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手無縛雞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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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淩的謀算繞了好幾道彎,每一步,都是針對性極強的狠招。
拿世家在廟堂鄉裏的影響力、財富、風評全都抖摟了個幹淨,徹底用上。
其實這就是一張無形的大網慢慢收緊。
他覺得已經吃定了劉啟,即便對方實力強橫也難脫掌控。
會裏的各家家主聽完,之前的疑慮一掃而空。
反倒躍躍欲試,連眉眼間都多了幾分興奮。
仿佛都會有那麽一天,看劉啟狼狽得不知所措,勢必要來求他們這些‘族長大佬’。
“這思路確實妙,王兄不愧是老辣久經世事的人。”
“那照計行事,五姓七望都在一條繩上。”
“這仗不怕打不贏,讓那獨夫混不過今年。”
“本來想斷我輩根基,那就在他翻臉前先把這一桌子盤子都擰爛給他瞧瞧。”
一場針對劉啟和新晉帝國、策劃許久的巨大陰謀,就這樣在幽暗的密室裏悄然定局。
有人自信滿滿,沉溺於自己臆造的故事。
以為時代還是那樣由他們一句話就能撥轉方向。
他們不曉得,等著他們的早已不是舊日應聲而起的皇帝。
而是一股足以徹底摧枯拉朽的新勁力。
還是照著老路測算,哪知道這新帝國壓根和以往那些本質全異,底層結構早改得麵目全非。
所有自以為不動如山的底牌,劉啟看了隻怕會覺得不過是一堆陳舊的把戲。
也許他們還幻想著重上一場舊時代的博弈。
可時代的天平已然傾倒,並不會再回頭等他們自取其敗。
世家們暗中的行動慢慢展開,沒過幾日,王淩籌劃的一波行動悄然撲麵。
接二連三的新說法和怪論。
原本還隻是茶樓酒坊的幾句話,驟然之間就遍布自皇城到南北鄉裏。
自詡有風骨節氣的大儒們紛紛出來說法,在文章奏章裏麵四處作態,試圖動之以情。
一些身穿儒衫的‘人物’,引經據典大聲指斥朝廷。
如今的土地改革是官逼民反,是圖名利毀祖訓的大錯。
不知話哪來個頭,劉啟被傳得比商紂還荒淫。
比先秦還專絕,說不得都成了當世權惡獨夫。
這種說法隔三岔五一輪,仿佛真就隻有他們在為天下操心。
掩人耳目的能耐讓風聲都變了腔調。
最要緊是老學究信這一套的還真不少,反應很大,咬住就是‘禮崩樂壞’。
動輒論及齊家治國,聲稱新製“一出,便號天下已亡”。
於是,越來越多看不慣、卻又無能為力的腐儒們開始聚集。
寫奏章上墅,甚至不惜裹挾後生堵堵宮門。
他們不再隻是在案幾吵嚷,而是送到宮門下說‘不除三字,就死也要跪在這’。
一撥輪完又一撥輪替。
傳言四野,市井攪擾,城中民心惶亂得很,大事還沒見,卻已經如有驟雨將來。
士林裏被拔為共主的鄭玄,此時帶頭嗓門喊得最響,這番帶動下,動靜當然格外巨大。
對方的風頭完全遮過去,形勢一下子就翻了天。
支持新政的官員在朝中都變得進退維穀,無所適從。
其實這些做事的人也未必摸不到實情,書生出身,自知變法其實是條死路亦是活機。
但直麵迎頭摧掃的大潮,他們終究忍不住左右猶疑。
軍機處內也好不到哪兒去,傳來的是連綿不絕大事壓頂的氣息。
“陛下,外頭那幫儒生如今越來越失控,這事怕是麻煩。”
趙括麵上更添幾分焦慮,小聲在文書背後提醒道。
“國子監的鄭祭酒,已經帶著太學生堵了宮門。”
“光說要長跪叫陛下收回土地令,眼看著都要過三天三夜了。”
“如今坊間滿是小道流言,街角巷尾都在議論朝廷。”
“鬧得百姓人心惶惶。要是任其發酵真說不定會鬧出天大的亂子。”
鄭玄自孔穎達故去後就是被公認的一號人物。
威望極盛,在士林學生官員當中影響力當可封狀元。
他風頭這麽緊,隻需一句鬆動便山風倒卷難以阻擋。
這點在天下讀書人裏,從老到小都心知肚明。
“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
蘇勳在一旁冷冷地說道,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殺氣。
“陛下,依我看,跟這幫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根本就沒什麽道理可講。”
“直接派兵把他們全都抓起來,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
“殺上一批,看他們還敢不敢再這麽囂張。”
蘇勳是軍人出身,信奉的就是鐵血手腕。
在他看來,任何問題都可以用殺人來解決。
如果殺一個解決不了,那就殺一百個。
“不可。”趙括立刻就出言反對。
“鄭玄他們在士林中聲望極高,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要是就這麽把他們給殺了,勢必會激起天下所有讀書人的反抗。”
“到時候我們就會徹底失去士人之心,這對國家的長治久安極為不利。”
“自古以來,得罪誰都不能得罪讀書人,這個道理我們不能不懂。”
趙括的擔憂不無道理。
在古代社會,讀書人掌握著話語權。
得罪了他們就等於是在史書上給自己留下了一個永遠也洗刷不掉的汙點。
任何一個愛惜自己羽毛的君主都不會輕易地這麽做。
“那你說該怎麽辦?難道就任由他們在外麵這麽鬧下去?”
蘇勳沒好氣地反問道。
“我們可以……”
趙括剛想說出自己的想法,卻被劉啟給抬手打斷了。
從始至終,劉啟都隻是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仿佛外麵那場足以讓任何帝王都感到頭疼的巨大風波,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直到此刻,他才緩緩地開口。
“既然愛跪,就讓他們一直跪著好了。”
“朕有旨意,從此起,宮門全部加派守衛,來回巡查,閑雜人等不許靠近一步。”
“水和飯也都不要給他們送過去,我很想見識一下,他們究竟還能堅持多久。”
劉啟的話傳出時,趙括和蘇勳都有些愣住了。
他們盤算過無數種辦法,偏偏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招。
不是要殺人,也沒說抓人,幹脆連理都懶得理。
就這麽冷著他們,不插手不解釋,也不給希望。
哪怕表麵不動聲色,實際上比當場殺掉還要冷酷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