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5章 泉水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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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王立他們難道是撈到了鱈魚?”
    劉水生此刻已經想不到其他緣由了。
    “先不急,等我去找薑利來問問看。”
    陳川揉了揉眉心,按照他的計劃,是提前把市麵上的新鮮鱈魚收購,讓王立在捕撈不到鱈魚的同時,連減小損失的從市場采購鱈魚完成訂單都做不到。
    送走劉水生後,陳川獨自一人來到了碼頭。
    晚風吹拂著海麵,卻吹不散他心頭的凝重。
    他之前一直以為王立隻是個不擇手段的走私犯,但從葉振海那番話來看,這家夥在港城很可能牽扯著更黑暗的勾當,手上恐怕還不幹淨。
    走粉、黑吃黑、沉船死人。
    這些詞串聯在一起,證明王立不止是奸商,更有可能是個亡命徒。
    碼頭上躍進號靜靜靠在岸邊,旁邊是忙碌的漁民。
    雖然陳川不喜歡這群同村人,但自從上次順利承包下喇叭口那片海域後,也沒刻意針對過。
    就在這時,一個黝黑的漢子提著兩條銀光閃閃的細長海魚湊了過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川子,今天剛回來的船,弄到了兩條泉水魚,稀罕貨!”
    “聽說這魚熬油多,肉也嫩,特地給您送來嚐嚐鮮!”
    如此場麵已經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陳川原本打算拒絕。
    可目光落在那兩條泉水魚上時卻猛地一怔。
    魚身呈流線型,鱗片細密,頭部較大,口裂寬。
    像,太像了。
    一個念頭突然從陳川心底升起,王立的沒有收購鱈魚,是不是打算用這泉水魚進行代替?
    說泉水魚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油魚。
    這種魚因為體內含有大量蠟酯,人吃了無法消化,腸道受刺激後容易出現腹瀉,腸胃痙攣等不適症狀,甚至排出橙黃色的油酯。
    在這個年代有些國家已經禁止了油魚的出口和銷售。
    但是亞洲地區,暫時還沒有明確的限製。
    就像河口村,大家都知道這魚吃多了會拉肚子,但也隻是覺得自己腸胃不好,隻是選擇不多吃。
    如果遇上又恰巧嘴饞,還是會選擇食用。
    反正也拉不死人,一兩天就能緩解。
    陳川接過魚看了看,不動聲色地問道:
    “這魚……最近碼頭見得多嗎?”
    那漢子琢磨了一下,訕笑道:
    “咱這出的少,但聽說溪水村他們昨天撈了不少,得有好幾千斤。”
    “這玩意兒好吃是好吃,但吃多了漏油,也不知道他們那魚打算怎麽處理。”
    陳川點了點頭,正思考著如何去找薑利來,村支部的會計氣喘籲籲地跑到了碼頭:
    “川子!川子!縣裏罐頭廠來電話了,薑廠長讓你明天務必去廠裏一趟,說有非常要緊的事,隻能當麵說!”
    陳川心裏咯噔一下。
    薑利來這麽急著找他,難道也察覺到了什麽異常?
    他按捺下立刻動身的衝動,決定還是明天當麵帶著這兩條證據去和薑廠長說個明白。
    第二天一早,陳川用濕布包好那兩條油魚,騎著三輪車直奔縣罐頭廠。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王立是怎麽將油魚當成的鱈魚,懷疑薑利來下麵的人手腳不太幹淨。
    然而,一走進薑利來的辦公室,陳川就察覺到了氣氛不對。
    薑利來坐在辦公桌後,臉色灰敗,眼神裏沒了往日的神采,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辦公室裏煙霧繚繞,煙灰缸裏塞滿了煙頭。
    “薑廠長,我正想找您說鱈魚訂單的事,我懷疑王立他們……”陳川迫不及待地開口。
    薑利來卻無力地擺了擺手,打斷了他,聲音沙啞:
    “川子……訂單的事,先放放吧。現在……出了更大的麻煩。”
    他深吸了一口煙,吐出濃濃的煙霧:
    “我可能……要被牽連了。”
    “牽連?”陳川一愣。
    “還記得上次我托你找的那硨磲嗎?送給了輕工局的那位領導……”
    薑利來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他……他出事了!上麵來的調查組,說他有嚴重的經濟問題,已經……已經進去了!”
    陳川心頭猛地一沉。
    八十年代嚴打的風聲還沒完全過去,這種事一旦沾上,就是天大的麻煩!
    薑利來苦笑著,笑容比哭還難看:
    “現在廠裏已經不是我說的算了。”
    “上麵派了新的代理廠長下來……叫錢向東,今天就走馬上任。”
    “我那硨磲……算是拍馬蹄子上嘍……”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嶄新中山裝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麵無表情的辦事員。
    此人麵色白淨,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官威,眼神掃過陳川和薑利來,帶著幾分審視。
    “老薑啊,還在為過去的事發愁?要向前看嘛!”
    代理廠長錢向東語氣平淡,
    “這位就是河口村的陳川同誌吧?正好,省得我再讓人去通知了。”
    “十分鍾後,小會議室開會,有重要的生產任務部署,你們都參加。”
    說完,也不等兩人回應,轉身就帶著人走了。
    薑利來像是被抽幹了最後一絲力氣,癱坐在椅子上。
    他朝著陳川揮了揮手:
    “川子,以後我就護不了你了,而且那答應你的特供商品名單……唉!”
    陳川的心沉到了穀底。
    他原本還想著跟薑利來談論一下鱈魚訂單的事情,現在人家居然就已經開始交代後事了。
    小會議室裏,煙霧繚繞。
    除了臉色灰敗的薑利來和麵色凝重的陳川,還有兩撥人。
    一撥是以王立為首,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誌在必得的微笑,看到陳川進來,還挑釁地揚了揚下巴。
    他身邊坐著的是那個看起來精明幹練的孫釗。
    另一撥人則有些麵生,是縣裏另一家規模稍小的水產合作社的代表,領頭的是個麵色黝黑,看起來頗為老實的中年漢子,姓李。
    陳川來的稍晚,隻能坐到了王立旁邊。
    他剛坐下,一股發油混合著煙草的刺鼻味道就飄了過來。
    王立側過身,用手遮著嘴:
    “陳村長,真是巧啊。坐我旁邊,是還想聽聽我怎麽把鱈魚訂單做完的經驗?”
    他嗤笑一聲,
    “別白費心思了,你那點小把戲,也就配在河口村那破碼頭使使。想給我王立使絆子?你還嫩了點!”
    “告訴你,我想弄到的魚,就沒有弄不到的。至於那些不懂事,亂伸爪子的……”
    他眼神陰鷙地掃了陳川一眼,
    “早晚得被人剁了爪子下酒!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