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12章:骨教堂下的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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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莎修女在經曆了特斯拉裝置的能量衝擊後,其感知能力發生了顯著而詭異的變化,這既是一個意想不到的福音,也是一個沉重的詛咒。在安全屋那間昏暗的客廳裏,她躺在破舊的絨布沙發上,額頭上覆蓋著被冷水浸濕的布巾,雙眼緊閉,但眼皮下的眼球卻在瘋狂地快速轉動,仿佛正沉浸在一場激烈而無法醒來的夢境之中。她的呼吸時而急促,時而幾乎停滯,細微的、無法分辨內容的詞匯偶爾從她蒼白的嘴唇間逸出。
“她到底在‘看’什麽?”葉舟壓低聲音問身旁的艾莉絲,後者正像一頭警惕的母豹,一邊監視著修女的狀態,一邊不時掃視窗外寂靜的街道。
艾莉絲搖了搖頭,眉頭緊鎖:“她之前斷斷續續地提到,這像是‘時間的回聲’——是過去重大事件殘留的能量印記,因為昨天那場強大的能量激活而變得‘可見’,就像錄音帶被再次播放。但現在...她說她開始接收到更模糊、更令人不安的片段...某種...即將來臨的事物的預兆。”
就在這時,特蕾莎猛地從沙發上彈坐起來,動作僵硬得不似常人。她的雙眼驟然睜開,瞳孔擴張到幾乎占滿整個虹膜,漆黑得深不見底。“塞德萊茨(Sedlec),”她喘著粗氣,聲音幹澀而陌生,仿佛另一個靈魂借她的喉嚨說話,“他們正要去塞德萊茨。人骨教堂(Kostnice)。迪博士...他在那裏藏了東西...關鍵的東西。”
葉舟和艾莉絲交換了一個困惑而警惕的眼神。“迪博士?你是說...約翰·迪博士(John Dee)?那位16世紀伊麗莎白一世時代的數學家、煉金術士?”葉舟追問,試圖確認這突如其來的信息。
特蕾莎艱難地點頭,呼吸依然急促,額角滲出冷汗:“是的...但他不僅僅是個宮廷煉金術士...他是第一個真正試圖以科學方式理解節點網絡的人之一...他試圖複製...複製特斯拉那個裝置的原型...在特斯拉出生前整整三個世紀。”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信。
這個說法聽起來如此荒謬,近乎癲狂。但考慮到他們最近幾天所經曆的一切,葉舟強迫自己保持開放的心態。“為什麽是骨教堂?那裏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
特蕾莎的眼神變得飄忽而遙遠,仿佛她的意識正穿透牆壁,凝視著遙遠時空之外的某一點:“地下...在那些著名的骸骨墓穴之下...還有另一層...一個甚至連曆代教會管理者都不知道的秘所。迪博士在那裏進行他的秘密實驗...他試圖利用地球能量本身的流動...來實現物質的終極轉化...甚至...意識的升華。”
艾莉絲已經迅速拿出平板電腦,調出電子地圖,定位到了塞德萊茨——位於布拉格以東約70公裏處的庫特納霍拉(Kutná Hora)小鎮郊區,以其標誌性的、用數萬人骨裝飾而成的哥特式小教堂而聞名於世。“如果‘看守者’已經動身前往那裏,我們很可能已經落後了。”
特蕾莎掙紮著想從沙發上完全站起來,盡管虛弱感讓她身形搖晃:“不...他們還不知道具體入口...他們隻是在尋找線索...依靠傳統的情報手段...我們還有一點時間...但不會太多...”她的聲音因體力不支而斷斷續續。
決定必須迅速做出。艾莉絲立刻開始聯係石匠會殘留的、可信賴的網絡成員,安排一輛無法追蹤的汽車和一條相對安全的出城路線。而葉舟則利用安全屋那台老舊的電腦,瘋狂地檢索所有關於約翰·迪博士、塞德萊茨以及人骨教堂的曆史資料、建築圖紙和民間傳說。特蕾莎則被要求盡可能休息,保存體力,她那突如其來卻又不穩定的新能力,很可能成為他們唯一的情報優勢。
一小時後,他們乘坐著一輛毫不起眼的、車牌經過偽裝的斯柯達明銳轎車,駛出了布拉格城區。特蕾莎蜷縮在後座,雙眼依然緊閉,但她的嘴唇不時微動,提供著模糊卻精準的指引:“下一個路口...左轉...避開主路,有臨時檢查站...他們就在我們前方大約五公裏處,但他們選擇了另一條更繞遠的路線...”
葉舟一邊對照著紙質地圖,一邊感到既驚奇又深深的不安。特蕾莎的感知似乎擁有可怕的準確性——她成功預測了一個因事故而剛剛設置的檢查站位置,並指引他們提前繞行;她甚至感知到了一處因清晨降雨而引發的小型山體滑坡,讓他們及時改道,節省了寶貴時間。
“這種...感知力...會持續多久?”葉舟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目光通過後視鏡看向後座那張蒼白的臉。
特蕾莎沒有睜眼,聲音如同夢囈:“能量...正在消退...像潮水一樣...也許還能持續幾天...也許更短...這是一種...負擔...”她的聲音裏充滿了疲憊。
艾莉絲從駕駛座瞥了她一眼,雙手穩穩地握著方向盤:“但在它消退之前,它是我們的優勢。告訴我們更多關於迪博士的事,關於他到底發現了什麽。”
特蕾莎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每一次敘述都需要耗費極大的精力:“約翰·迪博士不僅僅是魯道夫二世皇帝的宮廷煉金術士和占星師...他是他那個時代最頂尖的數學家和密碼學家...他的目標遠不止將鉛變成黃金...他試圖理解物質的本質,能量與意識的轉換...他認為節點網絡是...‘神性思維’或‘宇宙意識’在物理層麵的表現和工具...”
葉舟思考著這個宏大的概念:“所以特斯拉並不是第一個嚐試接觸和利用這些能量的人?”
“遠非第一個,”特蕾莎確認道,聲音微弱卻清晰,“他隻是漫長鏈條中,最近期、技術手段最先進的一個。曆史上許多看似突飛猛進的發明和發現——從古希臘的‘野火’到文藝複興時期繪畫中對光影的革命性理解——背後都可能存在著對這些地球能量的零星認知和嚐試性應用。”
接近塞德萊茨地區時,特蕾莎指示他們徹底避開通往小鎮的主幹道,轉而拐入一條蜿蜒穿過茂密森林的、幾乎被遺忘的狩獵小徑。“‘看守者’的先頭小隊...已經到達教堂區域了,”她突然警告道,聲音繃緊,“但他們還在外圍偵查...尋找那個隱藏入口...迪博士的實驗室...被巧妙地偽裝了起來...”
他們在距離小鎮邊緣還有一公裏多的密林深處停了車,將車輛徹底隱藏在林蔭下,然後徒步前進。塞德萊茨人骨教堂從外麵看,隻是一座相對簡樸的、帶有哥特式尖頂的灰白色建築,但其內部卻蘊含著令人靈魂戰栗的景象——牆壁、拱頂、祭壇甚至枝形吊燈,都是由至少四萬具經過漂白和處理的人骨精心排列、堆疊而成,形成巨大的人骨徽章、十字架、聖杯以及刻著死者名字的骨柱。
盡管時間緊迫,心懷巨大壓力,當葉舟踏入這座寂靜得令人窒息的殿堂時,依然被眼前這巴洛克式的、對死亡赤裸裸的展示所震撼。這並非某種對死亡的病態迷戀,而是一種強大而直接的、關於生命短暫和塵世虛無的警示——一種被稱為“Memento Mori”(記住你終將死亡)的實體化哲學。
“這邊,”特蕾莎低語道,她的感知似乎在這充滿死亡氣息的環境中變得更加敏銳。她帶領他們快速繞過主祭壇區和那些令人不安的骨堆藝術,走向一個不起眼的、供奉著某位地方聖徒的側堂。她在牆上一處特定的、由各類骨骼鑲嵌而成的壁畫前停下,其中有一個骷髏頭的排列方式與其他相比,有著極其細微的、角度上的差異。“這裏,”她用手指輕輕觸摸那個骷髏空洞的眼窩,“按下這裏。左邊那個。”
艾莉絲謹慎地照做了,她的指尖稍稍用力。隨著一聲幾乎低不可聞的、機簧摩擦的哢嗒聲,一幅由肋骨和椎骨拚成的壁畫連同後麵的一部分石牆,悄無聲息地向內滑開,剛好容一人通過,露出其後一道向下的、狹窄而陡峭的石階。一股更加陰冷、混合著陳年泥土、腐朽骨頭和某種奇異金屬氧化氣味的空氣從下方湧出。
“迪博士設計的眾多入口之一,”特蕾莎低聲道,率先踏入口中,“他甚至沒有告知當時管理這裏的西多會修道士...這個秘密一直由極少數人口耳相傳。”
他們沿著旋轉的石階向下,階梯很快變得不再規整,像是利用天然岩層開鑿而成。通道越來越狹窄低矮,牆壁逐漸由粗糙的岩石變成了令人不安的、由人骨和黏土混合夯實的結構,給人一種正在步入某個巨大墳塚核心的不安感覺。這條隱秘的通道似乎延伸得極遠,遠遠超出了教堂本身的地基範圍。
最終,通道向下傾斜延伸了近百米後,通向一個較大的、顯然是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空間。這裏就是迪博士的秘密實驗室。空氣中彌漫著古老塵埃和草藥的味道。室內擺放著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古老煉金術設備——巨大的玻璃曲頸瓶和蒸餾器(阿倫比克)、陶製熔爐、形狀怪異的大小容器、研磨器具——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穴中央的一個巨大石壇,它似乎是由一塊完整的黑色岩石打磨而成,上麵刻滿了極其複雜的符號和能量流向圖,其風格與《光之書》和特斯拉裝置基座上的圖案明顯同源。
“看這裏,”葉舟指著石壇表麵那些交織的線條,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這些符號體係——它們描繪的不是靜態圖案,而是能量在這個節點網絡中的動態流動模式!迪博士在幾百年前就在嚐試&napping(繪製)這個全球網絡!”
艾莉絲仔細檢查著那些蒙著厚厚灰塵的設備,眼中充滿驚訝:“這真的是16世紀末的技術水平?這些玻璃器皿的吹製工藝、這些金屬部件的鍛造精度...看起來遠遠超出了那個時代的標準。”
特蕾莎步履蹣跚地走向洞穴角落裏的一個古老橡木書桌,上麵堆滿了發黴的皮革封麵書籍、散落的羊皮紙卷軸和各種筆記手稿。“迪博士不僅僅是在使用當時已有的技術,”她輕輕拂去一本厚重筆記上的灰塵,“他是在發明,是在根據他對那些古老文獻的理解,創造新的工具。看這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由不同金屬鑲嵌而成的、看起來像是早期化學電池的複雜裝置,“他在筆記裏稱它為‘大地之血容器’(Vas Sanguinis Terrae)——一種嚐試儲存和轉化地球能量本身的方法。”
葉舟立刻加入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閱那些脆弱不堪的文件。大多數文字是用拉丁文和古老的捷克文寫成的,字跡優美而密集,但其中有幾頁紙的材質明顯不同,上麵是用那種與《光之書》完全相同的、非人類的精密符號語言書寫的內容!
“迪博士肯定親眼見過《光之書》,或者至少是它的某個重要部分!”葉舟驚異萬分,手指不敢真正觸碰那些珍貴的頁麵,“他不僅在研究,他是在嚐試逆向工程,複製其核心原理!”
特蕾莎凝重地點頭:“根據宗座遺產管理局最深層的秘密檔案記載,迪博士在布拉格期間,確實通過某種渠道接觸並秘密研究了一份他稱之為‘永恒之鑰’(Clavis Perpetua)的古老文獻殘卷。他堅信這份文獻是理解和安全操作節點網絡的終極指南。”
他們的搜索被從上方通道隱約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和模糊而嚴厲的說話聲打斷。“看守者”已經找到了入口,正在快速接近。
“快!”艾莉絲厲聲催促,手已經按在了隱藏的武器上,“仔細找!迪博士最可能把東西藏在哪裏?”
葉舟的視線如同激光般快速掃過整個實驗室,目光最終落在一個看起來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物品上——一個相當普通、甚至有些破舊的中世紀皮質行李箱,它被隨意地放在一個極其精致的、鑲嵌著銀絲的煉金術儀器旁邊,反而顯得格外突兀。他衝過去,打開生鏽的搭扣。裏麵塞滿了各種手稿和繪有複雜圖表的設計圖,但最吸引他的是一個放在最上麵的、由暗灰色金屬製成的小盒子,大小正好可握於掌中,盒蓋上清晰地刻著那個他們已經無比熟悉的、代表著節點網絡的複合符號。
“找到了!”他壓低聲音喊道,小心地將那個沉甸甸的金屬盒取出。盒子是鎖著的,但那鎖具的結構和樣式,與他手中的那把青銅鑰匙完全匹配。
就在此時,“看守者”的特工們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湧入實驗室,訓練有素地分散開,手中的武器瞬間指向室內的三人。領頭者正是那個在特斯拉洞穴中與他們交鋒的高大冷峻男子,他的目光如同冰錐般刺向葉舟。
“把那個盒子交出來,教授,”男子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在洞穴中產生回響,“你們一直在幹涉一些遠超出你們理解能力的、極其危險的事情。這必須結束。”
艾莉絲瞬間已進入戰鬥姿態,身體微微下蹲,眼神銳利地評估著每一個威脅目標的位置。特蕾莎盡管虛弱,卻掙紮著上前一步,擋在葉舟身前,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權威感從她孱弱的身軀中散發出來。
“不明白的是你們,”特蕾莎的聲音雖然虛弱,卻異常清晰和堅定,仿佛帶著某種共鳴,“這個網絡...它從來就不是一件武器。它是...某種完全不同的東西。某種...更宏大、更神聖的東西。”
領頭者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笑:“我們非常清楚它是什麽。正因如此,它必須被嚴格控製。人類的心智和道德水平,還遠未準備好迎接和承擔這種等級的力量。”
就在這緊張的對峙時刻,葉舟注意到特蕾莎的眼中再次閃過那種奇異的、非人的光芒。她極其輕微地向他點了點頭,仿佛在傾聽某個隻有她能接收到的指令。
“就是現在,教授!”她突然用盡全力喊道,“打開盒子!用鑰匙!”
葉舟沒有半分猶豫。他迅速掏出那把溫熱的青銅鑰匙,精準地插入盒子上那奇特的鎖孔,用力一擰。隨著一聲清脆悅耳、仿佛某種精密機製完美契合的“哢嗒”聲,盒蓋彈開了一道縫隙。
然而,裏麵並非預想中的文件或古代神器,而是一個結構極其複雜的、由某種透明如水晶的未知礦物雕琢而成的裝置,其內部有細微的、如同液體般流動的光絲在緩緩脈動。當這個晶體裝置暴露在洞穴空氣中的一瞬間,它內部的光脈動驟然增強,並向上投射出清晰無比的全息影像——不同於之前天空中那宏大而混亂的景象,這些影像更加精確、穩定,充滿了數學的優美感和信息密度。
影像顯示出一幅極其詳細、不斷微微旋轉的全球能量場動態地圖,比特斯拉裝置所顯示的還要複雜精密數倍。無數節點如同星辰般明亮閃爍,彼此之間由纖細而明亮的光線連接,構成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仿佛具有生命般的宇宙級神經網絡。
“上帝啊...”特蕾莎低語道,眼中倒映著璀璨的光芒,“這不僅僅是張地圖...這是一個...交互界麵。一個控製台!”
“看守者”的特工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超越理解的奇觀所震懾,注意力出現了瞬間的分散。艾莉絲如同鬼魅般動了,利用這電光火石的時機,以驚人的速度和效率,徒手解除了離她最近的兩名警衛的武器,並將其擊倒在地。
混亂瞬間爆發。葉舟下意識地將發光的晶體裝置護在懷中,而特蕾莎似乎進入了一種深度的出神狀態(trance),她的雙手開始在那全息光影中移動,仿佛在觸摸和操作著看不見的控製界麵。
“我明白了...”她低語著,聲音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眼睛完全被光芒占據,“節點...它們主要的不是能量源...它們是傳感器...是接收器和發射器...整個網絡是一個...意識檢測和通訊係統...是為了...”她的聲音充滿了頓悟的震撼。
領頭者猛地從震驚中恢複,再次舉槍瞄準特蕾莎:“遠離那個裝置,修女!這是最後警告!”
但一切為時已晚。特蕾莎的雙手完成了一個複雜的、終結性的手勢。刹那間,整個洞穴被一種純粹而耀目的白色光芒徹底吞噬,所有人的視覺瞬間變成一片雪白。當視力艱難地恢複時,他們看到那個晶體裝置已經自行懸浮到了半空中,緩緩旋轉著,投射出全新的、截然不同的影像。
這些影像不再是抽象的地圖或符號。它們開始展示地球曆史的真實場景——大陸板塊的漂移、冰河期的來臨與消退、恐龍的滅絕、早期人類的遷徙、偉大文明的興起與崩塌——但所有景象都是從一種不可能的、極高的、仿佛是同步軌道衛星或更高維度的視角呈現的。
緊接著,影像再次變幻,開始展示出無數可能的未來分支——一些充滿希望:人類克服了自身的分歧,科技與靈性共同發展,最終走向星空,加入一個廣闊的智慧生命共同體;另一些則黑暗而絕望:世界毀於核戰火、生態崩潰或某種自我導致的科技災難,地球變成一片死寂的廢墟。
“選擇...”特蕾莎的聲音響起,但此刻她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與她一同說話,重疊在一起,“始終是...選擇。網絡不是控製裝置...它是一個...教育工具...一個模擬係統...設計來引導和測試一個物種...是否成熟...是否準備好...”
領頭者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手中的武器無力地垂了下來。“但是...誰?究竟是誰...建造了這一切?”
懸浮的晶體影像再次改變,這一次,顯示出一片完全陌生的星空。星座的排列詭異而陌生,銀河係從一個從未見過的角度展開,散發著妖異的光芒。然後,一個聲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不是通過鼓膜,而是直接作用於意識:
“那些來自太初的存在...那些播下種子的人...那些仍在等待的人...”
聲音消失後,影像最終聚焦於一個特定的場景——那是一座由發光水晶和液態金屬構築而成的、結構違反歐幾裏得幾何學的城市,天空中有著一大一小兩個不同顏色的太陽,緩緩沉入遠方的地平線。這正是葉舟和特蕾莎在各自幻覺中都清晰看到的那個世界。
“家園...”特蕾莎喃喃說道,兩行清淚無聲地從她臉頰滑落,“或者...可能的家園之一。無數可能性中的一條路徑...”
晶體裝置的光芒開始逐漸減弱,緩緩下降,落回到葉舟手中已然打開的盒子裏。實驗室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看守者”的特工和葉舟他們三人,都因剛才所見證的一切而陷入徹底的震撼與沉默,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無蹤。
領頭者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徹底改變了——不再有那種冰冷的 certainty,而是充滿了敬畏、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愧。“我們...我們錯了。幾個世紀以來...我們的教條...我們的恐懼...讓我們完全誤解了...”
特蕾莎虛弱地點了點頭,此刻的她看起來精疲力竭,卻又奇異地籠罩在一種平靜的光輝中:“網絡不是需要被控製和封鎖的武器...它是一個等待被學習和接受的禮物...一個...來自造物主的邀請,邀請我們成長...”
她轉向葉舟,目光清澈:“迪博士隱約明白了這一點...特斯拉也觸摸到了邊緣...而現在...我們終於看到了真相。”
當他們最終離開陰冷的墓穴,重返地麵時,所有人之間的氣氛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曾經的對手,因共同目睹的驚人真相而暫時團結起來。“看守者”的領頭者同意暫時休戰,並承諾共享部分情報,以共同理解這個網絡的真正本質和目的。
但對葉舟而言,無數的問題依舊盤旋在腦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沉重:究竟是誰建造了這個不可思議的係統?他們現在在哪裏?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而最重要的問題是——人類,作為一個整體,真的已經準備好接受這個跨越星辰的邀請了嗎?
當他們踏上返回布拉格的路途,葉舟知道,他們的旅程遠未結束。事實上,它正朝著一個更加深邃、更加宏偉的方向展開。而最偉大的發現——關於人類在宇宙中的真實身份和終極命運的發現——仍然在前方等待著他們。
那個冰冷的晶體裝置安靜地躺在他的背包裏,葉舟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的責任感和渺小感。他們發現的不是一件武器或一種新能源,而是某種 infinitely 更非凡的東西——一個來自群星深處的邀請函,已經等待了千萬年,如今,終於被一小群人意外地簽收了。
而他清楚地知道,這一切,僅僅是一個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