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們可是兄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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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媼滿懷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江聿卻麵無波瀾。
    既不同母又不同父,這江府上下除了辭盈以外,皆與他沒有半點親緣……
    哪來的其它妹妹?
    餘氏看不出他所思,隻柔聲道,“二郎君如今是我們家最有出息的,聽說連府君都奉你為座上賓,往後賓兒也少不得仰著你這個兄長一二。”
    她像是完全忘記了,寧氏是怎麽病逝的。
    或者篤定利益當前,江聿這個遭到忌憚的養子隻要夠聰明,就知道權衡利弊為日後做打算。
    互利共贏是最好的選擇。
    不該為了一個徒有幾年養育恩情的死人,得罪他們母子倆。
    從始至終,餘氏都不認為對方是威脅。
    江父隻會比她更在意。江聿是他心底永遠拔不去的一根刺,隨著時間越紮越深。這個兒子的存在,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妻子對他的欺騙隱瞞。
    是血脈不純的象征。
    絕無可能接手江家。
    想到這裏,她嘴角笑意更甚,推了把身後盯著手中彈弓玩的江賓,“小郎,還不快去跟你兄長見禮?”
    江賓表情別扭地上前。
    兩人關係疏遠,他又是眾星捧月的那個。到底年歲小,這腰怎麽也彎不下。
    餘氏還想說些什麽,忽爾一陣風過,卷起輕簾。
    簷下燈影招搖。
    車內少女反應極快,但流水般的裙裾還是暴露在月色下。
    她目光凝結片刻,不動聲色朝雪衣如華的青年看去……
    劉媼便沒有這份鎮定了,不敢置信,“二郎君帶了人?”
    江聿院子比寺廟還清淨。
    這些年江老夫人沒少提要添知心人,但都被他以體弱婉拒了。
    難道是自己在外有看中的……再想到老夫人新打的算盤,她心裏咯噔了下。
    簾子很快被掀起一角。少女纖細的指尖欺霜賽雪。
    “是我。”
    她盡量放緩聲音道,“今日去觀水寺祈福,途中大雨不小心弄濕衣裙,正巧遇上阿兄,便隨他回來了……”
    劉媼暗鬆一口氣,連那些責備的話語都顧不上。
    餘氏的視線在簾後那抹倩影打轉,若有所思。
    回想起方才淡淡垂睫,幾乎看不出神色變化的青年……心底驀地浮起一絲古怪。
    兄妹同車,本不算什麽。
    怪就怪在問心無愧的坦蕩之事,為何遮遮掩掩?
    她能趁虛而入,從一個外室熬到正妻的位置,對此事有高度敏銳。眼下自然品出這對兄妹之間的細微不對味。
    再想到江聿一直撲朔迷離的身世。
    外頭說什麽的都有,最多的還是受友人所托,以及寧氏私生子之說……
    興奮地揉了揉手中絹帕,餘氏連茶都沒心思啜上一口,回房後隻來回踱步。直等到月上中天,江韜過來時,才溫柔小意地過去脫靴伺候。
    “郎主今日這麽晚才回來?”
    江韜沒有回她,隻捏了捏眉心,眸底俱是化不開的濃濃疲倦。
    即使年逾四十,依舊儀形偉麗,足以想象年輕時的樣貌出眾。
    這段時日,他消瘦許多。
    今日又在外喝了幾杯酒,身上還帶著股酒氣,難掩眼下青黑。
    可見諸事不順。
    餘氏雖百依百順,滿足他隻能依靠自己的私心,可外頭那些事又哪裏是女人能解決的了的?
    於是他閉口不談,隻問,“聽說老夫人有意把麗娘許給鶴奴?”
    “是。”
    江老夫人出身雲州鄭氏。
    原來也是大族,可惜子孫不濟,如今隻剩下個空殼。
    若江聿是親子,自己斷然不肯同意這門毫無助力還拖後腿的親事。但江聿不是,迎娶鄭氏女親上加親便是最好選擇。
    能將他與江氏栓得更緊密,老老實實為江賓未來鋪路。
    “今早老夫人已經將麗娘接入府中,適才二郎君一回來便叫他過去了……”餘氏一邊力道不輕不重地為他錘著腿,一邊仔細揣摩對方麵上的神情。
    江韜在女色這塊興致不高。
    後院隻留用了兩名年輕時的初禮婢女,年紀也都大了。不過,今日她在丈夫的衣袂間嗅到一絲熟悉的香氣……
    是零陵香。
    沒注意到她動作僵停了一瞬,江韜閉目養神,接著問道。
    “鶴奴答應了?”
    淡淡的香草氣息清幽淡雅,與記憶中的如出一轍。於她而言,卻是寸寸摧毀神誌的慢性毒藥,
    餘氏瞳眸泛冷,嗓音柔的像能滴出水,“郎主襟懷磊落,都說養育之恩重如山,當初要不是您點頭,二郎君恐怕早就餓死街頭了,哪來的今日?”
    “他豈敢不應。”
    答應了便好。
    心頭懸著的那塊大石總算落地,江韜一時間如釋重負。
    他與餘氏的想法是一致的。
    江聿最好永遠留在江家。但有才之人大多心氣高,傲世輕物,就怕他和回絕那些婢女一樣,看不上鄭麗居。
    “郎君近日操勞,連帶著二郎君也是早出晚歸,不見蹤影。”
    餘氏端來醒酒湯,瓷勺在碗壁碰得乒乓作響,那張溫婉的麵容在跳動燈影下模糊不清,“這不,今日他還是和五女郎一塊回來的……”
    江韜伸手接過,聽到這話頭也不抬。
    “兄長托他打聽袁桓之,怕袁氏有所隱瞞,三娘嫁過去會受委屈。所以近來必定都往書院去了……”
    他頓了下,才反應過來。
    “五娘?她怎麽會晚歸?”
    餘氏慢慢走到在他身旁坐下,揪著帕子,一副百般糾結的模樣,“有一事不敢告訴郎主,怕郎主知道後氣壞身子。”
    江韜蹙眉。
    “有話你就直說罷。”
    他麵色凝重,想著最壞的結果就是江聿羽翮已就,背地裏有自己的謀算。
    不料,餘氏小聲啜泣起來。
    她低著頭,淚珠懸在腮邊欲掉不掉,秋棠凝露般楚楚動人。
    “今日他兄妹二人同車晚歸,我見五娘換了身衣裳,擔心她在外受人欺負,便關切問了兩句。”
    ”哪知、哪知她言辭含糊,目光躲閃……”恰到好處的停頓,三言兩語也彰顯出曖|昧。似是難以啟齒,餘氏捂臉哭道,“回來時身上還裹著二郎君的衣裳!”
    實際上辭盈壓根沒從馬車裏出來。
    但江聿那件披風除了給她,還能給誰?
    “要知道,他們可是兄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