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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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裏?”沈自謙猛地停下腳,聲音發顫,“昨天才走了二十裏,今天再繞路,三十裏的數根本夠不上。”
    沈音攥緊木杖,指節泛白:“繞!就算今天走三十五裏,也得繞!總不能等著水退——咱們耗不起。”
    這水什麽時候退,根本無法預測。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不能再耗下去。
    繞山的路全是碎石坡,張漣漪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崴了腳,疼得眼淚直流。沈音蹲下身,剛要查看,張鬆青已經把漣漪抱了起來:“我背她,你去照顧伯母。”
    他的肩膀寬實,張漣漪趴在上麵,忐忑不安:“小叔叔,我是不是拖累大家了?”
    張鬆青腳步沒停,聲音放柔:“胡說,你好好的,咱們才能走得快。”
    太陽升到頭頂時,眾人終於走到山穀對岸。沈自謙癱坐在地上,剛要喘口氣,突然指著遠處,聲音發緊:“那是什麽?”
    眾人抬頭,隻見天邊揚起一陣煙塵,隱約能聽見馬蹄聲。
    是官府的人!
    “快躲起來!”張鬆青立刻拽著眾人往旁邊的灌木叢裏鑽。枝葉茂密,正好能遮住身形,可小灰突然不安地動了動,張漣漪踩斷一根樹枝,發出一聲輕響。
    馬蹄聲越來越近,為首的官差勒住馬,往灌木叢這邊看了一眼:“那邊是什麽?去看看!”
    沈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伸手捂住漣漪的嘴,生怕她出聲。張鬆青握緊殺豬刀,眼神狠厲。
    這群官府的人,不知人是好是壞。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有山匪打家劫舍,村舍尖叫不斷。
    官差們立刻調轉馬頭,往村舍那邊趕去。灌木叢裏的眾人鬆了口氣,沈硯咬牙道:“咱們趕緊離開這裏,不然等官府的人回來,再尋到這裏就不好了。”
    “大哥說的對。”沈音神色緊張,“走!抓緊走!”
    眾人齊刷刷點頭,加緊步伐。
    接下來的路,眾人幾乎是在透支體力。沈母走不動了,沈硯和沈自謙輪流背著;張文容,張文叢、張文優的腳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疼,卻還是咬著牙跟上;張鬆青在前頭探路,好幾次差點遇險,碰到毒蛇,全靠反應快才躲開。
    夕陽西下時,他們終於走到一處山泉邊。沈音給漣漪洗了把臉,剛要讓她喝口水,卻見張鬆青蹲在地上,臉色發白。
    他剛才背漣漪時,被碎石劃破了小腿,石頭渣滓陷肉裏,血滲進褲腿,已經結成了硬塊。
    “你怎麽不早說?”沈音立刻拿出布條,幫他包紮,指尖忍不住發顫,“再這麽硬撐,腿要廢了。”
    張鬆青強顏歡笑,不在意地擺手:“沒事,小傷。今天走了三十三裏,比昨天多了十三裏,照這個速度,十二天能趕到。”
    沈音抿著唇瓣,接著火光將張鬆青肉裏的石頭渣滓都給清理出來,又在張鬆青的指導下搗鼓了點草藥,給敷上。
    包紮傷口,她隻會最簡單的。
    眾人圍坐在山泉邊,吃著煮熟的竹筍,和一些野果子。路途是險了些,但也因此,發現了不少能吃的東西。
    有菌子,野木耳,還有一些茶花泡,吃起來脆脆的,帶著微甜,很解渴。
    夜色漸濃,沈音看著懷裏睡熟的漣漪,又看了看身邊疲憊卻眼神堅定的眾人,悄悄攥緊了拳頭。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把山泉邊的微光裹得愈發緊。沈音把最後一點果子送嘴裏,就聽見沈硯壓低聲音開口:“鬆青兄,你腿傷這樣,明日怕是走不快。”
    張鬆青正用草葉擦著殺豬刀,刀刃在火光裏閃了閃:“不妨事,敷了草藥,明早起來就能走......”話沒說完,就被沈音瞪了一眼。她剛清理傷口時,明明看見石子劃開的口子深可見骨。
    沈母靠在樹幹上,喘著氣歎:“要是這一切都沒發生就好了,孩子們也不至於跟著我們吃苦。”
    這話說的戳心窩,幾個大人都低下了頭。
    大人或許有罪,孩子卻是無辜受累。
    張文優仰著頭,“母親,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婺城啊,我的腳好痛。”
    沈音摸了摸他的頭,卻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張鬆青突然豎起手指:“別出聲。”
    眾人瞬間噤聲,連呼吸都放輕了。夜風裏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不是野獸的沉重踏步,倒像是有人踮著腳在靠近。
    張鬆青握緊刀,貓著腰往灌木叢後挪,沈硯和沈自謙也立刻起身,擋在婦孺身前。
    腳步聲停在離山泉十米遠的地方,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水……能給點水嗎?”
    沈音探頭一看,隻見樹影裏站著個穿破布衫的少年,瘦得隻剩一把骨頭,手裏攥著個裂了口的陶碗,眼神裏全是怯懦。
    張鬆青盯著他看了半晌,沒發現身後有其他人,才沉聲道:“你是誰?從哪來的?”
    少年撲通跪下,磕了個響頭:“我是山下柳家村的,山匪燒了村子,我爹娘都沒了……就剩我一個人逃出來的。”
    他抬起頭,臉上全是灰和淚痕,“我跟著官差的馬蹄印走,聽見這邊有動靜,才敢過來的。”
    沈音看向張鬆青,見他點頭,便舀了碗泉水遞過去。少年接過碗,咕咚咕咚喝得急,嗆得直咳嗽。
    張文容遞了個野果子給他,他接過後,卻沒立刻吃,反而小心翼翼地問:“你們……是要去南邊的永安城嗎?我聽說那裏沒遭災,還有官府放糧。”
    沈硯眉頭一皺。他們的目的地不是永安城,但婺城就在永安城旁邊。
    這少年怎麽會知道?剛要追問,遠處突然傳來幾聲狼嚎,淒厲得讓人頭皮發麻。
    少年嚇得一哆嗦,碗都掉在了地上:“是狼!這山裏的狼專挑夜裏出來覓食,上次我看見它們叼走了一個小孩!”
    張鬆青臉色變了:“不能待在這了,狼鼻子靈,聞著血腥味會追過來。”他指的是自己腿上的傷。雖然敷了草藥,但血腥味沒完全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