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雖然離經叛道,但有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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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的人對劉啟多半沒有好感,有人心,道他不過是逞一時威風、順便‘奪走’了別人心中的名媛。
    公開場合下流傳最廣的議論,說的便是他將所謂的北地才女崔鶯鶯困在這裏,不讓她離開。
    她寫出來流傳的那些文章,也不過是敷衍了事、勉強拚湊成的字句罷了。
    這幾句話落下,廣場愈發安靜得可怕,誰都不願吱聲。
    好像空氣都隨這尷尬一塊沉到地底。
    令許多人有點不知所措,原本喧鬧的現實忽然失去了熟悉的溫度,隻剩一個難以信服的劇本。
    “你們的這些念頭,其實都在情理中。”
    劉啟嘴角微揚,輕描淡寫地笑了。
    “所以今天我就把本人請了來。”
    “她會自己跟大家講講,事情是怎麽展開、又發生了什麽變故。”
    他甩開崔鶯鶯的手,退到後麵幾步遠的位置上。
    朝廣場那一群複雜的目光裏做了個請她上台的姿勢。
    場中全都安靜地盯著那位始終沒有說過話的漂亮女子。
    原本熄滅的希望這會兒像是不約而同地悄悄複燃。
    大家理所當然地猜想,剛才崔鶯鶯要不是被壓製了,多半也不會表現得那樣順從。
    而眼下既然有機會張嘴說話,或許她就能抓住時機,把麵前這個虛偽的假象拆穿。
    台下的孔融簡直緊張到手都濕透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並不太親近的“侄女”,
    背後攥著拳頭,連心裏頭都在不受控製地祈求老天。
    說啊,快說啊,隻要你說一句你是被逼的,我們今天就贏了。
    在萬眾矚目之下,崔鶯鶯,終於緩緩地抬起了頭。
    她那張美得不似凡人的臉上,沒有眾人想象中的悲憤和委屈。
    隻有一種超然物外的平靜,和一絲淡淡的悲憫。
    仿佛在看一群可憐的井底之蛙。
    她的目光掃過台下那一張張充滿了期盼、憤怒和不解的臉。
    最後,落在了那個須發皆白、德高望重的當朝太傅孔融的身上。
    她朱唇輕啟,用一種空靈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的,聲音。
    緩緩地吐出了一句話。
    一句讓所有人都如遭雷擊、魂飛魄散的話。
    “孔太傅,還有各位叔伯,同道。”
    “鶯鶯,有禮了。”
    “感謝各位不遠千裏前來探望鶯鶯。”
    “隻是,鶯鶯有一事不解。”
    “鶯鶯我是心甘情願追隨大將軍的。”
    “不知各位這公道,要從何討起?”
    “這國賊,又要嚴懲誰呢?”
    這句話的份量,比劉啟剛才所有話加起來的殺傷力都大一百倍。
    它就像一顆看不見的精神***。
    在所有士人的腦海裏轟然引爆。
    把他們那脆弱不堪的精神世界。
    給炸得支離破碎,一片狼藉。
    “不……不可能!”
    孔融的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險些當場就栽倒在地。
    他伸出手指,顫抖地指著台上的崔鶯鶯,那張老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你一定是被他給控製了,對不對!”
    “鶯鶯,你清醒一點,你看看台下的我們,你看看天下所有支持你的讀書人!”
    “你不能,你不能自甘墮落,你不能助紂為虐啊!”
    他還在做著最後的、徒勞的掙紮。
    試圖用他那套所謂的“大義”,來喚醒那個他心目中的“失足少女”。
    可惜,他麵對的已經不是那個需要他們來保護的弱女子了。
    而是一個已經被劉啟用他那套全新的、恐怖的世界觀,給徹底洗腦重塑了的新人類。
    “墮落?助紂為虐?”
    崔鶯鶯笑了,笑得無比的輕蔑。
    那笑容像一把最鋒利的刀子,狠狠地紮在了所有士人的心上。
    “孔太傅,你覺得什麽是墮落?”
    “是像你們一樣,抱著幾本不知道被篡改了多少遍的破爛古書,就以為自己掌握了天地至理?”
    “是像你們一樣,每天隻知道空談誤國,結黨營私,除了製造內耗之外,對這個國家、對天下百姓沒有一絲一毫的貢獻?”
    “還是像我一樣,追隨一位能夠帶領這個民族走向前所未有的輝煌和強大的真正英雄?”
    “至於助紂為虐。”
    崔鶯鶯的目光陡然變得無比銳利。
    “你們又有什麽資格來評判大將軍?”
    “你們說他殘暴,可他殺的是那些擁兵自重、意圖分裂國家的叛軍。”
    “你們說他嗜殺,可他轟平的是那座注定要被戰火吞噬,讓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的罪惡之城。”
    “你們說他勞民傷財,可你們腳下這座正在拔地而起的新長安城,在短短三個月內,就為超過五十萬的流民提供了工作和住所。”
    “它未來將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貿易和工業中心,它所創造的財富將足以養活十個大瀝王朝。”
    “而你們,這些自詡為國家棟梁的聖人門徒。”
    “你們為這個國家,為天下的百姓,又做過些什麽?”
    “除了像一群蒼蠅一樣嗡嗡嗡地叫個不停,你們還會幹什麽?”
    崔鶯鶯這番話字字誅心,句句見血。
    她就像一個最無情的劊子手。
    用劉啟教給她的那把名為“現實主義”和“功利主義”的手術刀。
    將“清流士人”這個階層那層偽善的麵具給一片一片地割了下來。
    露出了底下那自私、無能、虛偽而又可笑的真實麵目。
    台下的士人們全都聽傻了。
    他們一個個張大了嘴巴,臉色慘白。
    他們無法相信,這些在他們聽來如同“歪理邪說”一般的大逆不道的言論。
    竟然會從他們心目中那個最純潔、最高尚的仙子口中說出來。
    這比劉啟親自下場跟他們辯論,還要讓他們感到難以接受。
    因為這代表著他們的偶像已經從內部徹底地腐爛了。
    他們的信仰,崩塌了。
    “你…你……”孔融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一口老血差點就當場噴了出來。
    他指著崔鶯鶯,想罵她“無恥”,想罵她“妖言惑眾”。
    可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悲哀地發現。
    崔鶯鶯說的那些雖然刺耳,雖然離經叛道。
    但,好像,又他娘的有點道理。
    至少在“為國為民”這個層麵上。
    他們這群人跟劉啟一比,確實是什麽都沒做,甚至還在不停地拖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