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給你權力,也給你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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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趙如煙漸漸站直身子,反過來用力攥住了趙含嫣的手。
“以後我的每一天,再不會為無關的人和事牽製,眼裏隻剩權力二字。”
就在這時,趙含嫣總算笑了下,好像鬆了口氣的感覺在她臉上浮現。
她清楚,自己的妹妹終於被打磨成鋼。
正值這會兒,外頭突然飄進來一個沒什麽聲息的內侍。
他抱著托盤進來,腳步如貓一般無聲息。
“貴妃娘娘,皇後娘娘,陛下有話傳達。”
宦官嗓音壓得尖細,像噩夢一樣攀上坤寧宮每一寸冰冷的玉磚。
讓這裏的溫度也瞬間低了幾分。
趙含嫣跟趙如煙對望,目光裏已經有了幾分前所未有的警覺。
不用說都明白,麻煩要來了。
“說吧。”趙含嫣語氣裏一點溫度沒有。
那宦官將托盤送到她們麵前,自顧自揭掉黃色織錦的蓋布。
沒有看到應該有的聖旨,也不見什麽賞賜,卻靜靜躺著兩樣讓人心頭發麻的東西。
一枚細致到每道刻痕都泛著金光的小虎符晃在眼前。
旁邊是一隻白玉細瓷的小藥瓶,它裏頭裝著什麽誰都心裏沒底。
“陛下有令,虎符給貴妃保管。立即起,九門守衛與皇城兵權,全交你調度。”
“另一瓶藥,陛下賞給皇後,藥名情蠱,頭幾日才由科學院裏合成出來。”
“從今往後,令皇後每日親手喂給長子服下。”
“藥不帶毒,卻可以讓太子和陛下之間氣脈互通。”
“一旦陛下出事那刻,太子命也直接搭上。”
“陛下說,這就是對你們姐妹兩的信任。”
“同樣,也算他給你們留下的一道考題,各自掂量著行事吧。”
話音落下,那宦官安安靜靜把托盤擱下,又鬼影兒似地退了出去。
屋裏的寧靜仿若隔世,哪怕一根秀發錯落在地都能聽見動靜。
趙如煙瞬間目光渙散,踉蹌著差點坐倒在地。
幸而趙含嫣眼疾手快,一把攙住了她。
臉色蒼白得駭人,下唇也咬得破了皮,淡紅渲在牙齒上。
“怎麽會這樣……”你幾乎聽不出來,那聲音全是抖的。
“他明明在威脅自己的兒子,這種事情,他到底還是人嗎?”
趙含嫣將托盤上的東西捧了起來,牢牢銜在手心。
虎符的冷意、藥瓶的重量,都讓她指尖有了些刺痛。
外表鎮靜如常,沒人看得出她心裏正在刺痛著淌血。
心早已經千瘡百孔,隻是這些傷口再也流不出眼淚,隻能化作凍僵似的麻木和平靜。
嘴角輕輕抽了一下,像是對命運自嘲。
其實自己很認命,從他殺死自己父皇的那夜開始,那個人就早不是活生生的人了。
帝王於他而言,大概就是半瘋半魔混在血泊裏的主宰。
至於她們,和寵物沒差,不過養在金籠子裏,自由早就不值一提。
“別哭了。”說出來的是骨子裏的冷硬,“哭能改變什麽?隻會讓仇人更痛快。”
“他把刀遞過來,那我們就握穩。”
“你怕什麽,他既然敢玩兒這種局,自然也想好了哪天被反咬一口。”
“他要看我們成敗死生,陪他看戲又如何。”
“我這輩子倒要看看,局到最後,會落在誰手裏。”
她眼底的瘋狂,比原先更盛,什麽都擋不住。
成為一把刀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把刀有思想,卻必須斬向自己的血肉軟肋。
劉據給出的從來不是選擇題,而是沒有退路的必答題。
他把虎符和毒藥一起送來,就是在用最冷酷的方式告訴她們姐妹。
權力與枷鎖從來都是一體兩麵,想要執掌滔天權勢,就得先學會戴上鐐銬。
趙含嫣攥緊了那枚冰冷的虎符,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她很清楚這枚虎符的分量,九門提督。
執掌京城內外十三道城門,連帶三萬禁軍的調動權。
這幾乎是半個京城的兵權,是在關鍵時刻足以決定皇位歸屬的致命力量。
劉據把它交給自己不是信任,而是試探,也是一道隨時能索命的符咒。
他要看自己這把刀到底能不能握穩。
能不能在他需要時,精準刺向他指定的任何目標。
哪怕那個目標是滿朝文武,甚至天下人。
而趙如煙手裏的那瓶情蠱,更是將她們母子的性命與劉據徹底捆綁在了一起。
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再也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
她這位皇後,從今往後存在的唯一意義。
就是替皇帝看護好他的血脈,他唯一的繼承人。
隻要稍有差池,等待她們母子的就是萬劫不複。
這是帝王最冷酷的陽謀,將所有人的軟肋都捏在手裏,逼著他們為他賣命。
“姐姐……”
趙如煙的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她望著那隻白玉瓶,仿佛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
“我們真要這麽做嗎?那可是我們的孩子。”
趙含嫣沒有回頭,隻是將那枚虎符緩緩收進了自己的袖中。
“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她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聽不出任何情緒。
“從他把這兩樣東西送來時,我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要麽,乖乖做他手裏的刀和盾。”
“要麽,就帶著整個趙氏一族,被他毫不留情地碾成齏粉。”
“如煙你記住,我們現在不是為自己活。”
“我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為家族,為孩子,鋪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血路。”
趙如煙不再說話,默默撿起那隻藥瓶,緊緊攥在了手裏。
她心裏明鏡一般,姐姐說的,其實根本不存在什麽選擇。
往後的路,她們就隻能做皇帝手裏的一柄利刃。
沒有感情,也很難再談思想,唯有聽從命令。
坤寧宮燈火裏夜色一直徘徊著,隻到天亮也沒熄,靜靜守著被歲月鎖住的困頓。
宮中無人知曉,那個沉默的夜晚裏,大晉帝國未來的流向。
早已被兩個女人用盡自由和喜樂定格成鐵一般的約束。
清晨還在門檻外踱步,就有一頂包著青呢布的小轎,連聲息都不帶動地往側門去了。
這一次,貴妃趙含嫣被密密帶進轎中,神色隱秘,去處也極為特別。
目的很清楚,要去的是矗立在京城主街最中央的九門提督府,離帝心最近,也最鋒利。
那是大晉京城風頭最盛、權勢最重的軍事衙門,外石獅子夜夜也寒。
她可能早就猜到,今朝麵對的一定是疑慮或譏諷。
也難免有人會生起對峙的心,局勢凶險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