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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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音抬頭看他,眼裏帶著點笑意:“好,不過得讓沈硯跟你一起,他認路。”
張鬆青沒反駁,隻是點了點頭。火苗繼續跳著,竹筒裏的野菜湯還在冒著熱氣,林子裏的風聲似乎也沒那麽冷了。
張漣漪已經靠在沈音懷裏睡著了,小手還攥著半顆野山楂。
張鬆青低頭看著張漣漪的睡顏,又看了看身邊的幾人,心裏那股堵著的東西,好像悄悄鬆了點。
恨意還在,但支撐著他走下去的,不再隻有報仇的念頭,還有這煙火氣裏的人情,和身邊這群不肯丟下他的人。
他攥緊了拳頭,指尖的傷口已經不疼了。前路還是茫茫,但這一次,他不再覺得孤單。
第二日往南走時,霧徹底散了,林子裏的路也清晰起來。
張漣漪被沈音背著,小腦袋趴在她肩頭,時不時指著飛過的鳥雀咿呀兩聲,氣氛比昨日鬆快了些。
走到正午,沈硯忽然停了腳步,壓低聲音道:“前麵有人。”
幾人瞬間繃緊神經,張鬆青攥緊了腰間的殺豬刀。
這把刀,魏武等人也不知道是沒注意到,還是太匆忙沒來得及,倒是留給了他們一個趁手工具。
他往前挪了兩步,撥開灌木叢,卻愣在了原地。
前方的空地上,一個人蜷縮在樹下,盔甲破了好幾道口子,染血的布料黏在身上,正是魏武。
他臉色灰敗,胸口劇烈起伏,手邊倒著個空水囊,連握劍的力氣都沒了。
“魏武!”張鬆青的聲音發顫,不是怕,是憋了一路的恨意突然撞了上來。
他快步衝過去,殺豬刀架在了魏武頸間,“你偷的東西呢?!”
魏武緩緩睜開眼,看清是他,嘴角扯出個自嘲的笑,咳了兩聲,血沫從嘴角溢出:“被……被我帶的人搶了……他們見我重傷,卷了糧食和財物,跑了……”
張鬆青盯著他的眼睛,那裏麵沒有往日的倨傲,隻有瀕死的狼狽。
他想起營地散時的混亂,想起自己一行人唾罵,想起嫂嫂一家人跟著他啃幹麥餅、摘野菜......手不自覺地加了勁,刀刃已經貼在了魏武的皮膚上,血一點一點浮現。
“張鬆青!”沈音快步跟上來,拉住了他的胳膊,“先等等。”
魏武喘著氣,看向張鬆青,聲音微弱卻帶著點哀求:“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營地的人……但我沒打算獨享……我是想……帶著東西去援軍,可半路上遇了劫……”
“你胡說!”張鬆青紅了眼,“你要是想找援軍,為什麽不告訴我們?為什麽要偷偷跑?”
“我怕……”魏武的聲音更低了,“我怕你們不信我,怕等不到援軍,所有人都死在這兒……我急了,才……”
他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胸口的傷口滲出血來,染紅了身下的草。
沈自謙走到旁邊,踢了踢地上的空水囊,冷聲道:“他現在就是條喪家之犬,殺了他,髒了你的手。”
沈硯也點頭:“我們要找的是被偷的東西,不是他的命。況且,他這樣,也活不了多久了。”
張鬆青的手在抖,刀刃貼著魏武的頸間,卻遲遲沒落下。
他看著魏武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想起往日在一起辦事時,魏武年長幾歲,細心教他處事道理、分給他烤肉的樣子——那些好是真的,背叛也是真的。
“小叔叔……”張漣漪從沈音背上探出頭,怯生生地看著他,“他好像快死了……”
張鬆青猛地回神,看著懷裏小姑娘純淨的眼睛,又看了看身邊的沈音、沈硯幾人。
他們沒有催,隻是靜靜地站著,把決定權交給了他。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收回了殺豬刀。
刀刃離開頸間時,魏武明顯鬆了口氣,眼神裏帶著點意外,又有點羞愧。
“我不殺你。”張鬆青的聲音冷得像冰,“但你欠營地所有人的,欠我的,就算你死了,也還不清。”
沈音從包袱裏拿出一小塊麥餅,遞到魏武麵前:“我們的幹糧也不多了...你好自為之。”
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了。
她還沒小氣到,和一個快要死的人計較。
魏武愣住了,看著那塊幹硬的麥餅,又看了看張鬆青冰冷的側臉,忽然紅了眼,顫抖著伸出手,卻沒去接麥餅,隻是對著張鬆青磕了個頭,聲音嘶啞:“我魏武……這輩子沒對不起誰,唯獨對不起你……若有來生,我再還你……”
張鬆青沒看他,轉身對眾人道:“走吧,去下一個地方。”
幾人轉身離開,沒人再回頭。
張漣漪趴在沈音肩頭,偷偷往後瞄了一眼。
魏武還蜷縮在樹下,手裏攥著那塊麥餅,像攥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隻是他的身子,已經越來越僵了。
走出一段路,沈音輕聲道:“你做得對。”
張鬆青沒說話,隻是攥緊了手裏的殺豬刀。風從林子裏吹過,帶著點草木的氣息,他心裏的恨意還在,卻少了點戾氣。
他忽然明白,真正的“報仇”,不是手刃對方,而是帶著身邊的人好好活下去,把魏武弄丟的“信”和“義”,一點一點撿回來。
他抬頭看向前麵的路,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亮得晃眼。
“多謝,我的嫂嫂。”張鬆青嘴角彎彎,眉目清淺。
沈音斜眼瞧著張鬆青。這個人倒是變化的快,一會兒還是愁雲密布的臉,這會兒就想開了。
不過也好,徒步趕路本來就夠苦了,要是再生點幺蛾子,那得多難受啊。
幾人接著趕路,沒注意到後方的魏武。那塊麥餅,被一隻髒兮兮的手奪走,那人還順便啐了口唾沫。
“就你,也配吃東西?”
“就是!要不是你,我們怎麽能淪落到這個地步。”一道女聲緊接著響起。若是沈音在這裏,定然能認得出來,此人就是跟她處處作對的柳煙兒。
“好了,再不快點走,就要跟不上夫人他們了。”另一道聲音也響了起來,張鬆白麵帶不耐,急聲催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