開的大門。
    他們想象過無數種新老板登場的畫麵。
    或許是簇擁著黑衣保鏢的勞斯萊斯幻影。
    或許是低調而奢華的邁巴赫。
    再不濟，也該是一輛高調的法拉利或者蘭博基尼。
    然後，一輛白色的、車身上還沾著泥點的廂式貨車，一個漂亮的甩尾，精準地停在了車間門口，激起一片塵土。
    車門打開。
    一個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身形挺拔的年輕人，從駕駛位上走了下來。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算什麽？
    頂級富豪的行為藝術？
    還是送快遞的走錯了地方？
    林墨沒有理會那些錯愕、荒誕、難以置信的目光。
    他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夾，徑直走進了人群。
    沒有走向早已準備好發言稿的CEO趙坤達，更沒有走上那個臨時搭建的、象征著權力交接的主席台。
    就那麽隨意地，站在了所有員工的中央。
    林墨環視了一圈，目光所及之處，議論聲戛然而止。
    然後，他打開了手中的文件夾。
    整個車間鴉雀無聲，隻有紙張被微風吹動的“嘩嘩”聲。
    “趙坤達。”
    林墨念出了第一個名字。
    趙坤達心裏猛地一咯噔，但隨即擠出最熱情的笑容，一邊整理著西裝，一邊快步上前。
    “林……林董！您好您好！我就是趙坤達，遠星科技的創始人兼CEO！我對公司了如指掌，從一顆螺絲釘到每一個客戶，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
    “你的辦公室在哪？”
    林墨頭也沒抬，冷淡地打斷了他。
    趙坤達的笑容僵在臉上，後麵的話全部堵在了喉嚨裏，他一愣，下意識地抬手指了指不遠處那棟獨立的辦公樓。
    “三……三樓，視野最好的那間就是。”
    林墨終於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裏，沒有任何情緒。
    “給你十分鍾。”
    整個車間落針可聞。
    “收拾你的私人物品。”
    林墨的聲音頓了頓，然後吐出了最後一個字。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