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意誌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釘入陳曜的感知，瘋狂攪動著他本就混亂的精神世界。外部是天崩地裂般的劇烈震動和防護場瀕臨崩潰的刺耳嗡鳴，內部是“收藏家”那充滿惡意與貪婪的精神侵襲。
    陳曜感覺自己的頭顱仿佛要從中裂開，鼻腔和嘴角溢出的溫熱液體帶著鐵鏽般的腥味。視野劇烈晃動，蘇婉清驚急的呼喊聲變得遙遠而模糊。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
    一旦防護場徹底崩潰，他們要麽被活埋，要麽落入“收藏家”手中，生不如死！
    放棄嗎？像過去無數次那樣，被這詛咒般的能力帶來的痛苦吞噬？
    林菲被帶走的蒼白臉龐、受害者名單上那些陌生的名字、李教授未竟的研究、蘇婉清那複雜卻帶著一絲悔恨的眼神……還有“收藏家”那令人作嘔的狂熱！
    不！
    一股從未有過的狠厲和決絕從陳曜心底猛地竄起！
    他不是實驗品！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更不是隻能被動承受痛苦的可憐蟲！
    他的能力是詛咒，但也是武器！是蘇婉清口中的“鑰匙”！是唯一能打破這絕望局麵的力量！
    “滾出去！”他在內心發出一聲咆哮，不是用聲音，而是用凝聚了全部意誌的精神力，狠狠地撞向那侵入的冰冷意誌！
    那冰冷的意誌似乎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強硬的反擊，微微一滯。
    就是現在！
    陳曜不再試圖去防禦或驅趕那外來的幹擾，而是做出了一個極其冒險的決定——他徹底放開了對自己腦海中所有“無序”低語的束縛！
    不再引導，不再控製，不再區分！
    讓痛苦、讓恐懼、讓混亂、讓所有積壓的負麵情緒和嘈雜聲響，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爆發！與此同時，他也將自身強烈的求生意誌、對“收藏家”的憤怒、對真相的渴望，所有這些激烈的情感，也全部融入這狂暴的精神洪流之中！
    他要做的，不是溫柔的共鳴，而是……野蠻的衝撞！以最極致的“無序”，去衝擊那極致的“靜默”！
    這不是鑰匙，這是攻城錘！
    “你瘋了！！”蘇婉清似乎感知到他這自殺般的舉動，失聲驚呼！
    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並非來自物理世界，而是直接炸響在陳曜和蘇婉清的腦海深處，甚至可能也衝擊到了外界的“收藏家”！
    陳曜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劇烈搖晃，但他放在平台上的手卻如同焊死一般沒有鬆開！
    他腦海中仿佛有千萬個聲音在同時尖叫、哭泣、嘶吼，又仿佛有億萬道雜亂的電流瘋狂竄動！極致的痛苦幾乎瞬間就要將他的意識徹底撕碎！
    然而，就在這自我毀滅的邊緣——
    那原本穩定運行的靜默場，在麵對這完全超出預料的、狂暴到極點的“無序”衝擊時，並未崩潰，反而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劇烈的“應激反應”！
    平台中央那凹槽處的白光驟然變得刺目無比，仿佛一顆微型太陽在掌心升起！牆壁上所有光脈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瘋狂閃爍，無數更加複雜、更加古老的紋路從平台和牆壁深處浮現出來，像是沉睡了億萬年的電路被瞬間超頻激活！
    那深藏在平台核心的、被加密的“念頭”或“印記”，在這蠻橫的、強大的、純粹的能量衝擊下，仿佛蛋殼般發出了“哢嚓”一聲細微的、源自精神層麵的脆響！
    一段破碎的、混亂的、卻又蘊含著無盡可能性的“信息流”猛地從那“破裂”處湧出，順著陳曜的精神連接，強行灌入他的意識！
    “啊啊啊啊啊——！”陳曜再也無法忍受，發出了痛苦的嘶吼，眼前徹底被一片灼白的光芒吞噬！
    劇烈的震動和外界的精神攻擊在這一刻詭異地停止了。
    不是“收藏家”放棄了，而是陳曜這不顧一切的瘋狂舉動，似乎瞬間過載了靜默場的某種平衡機製，爆發的能量短暫地幹擾甚至壓製了一切內外攻擊！
    白光漸漸減弱。
    陳曜癱軟在地，渾身抽搐，七竅都在緩緩滲血，意識處於半昏迷狀態。他的大腦像是被塞進了一個燒紅的烙鐵，劇痛難當，但那湧入的破碎信息卻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記憶裏，混亂，卻又帶著某種致命的吸引力。
    蘇婉清被剛才的能量爆發震得撞在牆上，氣血翻湧，她掙紮著爬起，衝到陳曜身邊：“陳曜！陳曜！你怎麽樣？！”
    她看到陳曜慘烈的模樣，心中一沉。但下一秒，她的目光被平台吸引了過去。
    平台中央，那凹槽上方，刺目的白光散去後，留下的不再是空無一物。一團極其模糊的、不斷變幻形態的、仿佛由純粹光線構成的複雜幾何結構正在緩緩旋轉、沉浮。
    它沒有實體，卻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浩瀚而古老的氣息。它既是信息，也是能量，更像是一道……未完成的公式，或者一個等待被解讀的坐標。
    這就是……“基石”？或者說，是“基石”被激活後呈現出的某種形態？
    蘇婉清的心髒狂跳起來，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那光芒結構。
    然而，她的手指還未碰到，那光團像是受到驚嚇般，倏地一下縮回了凹槽深處，消失不見。平台上的光芒和牆壁的光脈也迅速暗淡下去，恢複了之前的狀態，甚至更加晦暗，仿佛耗盡了最後一絲能量。
    隻有空氣中殘留的奇異能量波動和陳曜痛苦的**，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失敗了？還是沒有完全成功？
    蘇婉清來不及細想，頭頂再次傳來更加凶猛、更加暴躁的撞擊聲！還夾雜著某種重型機械啟動的沉悶轟鳴！
    “收藏家”的攻勢更強了！防護光穹已經淡薄如紙，裂痕開始肉眼可見地蔓延！
    必須立刻離開！
    她試圖扶起意識模糊的陳曜，但他完全無法站立。
    怎麽辦？難道真要死在這裏？
    就在蘇婉清幾乎絕望之際——
    砰！砰！砰！
    一陣截然不同的、清脆而急促的槍聲，突然從上方遠處傳來！緊接著是混亂的喊叫、奔跑聲和更多的交火聲！
    撞擊和轟鳴聲戛然而止。
    “收藏家”的精神力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帶著一絲驚疑不定的波動。
    發生了什麽？
    蘇婉清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驚愕。
    不是“收藏家”的人，也不是協會的風格……這槍聲……
    是警方？！他們怎麽可能找到這裏？還突破了“收藏家”的外圍防禦？
    混亂中，她似乎隱約聽到一個通過擴音器傳來的、有些模糊卻極具穿透力的喊話聲：
    “……裏麵的人聽著！我們是特別行動部隊！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即放棄抵抗……”
    特別行動部隊？
    蘇婉清的心猛地一沉，非但沒有感到欣喜，反而湧起一股更深的寒意。
    協會？不，協會不會用這種方式。警方？普通的警方力量絕無可能這麽快突破到這裏，更不會稱自己為“特別行動部隊”……
    還有第三方勢力插手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數，是轉機，還是……更大的危機？
    她看了一眼地上痛苦**、意識不清的陳曜，又看了一眼重歸寂靜的平台，最後望向不斷掉落碎屑、仿佛隨時會徹底崩塌的頭頂。
    出路在哪裏？
    （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