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偽裝之下與往昔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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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
    隻有地下深處那穩定低沉的嗡鳴填充著沉默,反而讓這突如其來的對峙顯得更加壓抑。白光映照下,塵埃在光束中緩慢浮動,如同凝固的時間。
    陳曜死死盯著那僵立的身影,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震驚過後,是滔天的疑惑和一股被欺騙的冰冷憤怒。
    “蘇婉清?”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幹澀,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回答我!”
    那身影終於動了。她沒有試圖辯解,也沒有逃跑,隻是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摘下了那副遮住大半張臉的防風鏡,然後是那個扭曲聲音的防毒麵具。
    麵具之下,露出的正是那張陳曜在咖啡館見過的、清秀而蒼白的臉——蘇婉清。隻是此刻,她的臉上沒有了之前的脆弱和焦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切的疲憊、一種被識破後的複雜釋然,以及眼底深處一抹揮之不去的沉重。
    她沒有看陳曜,目光落在中央那依舊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平台上,聲音恢複了原本的清冷,卻帶著一絲沙啞:“……你是怎麽發現的?”
    “你的動作,還有……你身上的味道。”陳曜支撐著站起來,身體依然虛弱,但目光銳利如刀,“即使藏在消毒水和汙垢下麵,我還是聞到了。為什麽?你一直在騙我?從咖啡館開始就是一場戲?”
    蘇婉清終於轉過頭看向他,臉上露出一抹苦澀至極的笑:“騙你?不,咖啡館裏的恐懼是真的,尋求幫助也是真的。隻是……我隱瞞了另一部分真相。一部分我自己都不願麵對的真相。”
    “你是李教授的學生?”陳曜逼近一步,追問核心,“那個‘辜負了他期望’的學生?”
    蘇婉清的瞳孔猛地收縮,仿佛被這句話刺傷。她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點頭:“是。我是他最不成器的學生,也是……間接導致他被他‘協會’帶走的人。”
    她的語氣平靜,卻蘊含著巨大的痛苦。
    陳曜心中的憤怒稍稍平息,被更深的疑團取代:“到底怎麽回事?”
    “李教授的研究……遠不止他公開的那些。”蘇婉清的聲音低沉下去,仿佛陷入了不願回憶的過往,“他發現了‘靜默’場更深層的秘密,認為它蘊藏著連接……某種更高維度意識或能量源的鑰匙。但‘協會’隻希望將這種力量工具化、武器化。他們要求教授交出核心數據,教授拒絕了。”
    “所以他被帶走了?”
    “不止如此。”蘇婉清深吸一口氣,“當時……我太年輕,渴望得到‘協會’的認可,無意中向一位‘協會’的監察員透露了教授研究可能取得突破的方向……我本以為那隻是學術交流……”她的手指緊緊攥住衣角,指節發白,“我沒想到,那成了‘協會’決定對教授采取強製措施的***之一。後來教授失蹤,我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我試圖挽回,但太晚了。‘協會’封鎖了一切。”
    “那‘收藏家’呢?他和‘協會’是什麽關係?”
    “‘收藏家’……他曾經是‘協會’裏最激進的研究派代表之一,也是教授項目的早期評審。他完全認同教授的理論,卻走向了更極端、更瘋狂的應用方向。他在教授被帶走後,竊取了部分實驗數據和初始模型,叛出了‘協會’,建立了這個地方,繼續進行他那……殘忍的活體實驗。”蘇婉清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和厭惡,“‘協會’視他為叛徒和危險的異端,但也覬覦他可能從教授那裏得到的東西。雙方既敵對,又微妙地相互製衡。”
    “而你,一直潛伏在這裏?暗中破壞?”陳曜想起之前的爆炸和她的熟悉程度。
    “談不上破壞,我能力有限。”蘇婉清搖搖頭,笑容更苦,“更像是一隻陰溝裏的老鼠,靠著對這裏部分老舊結構的了解,躲藏、觀察、偶爾給他們製造一點小麻煩,延緩他們的進度。我一直在尋找教授可能藏起的‘基石’,那是他最後的心血,也是唯一可能對抗他們的東西。但我找不到入口,直到……你的出現。”
    她看向陳曜:“你的‘無序’能力強度超乎想象,是唯一能激活教授留下的隱藏機關、引動‘靜默’場共鳴的鑰匙。所以我必須幫你,也必須利用你……來到這裏。”
    坦誠得令人窒息。她承認了利用,也坦露了動機和悔恨。
    陳曜心中的怒火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情緒。眼前這個女人,既是間接導致悲劇的告密者,又是心懷愧疚苦苦掙紮的複仇者。可悲,可恨,又可憐。
    “所以,這裏就是藏著‘基石’的地方?”陳曜將目光轉向中央平台,“它在哪裏?”
    蘇婉清也看向平台,眼神變得凝重:“我不知道。”
    “不知道?”
    “教授從未明確告訴任何人‘基石’究竟是什麽,以何種形式存在。他隻說過,‘當無序之鑰與靜默之場共鳴,基石自現其蹤’。剛才的共鳴激活了防護場,但這似乎……隻是第一步。”她走上前,手指小心翼翼地拂過平台上那個奇特的凹槽,“這個凹槽……我感覺它需要被填入什麽,或者……需要更進一步的共鳴才能揭示秘密。”
    她看向陳曜,眼神帶著懇求,也帶著一絲不確定:“我們的時間不多。‘收藏家’絕不會放棄。這裏的防護場能量並非無限,他一定能探測到剛才的能量爆發。我們必須在他找到辦法突破之前,真正找到‘基石’。”
    陳曜看著她,又看看那神秘的平台。信息量巨大,他需要時間消化,但現實顯然不給他這個機會。蘇婉清的坦白暫時化解了直接的信任危機,但猜疑並未完全消失。他們現在更像是因為共同危險和目標而被綁在一起的囚徒。
    他走到平台前,再次將手放在冰冷的表麵上。這一次,不需要刻意引導,他的精神力很自然地與那穩定運行的靜默場連接在一起。一種奇跡般的和諧感湧現,他的無序低語不再是噪音,反而成了這宏大樂章裏不可或缺的、活躍而獨特的聲部。
    他閉上眼睛,仔細感知。
    嗡鳴聲依舊穩定。但在那嗡鳴的深處,在那平台的核心……他似乎感覺到了一點別的東西。
    不是實體,更像是一段信息,一個印記,一個被加密封鎖的……“念頭”?極其微弱,卻蘊含著難以形容的複雜性和力量感。
    它沉睡著,等待被喚醒。
    “我感覺到了……”陳曜喃喃道,“裏麵……有東西。但它被鎖得很死。需要更強烈的‘鑰匙’……”
    他嚐試著集中精神,試圖用意識去觸碰那深藏的“念頭”。
    就在他的精神力即將深入接觸的刹那——
    轟!!!
    整個地下空間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比之前激活防護場時猛烈十倍!
    頭頂上方的管道壁發出不堪重負的**,鏽蝕的碎屑和灰塵簌簌落下!
    白光構成的防護穹頂劇烈閃爍起來,光芒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崩潰!
    “他在上麵!”蘇婉清臉色劇變,猛地抬頭,“他在用強力手段衝擊防護場!他想把這裏震塌!或者強行耗盡防護場的能量!”
    劇烈的震動中,陳曜幾乎站不穩,好不容易建立的精神連接也被打斷!
    那深藏的“念頭”再次隱沒不見。
    “必須加快速度!”蘇婉清在震蕩中扶住牆壁,焦急地喊道,“陳曜!再試一次!用你全部的力量去共鳴!這是唯一的機會!”
    陳曜咬緊牙關,在天搖地動中再次將手按在平台上,拚命集中精神。
    然而,這一次,當他試圖引導腦海中的無序洪流時,一股尖銳至極的、冰冷的意誌如同超高速鑽頭般猛地刺入他的感知!
    這股意誌強大、傲慢、充滿了貪婪的占有欲和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它粗暴地幹擾著他的精神頻率,試圖強行切入他與靜默場的連接!
    是“收藏家”!他不僅在外麵物理攻擊,更是在用他強大的精神力直接發動攻擊!
    陳曜悶哼一聲,感覺大腦像是被冰錐刺穿,鼻端一熱,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甚至比之前更甚!
    “呃啊……”他痛苦地低吼,幾乎要再次跪倒在地。
    “陳曜!”蘇婉清驚呼。
    白色的防護光穹在外部的物理衝擊和內部的精神幹擾下,閃爍的頻率越來越快,光芒也越來越暗淡。牆壁上那些剛剛亮起的光脈再次變得若隱若現。
    死亡的陰影,伴隨著上方越來越劇烈的撞擊聲和那冰冷精神力的瘋狂侵蝕,再次籠罩而下。
    他們找到了聖地,卻似乎也踏入了絕地。
    (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