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縣第一人民醫院。
    柳娜提著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和粥，快步走進病房。
    她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靠窗的那張病床，卻見床上空無一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她的心猛地一緊，臉色瞬間白了。
    “小源？”
    柳娜慌忙四下張望。
    身後卻是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
    “姐，你來了！”
    柳娜急忙回頭，隻見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正費勁拎著一個濕拖把，挪進來。
    他臉色蒼白，嘴唇沒什麽血色，寬大的病號服套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的。
    隻不過那小男孩，在看到柳娜時，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小源！你……你在幹什麽！”
    柳娜幾步衝過去，一把奪過拖把，
    “誰讓你幹這個的？你的身體怎麽能拖地？快回床上躺著！”
    柳源被姐姐的反應嚇了一跳，小聲解釋道：
    “姐，我沒關係的。”
    “阿姨們太忙了，我看我們這門口有點髒，就想…就想幫忙擦一下……”
    “不行！”
    “快回去躺著！”
    柳娜拉著柳源的手，把他按回了病床上，然後將帶來的包子拿了出來。
    她一邊吹涼白粥，一邊說道：
    “快吃吧，姐特意去國營飯店買的，肉餡的。”
    柳娜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些。
    柳源乖巧地拿起包子，小口咬了一下，肉汁的香氣讓他滿足地眯了眯眼。
    但他吃了沒幾口，卻慢慢放下了包子，低著頭，小手無意識地揪著被子邊緣。
    “姐，”
    他聲音很小，滿是忐忑，
    “我……我是不是每天都要花很多很多錢？”
    柳娜心裏“咯噔”一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隨即又強裝鎮定，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頭：
    “小孩子別瞎想這些，好好吃飯，把身體養好最重要。”
    柳源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被輕易糊弄過去，他抬起頭：
    “護士阿姨聊天的時候，我聽見了……她們說我的藥很貴，一天……一天就要好多錢。”
    他努力回想那個數字，小臉皺成一團，
    “好像要三十多塊……還說，還說這個病很難治好，是個無底洞……”
    柳娜的心像被針紮了一樣刺痛。
    一天三十多塊，崔勇給的那些錢對於她來說已經是一筆巨款。
    可連兩個月都沒法支撐。
    她猛地打斷弟弟的話。
    因為心急語氣有些嚴厲：
    “別聽她們亂說！姐有錢！等姐攢夠錢了，就帶你去國外治病。”
    “到時候你也可以去上學了。”
    “那到時候你要嫁給姐夫嗎？”
    柳源昂起了頭，臉上滿是希冀。
    柳娜笑了笑：
    “行啊，等你病好了，姐姐就嫁給姐夫。”
    ……
    浦江縣招待所。
    一座帶有明顯蘇式建築風格的二層小樓內。
    陳川找到了正在院落內小池塘釣魚的鄭世榮。
    鄭世榮就坐在池塘邊的一張小板凳上，手裏握著一根自製的簡易魚竿，線垂在水中，神態悠閑，與周圍略顯陳舊的環境奇異地融合在一起。
    “鄭先生，好雅興啊！”
    陳川走近，朝著鄭世榮誇了一句。
    他確實沒想到，在這小縣城的招待所裏，還有這樣一處所在，更沒想到鄭世榮會有這份閑心。
    鄭世榮聞聲轉過頭，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隨手將魚竿靠在旁邊的柳樹上，站起身：
    “陳廠長來了。談不上雅興，打發時間而已。”
    “這地方安靜，適合想事情。”
    他拍了拍褲腿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廠裏都安排妥當了？”
    “基本差不多了。”
    陳川走到池塘邊，看著水裏模糊的倒影，
    “我過來是想跟鄭先生說，出海的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
    鄭世榮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些古怪神色，但很快又收斂：
    “嗯，我這邊早就準備好了，你看什麽時候可以動身？”
    陳川雖然也察覺到了鄭世榮的異常，但一下也沒能想出哪裏不對。
    他笑了笑：
    “既然鄭先生都準備好了，那自然越快越好。”
    “不過，這次出海，我還需要帶一個人。”
    “是那個叫水生的年輕人吧？”
    鄭世榮並不意外，反而朝著身後的隨從說道：
    “去趟河口村，把水生給接來。”
    “走我們先去碼頭吧，剛好帶你看看我們出海的船隻。”
    鄭世榮做了個請的手勢，與陳川並肩朝招待所外走去。
    而那名剛剛離去的隨從此時卻從另一個方向匆匆走來。
    叫停了鄭世榮。
    “陳廠長，您先去，我這邊有點事情。”
    鄭世榮朝陳川笑了笑，轉身又回了院子。
    “鄭總要現在出海嗎？可是罐頭廠那邊的事情昨晚才安排好。”
    鄭世榮看了眼遠處陳川的背影，笑了笑：
    “沒關係，他拖了這麽久，也應該敲打敲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