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早就身不由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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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往後,所有地方官的任命和罷免,都必須經過我點頭。”
“我要讓那些真正能幹事,肯為老百姓做事的好官上。”
“讓那些隻知道貪汙腐敗,欺壓百姓的貪官滾。”
“這就是我的條件。”
劉啟要的不是錢,他要的是權。
是,從根子上改造這個已經爛透了的王朝的權力。
他要做的,不是一個富可敵國的大軍閥。
而是一個,能真正改變這個時代的改革者。
李善長被劉啟的這個要求給徹底鎮住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將軍。
感覺到了一種發自靈魂的顫栗。
這個劉啟,他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麽封侯拜相,什麽金錢美女。
他要的,是這整個天下,不是用武力去征服。
而是用他的思想和他的製度,去徹底地重塑。
這是一個真正的野心家。
一個比青陽王魏蒼野心還要大一百倍,一千倍的恐怖存在。
“這個…這個,老夫做不了主。”
李善長的聲音都有些沙啞。
“這得陛下和宰相大人點頭,那就去讓他們點頭。”
劉啟的語氣裏,沒有留下半點可以商量的餘地。
“你回去,就這麽告訴他們。”
“答應,我劉啟就幫他們把這艘破船穩住了,讓這江山,不至於說塌就塌。”
“要是不答應……”他話音一頓,嘴角扯出一抹說不清是嘲諷還是漠然的弧度,“那也簡單,大家夥兒就一塊兒抱著沉下去,誰也別想跑。”
“路怎麽選,讓他們自己掂量。”
李善長走了,那背影,怎麽看都透著一股子失魂落魄。
他要去完成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府裏頭,送走了老的,總算也迎來了心心念念的人。
他的兩位嬌妻,趙含嫣和趙如煙,終於到了。
自打北邊徹底平定下來,趙虎就親自當了護衛。
一路從安樂寨,將姐妹倆平平安安地送進了這京城。
一見到劉啟,姐妹倆那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劈裏啪啦往下掉,怎麽都收不住。
天知道這幾個月她們是怎麽熬過來的,日日夜夜地提著一顆心,就怕……就怕從京城的方向,傳來哪怕一丁點兒不好的消息。
直到這一刻,真真切切地看著劉啟就站在跟前。
一個活生生的人,那顆懸在嗓子眼的心,才算是“咚”的一聲,落回了肚子裏。
“夫君……你瘦了。”
趙含嫣伸出手,指尖有些顫抖地撫過劉啟的臉頰,一雙眼睛裏,全是藏不住的心疼。
“在京城,是不是……特別不好過?”
她是不懂朝堂上那些彎彎繞繞的大事,可她看得懂他眉宇之間,那份怎麽也揉不開的疲憊。
“沒事。”劉啟反手握住她的手,扯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能有什麽事?無非就是跟那幫老狐狸耍耍嘴皮子……說真的,比領兵打仗可累多了。”
“夫君,”一旁的趙如煙也開了口,聲音很輕,帶著點哀求。
“要不……咱們回安樂寨吧,好不好?”
“這京城太大了,也太嚇人了。”
“咱們什麽高官厚祿都不要了,就回去,過咱們自己安安穩穩的日子……”
是啊,她們是真的怕了。
與其讓自己的男人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京城裏當什麽大將軍。
她們寧可他還是那個在安樂寨裏,快活自在的山大王。
“傻丫頭。”劉啟歎了口氣,伸出雙臂,將姐妹倆一並緊緊摟進了懷裏。
“你們當真以為……咱們現在,還回得去嗎?”
他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子沉甸甸的無力感。
“早就身不由己了。”
“現在這條路上,我們不咬著牙往前走,唯一的下場……”
“就是被人從背後,一腳踹下懸崖。”
他,劉啟,早就不是那個隻想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過小日子的山寨主了。
從他下決心奪下州府,把那個劉文正變成掌中木偶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身在這天下的棋局裏,成了一枚誰都想吞掉、卻又誰都啃不動的硬骨頭。
他的身後,是幾十萬張吃飯的嘴,是一支隻聽他號令的軍隊。
隻要他停下來,他身後的一切,都會瞬間崩塌。
趙含嫣和趙如煙,有些似懂非懂。
天下大勢,朝堂爭鬥,那些離她們太遙遠了。
她們隻知道一件事,她們的男人,很累,非常累。
她們能做的,也僅僅是把他抱得再緊一些,再緊一些。
用自己的體溫,去暖那顆正在被這冰冷世道,凍得越來越硬的心。
李善長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劉啟的大將軍府。
他的後背,已經被一層冰冷的汗水給徹底浸透。
他要去見的人,並非皇帝。
他心裏清楚得很,在這件事上,皇帝說了根本不算。
他真正要去麵對的,是那個用一隻手便能遮住整個天空的當朝宰相,王坤。
宰相府邸,戒備森嚴,簡直像一座小皇宮。
書房裏,上等的龍涎香正無聲地燃燒,煙氣嫋嫋。
王坤,這位看上去溫文爾雅,更像個教書先生的老人,正捏著一根狼毫筆,不緊不慢地在畫一幅山水。
李善長進來時,他甚至連頭都未曾抬起。
“事情,辦得如何了?他,可曾答應?”
王坤的聲調平淡得,就像在問今天天氣好不好。
可李善長知道,這風平浪靜之下,藏著的是能吞噬一切的洶湧暗流。
“他……他沒答應。”李善長開口時,嗓子幹得厲害。
王坤握筆的手,停頓了那麽一刹那。
就這麽一刹那,一滴墨,落在宣紙上,留下一個微小卻刺眼的墨點。
一幅幾近完美的山水畫,就因此,有了瑕疵。
王坤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輕輕一蹙。
“嫌地少了,還是嫌錢不夠?”
“都不是。”李善長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
“他要……人事任免權。”
“大瀝所有州府縣衙,官員的任免,他說,都得先經過他點頭。”
啪嗒。
王坤手裏那根價值千金的狼毫筆,掉在了地上。
墨汁,在那張昂貴的波斯地毯上,迅速暈開一片紮眼的黑。
書房裏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