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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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伍轉進西邊小路,草木頓時密了起來,陽光透過枝葉碎成星子,落在張漣漪抱著的兔籠上。
    小灰大概是習慣了人氣,不再縮成一團,反而湊到籠邊,鼻尖蹭著張漣漪指尖,惹得小姑娘笑出一串銀鈴似的聲響。
    張鬆青走在沈音身側,時不時伸手撥開斜伸出來的荊棘,餘光總忍不住往沈音那邊飄,像是在確定她的安全。
    方才獵戶給的草藥被他小心背在肩上,葉片的清苦混著沈音發間淡淡的皂角香,竟讓他忘了手臂還在隱隱作痛。
    “嫂嫂,你看這草。”他忽然停住腳,指著路邊一叢開著淡紫小花的植物,“我之前在明南那邊辦事時曾遇見過,這叫紫花地丁,敷在傷口上能消炎,比我那傷藥還管用些。”
    說著就要蹲下身去采,卻被沈音拉住了手腕。
    “我來吧,你有傷在身不方便。”沈音指尖碰到他腕上的薄繭,輕輕縮了回去,隨即彎下腰去,細心將植物從根拔起,抬眸時目光望向前麵霧氣漸濃的低窪處,“你看那邊,該是獵戶說的沼澤了。”
    果然,再往前走幾十步,地麵漸漸鬆軟,潮氣裹著腐葉的味道撲麵而來,遠處的沼澤泛著青黑色的光,水麵上飄著幾叢枯黃的蘆葦,看著便讓人心裏發緊。
    沈硯讓隊伍停下,從包袱裏翻出幾塊木板,分給趙虎等人:“都踩著木板走,別亂踩草叢,小孩子走中間。”
    張鬆青立刻走到沈音和張漣漪身前,把殺豬刀別在腰後,彎腰拎起兩塊木板:“嫂嫂,我先探路,你跟著我腳印走。”他踩上木板,試探著往前挪了兩步,確認穩固後,才回頭朝沈音伸手。
    沈音牽著張漣漪,踩著木板慢慢跟上。沼澤裏的泥泡時不時“啵”地炸開,驚得張漣漪往她身邊縮了縮,懷裏的兔籠卻抱得更緊了。
    小灰似乎也察覺到危險,乖乖趴在籠底,耳朵貼在背上。
    走到沼澤中央時,變故突生。
    張鬆青腳下的木板忽然一滑,他下意識伸手去扶旁邊的蘆葦,卻不料蘆葦根淺,竟被他連根拔起!身體瞬間往左側傾斜,眼看就要摔進泥沼裏!
    “小心!”沈音驚呼一聲,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可張鬆青怕連累她,反而猛地掙開,另一隻手死死抓住旁邊一塊半露的石頭,身體懸在泥沼上方,手臂上的傷口被扯得裂開,血珠滲了出來,染紅了袖口。
    “別過來!”他咬著牙,額角滲出冷汗,“你帶著漣漪先往前走,我沒事!”
    沈音卻沒動,她飛快地從包袱裏掏出麻繩,這是她在城裏的時候,順手買的。一端係在自己腰間,另一端用力扔給張鬆青:“抓住!我拉你上來!”
    張鬆青看著她緊繃的側臉,月光下那點倔強的模樣,和在廟裏時見到她的一樣。
    眼神剛毅果斷,當時見到他時還帶著警惕與防備,如今卻將身家性命都與他綁在了一起。他鼻尖一酸,伸手抓住麻繩,聲音發啞:“嫂嫂,你當心些。”
    沈音用力拽著麻繩,趙虎和沈硯也立刻趕了過來,幾人合力,終於把張鬆青拉回了木板上。
    他剛站穩,就被沈音拉過胳膊,掀開袖口查看傷口,眉頭擰得緊緊的:“都說了別衝動,你看又裂了。”
    語氣裏帶著點嗔怪,指尖卻輕輕拂過傷口周圍的皮膚,動作溫柔得很。
    張鬆青耳尖又紅了,低頭看著她發頂的旋兒,小聲道:“我沒事,隻要嫂嫂和小漣漪安全就好。”
    旁邊的張漣漪抱著兔籠,歪著腦袋看他們,突然道:“母親,鬆青叔叔的耳朵又紅啦,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沈音一愣,抬頭看向張鬆青,見他耳尖紅得快要滴血,忍不住笑出聲來。
    張鬆青撓了撓頭,也跟著笑,方才的驚險仿佛都被這笑聲衝淡了。
    等眾人都過了沼澤,沈音找了塊幹淨的石頭,讓張鬆青坐下,掏出獵戶給的草藥和剛采的紫花地丁,仔細搗成泥狀,敷在他的傷口上。
    “這次可得好好包著,再裂了,我可不管你了。”她嘴上說著,手上的動作卻格外輕柔。
    張鬆青乖乖點頭,看著她低頭搗藥的模樣,陽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他忽然想起昨夜篝火旁,她遞過來的薄毯,想起她給小漣漪順毛時的笑,心裏像被溫水泡過似的,軟乎乎的。
    “嫂嫂,”他輕聲開口,“等到了婺城,我就去學做木匠,給你和漣漪打個結實的櫃子,再打個兔籠,比現在這個好看十倍。”
    沈音抬頭看他,眼裏帶著笑意:“好啊,我等著。”
    遠處的張漣漪抱著小灰,正和張文容三兄弟逗兔子,笑聲順著風飄過來。
    張鬆青看著眼前的景象,忽然覺得,這一路的顛沛流離,好像都值了。
    隻要能和她在一起,再遠的路,再險的山,他都敢走。
    ......
    過了沼澤,隊伍沿著山路又走了半個時辰,日頭漸漸毒辣起來。
    遠遠綴在後方的張鬆白、柳煙兒,張靈犀,也不緊不慢的跟著。
    柳煙兒原本就身子弱,加上這幾日都沒吃好沒睡好,被太陽曬得頭暈眼花,沒走幾步就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張鬆白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撲過去扶她:“煙兒!煙兒你怎麽了?”伸手一摸她額頭,燙得嚇人,頓時慌了神,“這可怎麽辦?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他正六神無主,趙虎突然湊了過來,搓著手,臉上堆著笑:“鬆白兄弟別慌,我以前在村裏學過些照顧病人的法子,讓我來看看!”
    不等張鬆白反應,他就蹲下身,大咧咧地把柳煙兒扶起來,還順手替她擦了擦額角的汗,眼神在她泛著紅暈的臉上瞟來瞟去,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早就注意到後麵這夥人了,還曾半夜悄悄溜到他們這夥人跟前瞧過,這娘們長得最水靈了,他稀罕了好久。
    現在終於能摸到手了。
    張鬆白雖然糊塗,可也瞧出點不對勁,剛要開口,趙虎已經扛起柳煙兒,轉頭對張鬆白說:“大兄弟,前麵有片樹蔭,我先把這姑娘抱過去歇著,再找點涼水給她敷敷額頭。”
    說著,腳步飛快地往樹蔭下走,那模樣,倒像是怕別人搶了他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