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股說不清的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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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融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文字,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作為一個信奉“仁義禮智信”的儒生。
    他畢生的追求便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政治理想。
    他曾以為輔佐劉啟建立共和國,是為萬民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然而他現在才發現,自己親手參與建立的這個共和國。
    其根基,竟然就建立在如此殘酷血腥的屠殺之上。
    他所追求的“仁政”,在共和國這台冰冷的戰爭機器麵前。
    顯得是那樣的虛偽和可笑。
    他感覺自己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一個助紂為虐的幫凶。
    他想辭職,想離開這個讓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可他不敢。
    他知道一旦自己提出辭職。
    等待他的絕不會是什麽告老還鄉、安度晚年。
    而是和那些江南士族一樣身首異處、家破人亡的下場。
    劉啟,是絕不會允許一個知道了他太多秘密的人,安然無恙地離開權力核心的。
    孔融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精神分裂。
    他的良知在譴責他,求生欲在逼迫他。
    他就如同一個被綁在火刑柱上的異教徒。
    在理智與情感的烈焰中被反複地炙烤、煎熬。
    最終,求生的本能還是戰勝了那點可憐的讀書人風骨。
    他顫抖著,拿起了筆。
    在一份由崔鶯鶯起草的、關於“江南平叛大捷,亂黨賊首盡數伏法”的對全國公告上。
    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當他寫完最後一筆時。
    整個人都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癱倒在了椅子上。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
    那個心懷天下的孔聖後人,已經死了。
    活下來的,隻是共和國這部巨大機器上,一顆冰冷而沒有感情的螺絲釘。
    王坤,是元老院四巨頭裏,唯一對這場大清洗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人。
    在他看來,那些士族豪強既然敢跟共和國作對,便死有餘辜。
    殺得越多越好。
    他唯一感到不滿的,是自己沒能親自提刀上陣殺敵。
    隻能像個看門狗似的守著江南的各個出口。
    這讓他感覺很憋屈,也很沒勁。
    所以,當他接到東瀛使團即將抵達新長安、正式遞交降表的通知時。
    立刻就把江南那點破事給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覺得,這才是他這個神機營總長該幹的正事。
    那就是接受敵人的投降,彰顯共和國的赫赫軍威。
    他甚至還特意讓人趕製了一套全新的、鑲著金邊的大元帥禮服。
    準備在接受東瀛人投降的儀式上,好好地威風一把。
    他要讓那些來自東瀛的矮子們看清楚。
    誰,才是這個東方世界真正的主人。
    一場足以改變整個東亞格局的受降儀式。
    就在這樣一個內部剛剛經曆過血腥風暴的詭異氛圍中。
    緊鑼密鼓地籌備了起來。
    而此刻,在遙遠的歐羅巴。
    那支由整個天主教世界共同組建的、所謂的“上帝之鞭”聯合艦隊。
    也已揚帆起航。
    他們的總指揮官,冷血的阿爾瓦公爵。
    正站在旗艦“聖三位一體號”的甲板上,借著海風拍打的鹹腥氣,他安靜地眯起眼。
    目光像箭,落到海圖某個極遙遠、標紅圈的小點上,上麵寫著兩個模糊生僻的字——“契丹”。
    前一秒嘴角還隻是輕微扭動。
    這一瞬,他笑得有點鋒利,那神態十足讓人不寒而栗。
    強烈的自信盤踞心頭——要不了多久,哪怕隔著千裏汪洋也終將讓整支艦隊主炮一齊開火。
    那個宣稱順應天命的“東方帝國”。
    帝號篆刻著與上帝對峙的傲慢氣息,就要被擊碎在烈焰中。
    無論多輝煌的城市、多厚重的文明。
    隻要敢碰撞神意,他都準備讓它們化作滿地焦黑瓦礫。
    宏大的故事在世界兩頭默默醞釀,各自自命為天下樞紐的帝國,誰都沒打算謙讓半分。
    此刻,一個剛剛走出亂流、氣息嶄新的龐大國家。
    刀鋒藏在笑裏,屋瓦新翻、民心激蕩。
    另一個把無數附庸的貢獻累加成喧囂巨浪,魄力勃發,信誓旦旦地朝對岸挺進。
    它們好比兩顆體型恐怖的彗星。
    拉開距離埋頭疾馳,各自裹挾著曆史的濃稠。
    如果說注定會撞上——多半是在誰都沒看清的大洋深處。
    空前浩蕩一戰便此無聲擦亮鋒芒。
    這樣的碰撞後,善惡無法一言分明,新的秩序和古老稅賦的契約會被徹底顛覆。
    在歲月未曾留意的未來,世界誰坐最上首。
    正等那場藏在浪濤下的博弈靜悄悄給出答案。
    藍色星球的主人之位到底屬於誰。
    終究繞不開這些代價血腥、有時卻帶一絲詩意的較量。
    亂世氛圍就掛在天邊,離劉啟那處小屋似遠又似近。
    真實與幻象分辨不出誰吵得更厲害。
    密封屋裏的光打在稀奇古怪的器件上。
    他神經些微緊繃,小心往實驗台那團零件伸手。
    肺裏的氣正慢慢呼出去,火花一閃。
    他終於點亮那台自己攢了許久的柴油引擎。
    片刻仿佛落進失重水域,暢快又刺激的感受在胸口盤旋著往外溢。
    無數鋼鐵零部件交錯咬合著,每次運轉有節奏地撞擊卻透著有趣的胡亂協作。
    沉重的悶響打破屋裏的平靜,那聲浪明顯比老舊蒸汽機更有一股說不清的威壓。
    劉啟側著臉,靜靜地聽,突然忍不住笑了——不是對機器。
    而像是聽見世界怎樣在神明眼裏蠕動的聲音。
    過去依靠蒸汽機和火把前夜的世界,馬上將被內燃機和電力推到潮頭乃至巔峰。
    身處曆史潮水中央的他,心內有了某種屬於“唯一主宰者”的自信。
    遙望波濤和煙炮的那些海上舊霸主,在他眼裏,漸漸隻剩下落伍與遲暮的可歎影子。
    耳畔,突然傳來含嫣的一點疑惑,“夫君,你造的這個,真的比蒸汽機還厲害嗎?”
    趙含嫣和趙如煙此刻雙手死死按著耳朵。
    像倆隻好奇碰了電的小貓,盯著運轉中的鋼鐵“怪獸”。
    她們的眼神仿佛被某種魔法吸住,那種神秘和敬畏快要溢出來。
    這些年,自己的男人隻要一有空閑,總能折騰出讓人摸不清頭腦的新奇玩意兒。
    “算厲害吧?”劉啟看著她們,嘴角忍不住浮現寵溺的笑。
    “這麽說吧,如果蒸汽機是一把向天地伸出的利劍……”
    “那這柴油機,才是帶咱們去看星海的最強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