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飽和式打擊,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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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透,一種讓人心頭發慌的死寂,就吞噬了整個燕塞堡。
沒有叫罵,也沒有號角。
隻有遠處地平線上,鋼鐵摩擦的沉悶聲響,和那片正不斷蔓延、擴張的黑色陰影。
帖木兒汗國的大軍,再一次壓了上來。
中軍陣前,帖木兒身披暗金色雄鷹圖騰鎧甲,跨坐在一匹白色戰馬之上。他那條微跛的腿被馬腹遮擋,整個人靜得像一尊古老的石像,身上散發著一股陳腐的鐵鏽和血腥味。
他什麽都沒說,隻是緩緩抬起了那隻戴著皮質手套的手。
“嗚——嗚——嗚——”
數百支長號同時吹響,那聲音不再是昨日的蒼涼,而是化作了撕裂天地的咆哮。
帖木兒的軍隊,動了。
這一次,沒有試探,沒有分兵。
整支大軍從四麵八方,朝著燕塞堡這座孤城,發動了決堤洪水般的總攻!
軍陣後方,數百架聞所未聞的巨型投石機,在數千名赤裸上身的奴隸推動下,緩緩調整好了角度。
“攻城!”
帖木兒的聲音不帶一絲起伏,像是死神的判決。
“轟!轟!轟!轟!”
大地開始劇烈地抖動。
磨盤大小的巨石,拖著尖嘯,瞬間遮蔽了剛剛泛白的天空,狠狠砸向燕塞堡的城牆。
城垛被砸得粉碎,碎石混著守軍的血肉殘肢,向四周爆開。
緊接著,天黑了。
數萬弓箭手同時開弓,密集的箭矢升空,將整個天空都染成了絕望的黑色,隨後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咻咻”聲,傾瀉而下。
“火箭準備!”
範統站在城頭,臉上的肥肉因過度緊張而不住地顫抖,再沒有半點吊兒郎當的樣子。他死死抓著牆垛,腳下的城牆在巨石的撞擊下發出陣陣哀鳴。
這就是帖木兒的打法,用絕對的力量,碾碎一切。
“放!”
朱高熾嘶啞的吼聲,在箭雨的呼嘯中異常清晰。
城牆上的投石機再次怒吼,可它們的吼聲在對方那毀天滅地的轟鳴中,顯得微不足道。炸藥包和石彈飛出,在空中與帖木兒的巨石相撞,爆開一團團致命的火光。
一桶桶火油傾瀉而下,一支支火箭緊隨其後。
城牆之下,瞬間變成一片火海。
可這一次,帖木兒的士兵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身上燃著大火,卻依舊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踏著同伴燒焦的屍體,將一架架更加堅固的雲梯,死死地搭在殘破的城牆上。
“盾牌手!頂住!給老子頂住!”
“弓箭手!自由射擊!別他娘的給老子省箭了!”
“金汁!給老子往下倒!把鍋都給老子扔下去!”
範統的命令變得急促而瘋狂。
城牆上的守軍,在他的嘶吼和寶年豐的帶領下,徹底殺紅了眼。
血肉磨坊,再次開啟,而且比昨天殘酷十倍!
寶年豐扔了巨斧,他那尊鐵塔般的身軀,死死地釘在城牆最寬的一處缺口。他身上的鎧甲早已被砸得稀爛,鮮血順著縫隙不斷滲出,可他卻感覺不到疼痛。
每一次揮動繳獲的戰錘,都將數名剛剛爬上來的帖木兒士兵,連人帶甲,砸成一灘模糊的肉泥。
朱高熾則徹底瘋了。
他丟掉了世子的身份,雙眼赤紅,親自抬著滾木礌石,嘶吼著砸向下方攀爬的蟻群。
一名帖木兒的百夫長,踩著同伴的屍體,終於翻上牆垛,獰笑著向他撲來。
朱高熾沒有後退。
他扔掉手裏的石頭,一把抄起身邊的戰斧,用盡全身的力氣,迎著對方的彎刀,狠狠劈了下去!
“殺!”
“噗嗤!”
戰斧劈開了對方的頭盔,深深地嵌了進去。溫熱的血和腦漿,濺了他滿臉。
他呆了一瞬,隨即一把推開屍體,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上,是一種與年齡完全不符的,野獸般的凶狠與興奮。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中午。
太陽升到頭頂,毒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城牆上的守軍汗水混著血水,將衣甲浸透,散發出刺鼻的腥臭。
帖木兒的中軍大旗,自始至終紋絲不動。
他讓部隊輪番上陣,一波接著一波,用冷酷的意誌,不斷消耗著燕塞堡守軍的生命和體力。
第二輪攻勢,從中午持續到傍晚。
城牆上的守軍,已經疲憊到了極限。許多人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機械地重複著推下滾石,刺出長槍的動作。他們的眼睛布滿了血絲,嗓子早已嘶啞得發不出聲音。
“轟!”
西側的一段城牆,在一發巨石的連續撞擊下,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倒塌,幸好隻倒塌一半!
“殺進去!殺進去!”
城下的帖木兒軍爆發出一陣狂喜的歡呼,瘋狂地湧向那個缺口。
“寶子!”範統目眥欲裂。
“吼!”
寶年豐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他扔掉手中已經卷刃的戰錘,直接抱起一塊磨盤大的石頭,狠狠地撞進了湧入缺口的敵軍之中!
他用石頭砸,用拳頭捶,用牙齒咬!
他一個人帶領士卒,一道道血肉城牆,竟硬生生將數百名敵軍,堵死在了那個缺口處,一邊殺退敵軍,一邊士卒用石塊堵住缺口!
夕陽西下,最後一抹血紅的餘暉,灑落在燕塞堡殘破不堪的城牆上,分不清是晚霞,還是鮮血的顏色。
“當——當——當——”
帖木兒鳴金收兵的鑼聲,終於再次響起。
潮水般的帖木兒大軍,緩緩退去。他們沒有帶走傷員,隻是沉默地後撤,在城下,留下了一片比昨日更加厚重,幾乎將地麵都鋪滿的屍骸。
範統一屁股坐倒在牆垛上,整個人沒了骨頭,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那肥碩的身體,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
不遠處,寶年豐拄著一柄斷矛,半跪在地。他身上的鎧甲已經碎裂,露出下麵縱橫交錯的傷口,鮮血,正從他身下匯成一小片血泊。
朱高熾的臉色蒼白如紙,他看著城牆內外那密密麻麻,無法計數的屍體,金汁混合著人燒焦的氣味,在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這一天,光是死在城牆上的弟兄,就超過了五千人。
慘烈的代價!
“範叔……寶叔……”朱高熾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他扶著牆垛,艱難地站起身,望向遠處那依舊燈火通明,蟄伏著的帖木兒大營。
“我們……還要撐多久?”
範統沒有回答。
他隻是費力地抬起頭,同樣望向那片龐大的營地。
帖木兒的耐心正在被耗盡。
今天,隻是開胃菜。
明天,或許就是這個冷酷君王,賭上一切的瘋狂一擊。
範統在等,等這位君王賭上一切,等他以為啃下硬骨頭,打開漠北草原門戶,誌得意滿站上城牆的時候!嘿嘿嘿,轟!爆炸就是藝術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