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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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號的結晶手臂從我腹部抽離時,帶出一串滾燙的血珠。那些血滴墜落,砸在冰冷光陣上的瞬間,暗紅結晶表麵突然綻開蛛網般細密的裂紋,隨即,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從裂縫中絲絲縷縷地滲出來,像初生的黎明刺破黑暗。
“這是......”
零號冰藍色的瞳孔驟然放大,劇烈收縮,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臂上的結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褪色、剝落,“不!你不能——”
他的慘叫聲像被利刃切斷般戛然而止。
我的血滴在光陣上如同投入水麵的石子,漣漪擴散處,竟化作一朵朵純白無瑕的花苞,下一秒,花瓣猛地舒展、綻放!
就在這聖潔綻放的刹那,零號身上覆蓋的所有暗紅結晶,如同被陽光照射的薄冰,瞬間發出細碎的哀鳴,崩解成簌簌飄落的灰燼。他踉蹌著後退數步,臉上第一次浮現出真實的、近乎孩童般的恐懼,聲音都變了調:“你......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沈厭暴怒的吼聲從不遠處炸開:“零號——!”
他被初代和三個克隆體死死纏住,手中那把曾撕裂過無數敵人的暗紅能量刃早已折斷,左臂不自然地垂在身側,顯然受了重創。
但當他視線掃過我腹部的傷口時,那雙燃燒著深淵火焰的眼睛裏,暴戾與瘋狂幾乎要凝成實質噴湧而出:“零號!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省省力氣吧,沈厭。”
零號冰冷的聲音打斷他,身形鬼魅般貼近,一隻冰冷的手猛然掐住我的脖子,另一隻手卻帶著一種褻瀆般的溫柔,重重按在我仍在流血的小腹傷口上。
劇痛讓我眼前發黑。他的指尖沾染上我溫熱的血,然後,用一種近乎病態的優雅姿態,將那抹鮮紅緩緩抹在自己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唇瓣上,舌尖甚至輕輕舔舐了一下。
那雙近在咫尺的冰藍眼眸裏,翻湧著令人膽寒的、扭曲到極致的占有欲:“知道嗎?我培育過整整三十七個你的克隆體。”
他的呼吸帶著濃重的金屬鏽味,噴在我的臉頰上,激起一陣惡寒,“每一個,都在與深淵能量融合的實驗裏崩潰、瓦解、灰飛煙滅......直到我最終發現,他們缺少的,從來就不是深淵的力量......”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為直接的暴行——那根沾著血的手指,毫無征兆地、殘忍地刺入我腹部的傷口!撕裂的劇痛讓我眼前發黑,幾乎窒息。
在模糊的視野裏,我看到遠處的蘇芮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失聲驚呼:“零號!父親嚴令禁止直接接觸她的核心——!”
“他們缺的是這個。”
零號的聲音帶著一種發現至寶的狂喜,無視了蘇芮的警告,他的手指在我體內攪動,然後猛地抽出——一縷散發著純淨乳白光暈的能量絲線,如同擁有生命般,纏繞在他的指尖。
他癡迷地看著這縷光絲,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是淨化者的愛......最純粹、最本源的情感能量。”
沈厭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野獸,震得整個空間都在嗡嗡作響。他徹底放棄了防禦,任憑初代那柄鋒利的結晶利刃“噗嗤”一聲穿透他的左肩!
劇痛讓他身體一顫,但他卻借著這股巨大的衝擊力,如同炮彈般掙脫束縛,不顧一切地撲到我們麵前。斷裂的能量刃碎片閃爍著危險的寒光,被他死死抵在零號的咽喉要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冰渣:“放開她。立刻!”
零號卻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裏充滿了惡意和挑釁。
他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故意將那隻沾滿我鮮血的手指,狠狠地按在沈厭心口那處劇烈起伏的位置:“嫉妒了嗎,深淵之子?感覺到了嗎?她的血......現在正流淌在我的體內......”
他舔了舔唇,眼神迷離,“真是……無與倫比的甜美。”
“閉嘴!”
我和沈厭的厲喝竟在同一瞬間爆發,聲音奇異地重合在一起。更詭異的是,一直沉默的礦脈女性也突然痛苦地捂住了雙耳,身體微微蜷縮,仿佛被某種無形而尖銳的力量狠狠刺痛。
零號臉上那病態的愉悅瞬間被扭曲的暴怒取代。
“好!很好!”
他嘶吼著,猛地將我狠狠推向光陣的最中央,“那就讓她親眼看看!看看當她知道所有肮髒的真相之後,還會不會用那種該死的眼神看著你!”
我的後背重重撞在礦脈女性冰涼的身體上。她似乎早有準備,那雙沒有絲毫溫度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鐵鉗,瞬間精準地扣住了我的太陽穴——
記憶的洪流再次狂暴地衝垮了意識的堤壩。
這一次的畫麵更加古老:冰冷的實驗室裏,巨大的培養艙被幽藍的液體注滿,兩個小小的胚胎靜靜地懸浮其中,一個周身纏繞著不祥的暗紅能量,另一個則散發著柔和的乳白光暈。林博士冰冷而毫無感情的聲音在畫麵外響起,如同宣判:“深淵與淨化,雙生子計劃......正式啟動......”
“明白了嗎?”
零號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深淵傳來,帶著殘忍的得意,“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他而培育的活體緩衝劑。他每一次力量暴走,每一次瀕臨崩潰的邊緣,都是靠吸收你的生命力、你的情感能量才......”
沈厭的怒吼淹沒了他後麵的話——那截斷裂的能量刃碎片,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瞬間貫穿了零號的喉嚨!
溫熱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濺射在我的臉上,帶著濃烈的腥甜氣息。零號捂著噴血的喉嚨,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般跪倒在地,但他破碎的喉嚨裏竟還在發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冰藍色的眼睛死死盯著沈厭,充滿了嘲諷:“你......你不敢......讓她看......最後的記憶......”
礦脈女性像是被這笑聲和零號的話徹底激怒,猛地鬆開對我的鉗製,轉向沈厭。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變得無比尖銳刺耳,帶著無法言喻的怒火:“你!是你篡改了她的記憶?!”
她的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周圍的結晶礦脈也隨之發出共鳴般的嗡鳴,“你竟敢切斷我們之間的精神鏈接?!你竟敢——”
地麵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斷裂聲,我腳下的光陣連同整片結晶地麵,轟然塌陷!
身體在瞬間失重,急速墜入無邊的黑暗。在意識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後一瞥,我看到沈厭不顧一切地掙脫了初代的糾纏,瘋狂地朝我撲來,他的指尖在黑暗中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眼看就要觸碰到我的手——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撕裂了空氣。
蘇芮麵無表情地站在高處,手中銀白色的槍口還冒著青煙。沈厭的身體猛地一震,後背爆開一團血花,前衝的勢頭被硬生生打斷,他伸出的手與我失之交臂,眼中是瞬間凝固的驚愕與絕望。
“再見......我親愛的新娘......”
零號躺在迅速擴大的血泊中,對著下墜的我,無聲地做出了最後的口型,冰藍的瞳孔裏,是徹底瘋狂的餘燼。
下墜的過程仿佛被無限拉長,整整十秒,耳邊隻有呼嘯的風聲和心髒狂跳的擂鼓聲。
“砰!”
我重重地摔落在礦脈最底層的巨大結晶平台上,全身骨頭都像散了架。腹部的傷口在撞擊下再次崩裂,溫熱的血液迅速湧出,浸透了腰腹以下的衣物,在身下暈開一大片刺目的猩紅。
更可怕的是,就在我落地的瞬間,四周原本沉寂的暗紅結晶像是被血腥味喚醒的嗜血猛獸,開始嗡鳴、蠕動,貪婪地向我聚攏過來,閃爍著饑餓的紅光。
“終於等到你了......”
礦脈女性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從頭頂的黑暗深淵中傳來。我忍著劇痛,艱難地抬頭望去——
她懸浮在上空,身體正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與整片礦脈融合,結晶如同活物般爬上她的身體,重塑著她的形態。而那張原本模糊不清的臉,此刻正在扭曲、變化,五官輪廓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熟悉——
那分明......正在變成我的樣子!
“別怕,女兒。”
她俯視著我,臉上露出了一個融合了母性溫柔與無機質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雙臂緩緩張開,做出擁抱的姿態,“我們......本就是一體。”
在意識徹底被黑暗吞噬、消散前的最後一刻,我恍惚的視野邊緣,看到上方堅固的結晶屏障被一股狂暴的力量轟然擊碎!一個渾身浴血的身影,如同隕石般衝破阻礙,不顧一切地朝著我墜落的方向跳下。
是沈厭!
他遍體鱗傷,鮮血淋漓,幾乎成了一個血人,但那雙燃燒著深淵之火的眼睛卻死死鎖定著我。他沾滿鮮血的手中,緊緊攥著一個發光的物體——
那似乎是一顆......
在黑暗中,跳動著詭異而矛盾的暗紅與乳白雙色光芒的心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