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情況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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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哪肯散去?
    肉!
    那可是實實在在的肉啊!
    奎爺剛才還提到了野豬肉!
    眾人的目光在奎爺,陳冬河,郭主任身上來回溜,腳底下像生了根。
    眼巴巴地望著那幾輛蓋著油布,隱約散發著肉香的板車。
    郭主任那點“暫時放放”的話,在他們聽來就跟沒說一樣。
    那肉車還在眼前呢!
    空氣裏那點若有若無的肉腥味,比啥命令都管用。
    郭主任也感到有些棘手了,場麵有點粘牙。
    他剛才“暫時放放”的話頭已經出口,眼下要是自己食言立刻收票,這出爾反爾的名聲傳出去可不好看。
    正思索著台階怎麽下,精明的奎爺又恰到好處地開口了,聲音洪亮得像敲鑼,壓過人群的嗡嗡聲。
    “郭主任說得對,人家陳英雄到咱北大街是客,得好好敘敘,喝口熱乎的!這大冷天的,站風口裏算咋回事!”
    奎爺順坡下驢,隨即話鋒一轉,對著人群道,手指點著那些攥著票,眼巴巴的工人。
    “冬河啊,聽我老奎一句勸,放我攤子上的那些山貨,不一定非得換成現錢壓著。”
    “換成這硬邦邦的煤炭票,也是條出路!”
    “大夥兒也甭幹著急上火了!這些福利票煤,隻要煤炭廠不倒,它就永遠管用!”
    “我琢磨著啊,村裏頭老少爺們肯定也想試試用煤塊子燒炕燒灶台,那可比柴火經燒多了,火力還旺,炕頭一夜都熱乎!”
    “現在大家夥手頭緊歸緊,可也想讓家裏婆娘娃娃暖和點兒不是?”
    “那蘿卜白菜土豆也不是啥值錢玩意,開春了地裏一冒芽,更賤!”
    他這話,算是給那些拿著票的人吃了顆定心丸,也點明了票的“硬通貨”屬性,更埋下了“換菜”的引子。
    他目光掃過陳冬河,最後落在郭主任身上,意味深長地說:
    “冬河的菜,到時候我老奎包圓了,幫他賣!現在嘛,冬河,郭主任都發話盛情相邀了,你得去!”
    “郭主任路子廣,人麵熟,要是能承蒙郭主任幫襯,幫你張羅張羅票的事,那不是比咱倆在這兒瞎忙活強得多?郭主任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話是在給郭主任遞橄欖枝,也隱晦地點出這“雙贏”背後潛藏的巨大利益和郭主任能發揮的關鍵作用。
    既能解陳冬河的“急”,又能顯他郭主任的“能”。
    還暗示了後續“賣菜”的環節需要郭主任的“幫襯”。
    話裏話外,把郭主任架到了“關鍵人”的位置上。
    郭主任心裏咯噔一下,像被點中了穴位。
    方才在人群中,一絲若有若無的貪婪心思剛冒頭,就被奎爺和陳冬河這看似無意實則精妙無比的雙簧給堵了回去。
    現在,他既不能真的對陳冬河這掛牌的英雄做什麽,也不敢當著這麽多工人的麵拂了自己剛樹立的“厚道”形象。
    更讓他心裏像貓抓似的癢癢的是。
    這兩人到底在搞什麽門道?
    真就為了點蘿卜白菜倒騰煤炭?
    騙鬼呢!
    這背後肯定有更大,更肥的肉!
    聯想到剛才陳冬河提到“金子價”的虎骨,還有奎爺這老狐狸閃爍的眼神……
    這裏頭的水,深著呢!
    那“菜”是什麽菜?
    怎麽個“包圓”法?
    他必須搞明白!
    這鉤子,咬得他心頭發慌。
    奎爺和陳冬河當然不是散財童子,有人想從他們碗裏搶肉吃,那代價必然昂貴。
    但眼下這戲,才剛開了個頭,角兒還沒亮全相。
    “成!”
    陳冬河臉上堆起感激的笑,朝郭主任再次拱手,姿態放得很低,像個實誠的後生。
    “奎爺金口玉言,我陳冬河啥都聽您的!郭主任,那就打擾您和嬸子了!”
    “瞧你說的,求之不得!走走走!幾步路就到!”
    郭主任心裏稍定,熱情地拍著陳冬河的胳膊,一副長輩提攜晚輩的親熱勁兒。
    “讓你嬸子給整倆硬菜,今兒好好嘮嘮!她早想見見咱們這位為民除害的真英雄了!”
    花花轎子人抬人。
    郭主任此刻言語動作更是熱絡幾分,一邊帶路,眼底卻飛快地掃過那幾輛堆著豬肉的板車和依舊不肯散去的工人。
    這筆肉,這些票,絕對不僅僅是換菜那麽簡單。
    利潤大頭在哪?
    那奎老頭話裏的“大有可為”又指向什麽?
    還有那虎骨……
    他必須搞明白!
    人群的期待粘稠得如同化不開的雪坨子,凍在臉上,也堵在胸口。
    奎爺咧嘴一笑,露出被旱煙熏得焦黃的板牙,朝陳冬河消失的方向投去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隨即扯開洪亮的嗓門,像平地炸響個炮仗,瞬間點燃了場子:
    “老少爺們,有福嘍!陳英雄發話,咱們也別幹杵著了!排好隊,挨個兒登記,野豬肉管夠!讓家裏婆娘娃娃今晚就聞見肉香!都麻溜的!”
    他這一嗓子,把剛才郭主任“散了”的尷尬衝得無影無蹤,人群像開了鍋的餃子,立刻湧動起來。
    “都想想自家缺啥肉!”
    他像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裏掏出來個小學生用的硬殼筆記本。
    封皮磨得起了毛邊,又從羊皮襖的寬大口袋裏摸出支短得隻剩半截,用線纏著的鉛筆頭,唾沫星子飛濺著吆喝。
    “野豬肉,一塊四一斤!比供銷社那憑票供應的家豬肉便宜三毛,油水一點都不少!”
    “就是肉柴點兒,得會做!切片拿大醬,大蔥,幹辣椒狠狠煸炒,把油都煸出來,那叫一個香!”
    “要是想吃點有滋味的,咱還有帶骨頭的野山羊肉!”
    “回家卸開,大骨頭棒子架火上熬湯,丟點曬幹的野山菇進去。那羊膻味混著鮮味啊,嘿!飄半條街!”
    “再煮點便宜羊下水進去,擱外頭賣那可是五毛錢一碗!”
    “自家煮一鍋骨頭,能熬三鍋湯,下水和棒骨錢能省一大半兒!比燒點柴火還劃算!劃算到家了!”
    他不僅報價格,還教做法,算細賬,句句都撓在缺油水的人心尖上,那香氣都仿佛已經鑽進了鼻孔。
    人群裏頓時響起一片吞咽口水和興奮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