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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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將珠崖城吞沒。而在黃泉深處,一場風暴正在無聲醞釀。
窗外的更夫敲過了三更梆子,葉臨川盤坐榻上,枯榮經真氣運行一周天,將連日奔波的疲憊驅散,精神重歸清明。昭野早已歪在另一張榻上,呼吸均勻,隻是手上仍扣著絕霄。
就在萬籟俱寂之時,一陣幾乎與夜風融為一體的笛音,若有若無地飄了進來。那笛音不成曲調,斷斷續續,像是某個睡不著覺的船工在隨意吹奏。
葉臨川驟然睜眼,看向昭野。昭野不知何時也已坐起,眼中毫無睡意,隻有一片冰冷的清醒。他側耳傾聽片刻,對葉臨川做了個“警戒”的手勢。
那笛音,他認得,是黃泉之人遇險求救的暗笛。
夜色濃稠,笛音如絲,斷斷續續,仿佛隨時會湮滅在珠崖城潮濕的晚風中。二人對視一眼,掠至窗邊。昭野指尖蘸了茶水,在窗欞上急速劃出幾個符號,那是黃泉內部用於臨時標記方位和等級的暗語。“東南,三裏內,危。”他低聲道,聲音裏已無半分平日的戲謔。
“運河岔口,廢棄的貨棧方向。”葉臨川仔細辨析後說道。
“走!”昭野言簡意賅,身形一翻,悄無聲息地滑出窗外,融入夜色,葉臨川緊隨其後。
兩人在鱗次櫛比的屋頂上疾行,身形快得隻留下兩道模糊的黑影。運河方向傳來的喧囂是天然的掩護,將他們的破空聲完美掩蓋。越是靠近,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便越是清晰。
目標地點是一座半懸於水上的老舊木製貨棧,大部分結構都已腐朽,隻有靠近岸邊的部分還勉強維持著形狀。月光從雲層縫隙傾瀉而下,映在水麵上,波光粼粼,卻照不透這貨棧深處。
貨棧內部堆滿了廢棄的貨箱和漁網,黴味和魚腥氣混雜著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借著從木板縫隙透入的微弱月光,葉臨川看到角落裏有一個人影蜷縮著,胸口微弱起伏,手中緊緊攥著一支染血的短笛。
那人臉上所帶麵具已然碎裂,露出下方蒼白失血的麵容,眼神渙散,已是強弩之末。
“是吳悠。能把黃泉的天階殺手弄成這樣,這漕幫的水不淺。”昭野低語,認出了那人腰間的天階令牌。吳悠,黃泉天階殺手之一,以潛蹤匿跡和暗器聞名,此刻卻如困獸,左肩被一叉形利器貫穿,周身更是大小傷口無數。
吳悠艱難地睜開眼,看清來人後終於卸下渾身力氣昏死過去。
葉臨川立刻上前一步,將一股精純的枯榮經真氣渡入吳悠體內,勉強吊住他一絲生機,卻也同時探得吳悠中了漕幫的破浪掌,不由得心頭一凜——這一掌內力陰狠,若非吳悠修為深厚,恐怕早已斃命。
二人迅速將吳悠安置在附近一個安全的暗樁處,留下黃泉特有的標記。昭野看著昏迷的吳悠,“借口送上門了。正好去漕幫總舵,討個說法。”
天色微明時,漕幫總舵那氣派非凡的朱漆大門前,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葉臨川與昭野一左一右,徑直走到大門前。昭野飛起一腳,厚重的大門轟然洞開,驚起院內一片飛鳥。
“黃泉魍、魎,前來拜會葛幫主!”昭野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前院,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院內瞬間湧出數十名漕幫子弟,刀劍出鞘,如臨大敵。葉臨川手中秋月劍雖未出鞘,但那無形的劍氣已讓前排弟子感到皮膚刺痛。
“葛幫主,”葉臨川環視四周,目光最終定格在從正廳緩步走出的魁梧身影上,“我們的家人,在珠崖城,被人用破浪掌和利器重傷。今日,我們需要貴幫主給出一個合理的交代。”
漕幫幫主葛無缺,年約四旬,麵色沉穩,流雲中期的高手氣場展露無遺。體,他眉頭微皺,隨即看向葉臨川二人,語氣聽不出喜怒:“原來是黃泉的魍魎二位大人。據說黃泉之內,無親無友,無同門義,又何來的家人?昨日不過是有人昨夜擅闖我幫禁地,打死打傷我數名弟兄,按江湖規矩,格殺勿論。有何不妥嗎?”
“江湖規矩?”昭野嗤笑上前一步,絕霄短刀不知何時已滑入掌心,“我黃泉的規矩就是,動了我們的人,就要付出代價。”
話音未落,昭野身形已動,如鬼魅般切入左側一名持刀幫眾身前,短刀一撩一削,那人手腕鮮血迸濺,鋼刀“當啷”落地。動作快得隻在一瞬。
“放肆!”葛無缺身後一名堂主怒喝出手,一雙鐵掌攜著勁風拍向昭野後心。葉臨川秋月劍同時出鞘,並未直刺,數根刃絲迸射而出,瞬間在那堂主前進路線上交織成一道細微卻致命的網,逼得他硬生生收掌後退,驚出一身冷汗。
“看來二位今日不是來討說法,是來尋釁的。”葛無缺臉色沉了下來,周身真氣開始鼓蕩,衣袍無風自動。
葉臨川劍尖垂地,聲音冰冷,“葛幫主,是你漕幫先越了界。交出凶手,並開放你所有私港貨倉,讓我等查驗那批‘遺失’的軍械下落,否則……”
“否則如何?”葛無缺踏前一步,流雲期的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開來,如同實質般籠罩整個庭院。
“否則,”昭野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真氣激發,所形成的威壓更是隱隱有蓋過之前葛無缺的趨勢。“我就拆了你這漕幫總舵,自己找!”
葛無缺強壓下怒意,揮手讓圍攏的幫眾稍退。
“人,確實是我漕幫所殺。但事出有因,禁地之事不便外傳。”他語氣緩和了些許,“至於那批貨,我漕幫可以協助調查,但私港重地,非外人可擅入。給我三日時間,必給黃泉一個滿意的答複。”
“好,就三日。”葉臨川收劍歸鞘,目光如刀,“三日後,若沒有滿意的答複,後果自負。還有,記住了!黃泉同僚,皆為家人。”言罷一道劍氣將葛無缺麵前的一張桌子直接劈得粉碎,隨及轉身朝漕幫大門走去,昭野收刀入鞘緊隨其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