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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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批複做得滴水不漏。
    既給了地方一個麵子滿足他們的請求,維護了國策的統一性。
    又通過削減名額和增加考核抬高了門檻。
    保證了不會有太多異族官員,在短時間內衝擊現有的官僚體係。
    還給那些落選的人留了條進官學的後路。
    安撫了人心,真算得上一舉多得。
    劉啟看過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自己的這個兒子確實沒讓他失望。
    無論是心性還是手腕,都已經是上上之選。
    假以時日,必能成為一個合格,甚至比自己更優秀的君主。
    然而就在劉啟準備在這份奏折上用印批紅時。
    旁邊侍立的當朝內閣首輔,大學士魏存,卻突然站了出來。
    “陛下,太子殿下,老臣有話要說。”
    魏存是當年魏征的孫子。
    他不像他爺爺是個隻會梗著脖子死諫的老頑固。
    這個人學問做得極好,為人又懂得變通。
    是劉啟親手提拔起來的新一代文官集團領袖。
    這些年一直深得劉啟的信任。
    “講。”劉啟淡淡地開口。
    “老臣以為,太子殿下的批複雖穩妥,但似乎……有些過於保守了。”
    魏存的話讓劉啟和劉據都愣了一下。
    “哦?那你覺得應該如何批複?”
    劉啟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感興趣的神色。
    魏存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
    “老臣以為,不僅不應該削減名額,反而應該增加名額。”
    “不僅應該讓他們參加科舉,更應該鼓勵他們參加科舉。”
    “陛下當年定下有教無類的國策,為的就是要用我大晉璀璨的文明去同化那些蠻夷。”
    “如今二十年過去了,我大晉國力鼎盛威加四海,正是彰顯天朝氣度的時候。”
    “為何還要如此小家子氣,對那些已經歸順的子民處處設防呢?”
    “這樣做隻會讓他們覺得朝廷始終沒把他們當成自己人。”
    “長此以往恐怕會離心離德,反而不利於邊疆的穩定。”
    “老臣愚見,我們應該敞開胸懷,用絕對的文化自信去接納他們,包容他們。”
    “讓他們發自內心地認同自己大晉子民的身份。”
    “這,才是長治久安的王道啊。”
    魏存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大義凜然。
    就連劉啟聽了都忍不住在心裏暗暗點頭。
    這個魏存確實有幾分見地。
    他說的這套“王道”理論,聽起來確實比自己當年那套簡單粗暴的“霸道”理論。
    要高明得多,也文明得多。
    然而一旁的劉據聽完之後,卻皺起了眉頭。
    他雖然年輕,但從小就跟在劉啟身邊耳濡目染。
    對於人性中的那些陰暗和複雜,他比朝堂上絕大多數官員都看得清楚。
    “魏師傅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
    劉據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不像劉啟那麽冰冷,帶著一絲年輕人的清亮。
    “但孤覺得此事似乎沒有那麽簡單。”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是老祖宗傳下來的。”
    “我們固然要有文化自信,但也不能因此就失去了最基本的警惕。”
    “安西行省歸化不過二十年,人心未穩。”
    “那些大食貴族,前一刻還是國家的統治者,下一刻就成了我們的階下囚。”
    “你讓他們如何能夠發自內心地認同我們?”
    “他們之所以表現得那麽恭順,不過是因為畏懼我大晉的天威罷了。”
    “一旦我們露出絲毫的軟弱,他們立刻就會變成最凶狠的豺狼。”
    “將我們撕得粉碎。”
    “孤認為對待他們,教化要用,但刀子更不能放下。”
    “恩威並施才是真正的禦下之道。”
    劉據的這番話讓魏存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他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太子殿下,看問題竟然如此深刻,而且充滿了戾氣。
    這跟他平日裏表現出來的溫文爾雅的形象簡直是判若兩人。
    而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他發現太子說的這套理論。
    跟當年那位鐵血帝王幾乎是一脈相承。
    難道這個帝國還要在那種血腥的高壓統治下繼續走下去嗎?
    不,絕對不行。
    魏存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將這位已經開始走上歧途的太子殿下給拉回正道。
    “太子殿下,您的話恕老臣不能苟同。”
    魏存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時代已經變了。”
    “二十年前,我大晉初定天下根基不穩,四方蠻夷虎視眈眈。”
    “那個時候我們確實需要用雷霆手段來震懾宵小,穩固江山。”
    “但現在不一樣了,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
    “我們已經不再需要用殺戮和恐懼來維持我們的統治了。”
    “我們需要的是仁政,是德化。”
    “我們需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大晉不僅有強大的武力更有博大的胸襟。”
    “隻有這樣才能真正地讓四方賓服,萬國來朝。”
    “殿下您從小就飽讀聖賢之書,難道忘了書上是怎麽說的嗎?”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啊。”
    魏存的話像一記記重錘敲在了劉據的心上。
    他承認魏存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甚至比他自己堅持的那一套,聽起來要更加的光明,更加的正確。
    他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他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坐在龍椅上,一直沒有說話的父親。
    他希望父親能夠給他一些支持,或者是一些提示。
    然而劉啟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的,看不出任何喜怒的表情。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兩個人,就像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辯論。
    劉據的心中閃過一絲失望,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孤立了。
    難道連父親也覺得自己錯了嗎?
    難道自己一直以來所堅持的,從父親那裏學來的帝王之術。
    真的已經過時了嗎?
    就在劉據心中開始產生動搖的時候。
    一個誰也沒想到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魏大人說的真是太好了。”
    說話的是站在魏存身後的一個年輕人。
    他是當朝的狀元,翰林院的修撰,也是魏存最得意的門生,名叫楊修。
    這個人,才華橫溢年紀輕輕,就在士林中闖出了極大的名聲。
    被很多人認為是未來內閣首輔的不二人選。
    “學生以為,魏大人所言正是匡扶社稷的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