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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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遺憾,是你曾拿這些隻奔著殺傷殺伐去用。”
    “如今嘛,是時候教世上所有人看看,這把刀到底還能對準哪。”
    身形靠近,他微微弓著腰,在她耳畔的氣息隻留了他們兩個人聽見。
    “要牢牢記住,你不是上場和他們講理去。”
    “你要去攪亂他們的根本,讓那些讀書人連最後一點自尊都崩塌在腳下。”
    “讓這場辯論,變成真正的,心靈暴風。”
    趙含嫣下意識心頭緊繃,心跳重重地震了一下。
    她一時間注視著眼前這個男人,眼底瘋意一閃而過,比冷還讓人心悸。
    終於,她如夢初醒,明白了任務之所以落到她自己的緣由。
    所謂道理,從頭到尾都不在皇帝心中。
    他所謀劃的,是不付出硝煙,卻能徹底碾壓的一整場顛覆。
    而且,要讓眾人恥笑最多的那個人,負責捅破所有人的想象。
    用打破陳規舊製的手法劈開早就腐朽意象,連那固若金湯的秩序都能傾覆。
    這場嘴上爭鋒,險惡遠甚於刀兵。
    可說來也怪,趙含嫣的血液裏無來由地翻湧起興奮,仿佛迎麵撞進了風暴。
    她將雙眸緩緩闔合,再睜開時眼裏的惶惑已經煙消雲散。
    剩下的隻在眼底等待爆發,是從前沒有過的狠厲和決斷。
    她默不作聲地單膝落地,右掌挨著心口。
    “臣妾,領命。”
    三日之後。國子監。
    這塊地界自古帝國士林中心,是天下最負盛名的學府。
    可今日場麵變得與往年極不相同,匯聚了全國乃至四海內外的目光。
    外頭萬頭攢動,百姓和年輕士子幾乎堵得水滴不流。
    若細看,每個人的神情都凝結起亢奮和一些緊張宛如帶著朝聖情緒等著。
    他們都在天剛亮的時候搶占了位置,也許就為親眼見證即將到來的大辯一戰。
    祭酒大殿前方早已搭好了高高的講台,有人遠遠地張望卻已逼仄難前。
    台上的座席一左一右,分得涇渭分明。
    東側的位置裏坐著孔文正,一眾大儒簇擁其左右。
    全部規矩端坐,都透著一股氣度威儀。
    在場的氣氛仿佛都被他們身上的書卷氣烘托得更厚重了。
    說起來,他們此刻的模樣像是在承載幾百上千年的傳承,儼然成了古聖精神的一部分。
    而跟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西邊那空蕩蕩的席位。
    皇家內閣大學的代表,到現在還沒出現。
    “哼,我看他們是不敢來了。”
    一個年輕的儒生,不屑地冷哼一聲。
    “就憑他們那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也敢妄談治國,簡直是不知死活。”
    “沒錯,等會兒他們要是真來了,咱們定要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聖人之學。”
    台下的讀書人們,議論紛紛,話裏話外,全是對象牙塔內閣大學的鄙夷和不屑。
    在他們看來,這場辯論,從一開始就沒任何懸念。
    這不過是孔公為了教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帝,特意擺下的一場鴻門宴。
    就在這時,人群裏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所有人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一隊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正排開人群,慢慢向高台走來。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身穿黑色勁裝,臉上戴著一副青銅麵具的女人。
    她的手裏,沒拿任何書本,隻提著一把,還在滴血的繡春刀。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們做夢都沒想到,皇家內閣大學派出來的代表,竟然會是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派她來參加文壇辯論?
    這哪是辯論,這是派人來殺頭的。
    整個國子監,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那個慢慢走上高台的女人。
    就連東席上那些自詡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大儒們,臉上也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他們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想過,皇帝會派這麽一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代表。
    這簡直是對他們,對這場辯論,最大的羞辱。
    孔文正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趙含嫣,憤怒地喝道。
    “趙含嫣,你來這裏幹什麽?”
    “這裏是聖人講學的地方,不是你這種滿身血腥的屠夫,該來的地方。”
    “皇帝派你來,是想用你手裏的刀,來堵住我們天下人的嘴嗎?”
    他的聲音,如同洪鍾大呂,充滿了浩然正氣。
    瞬間就點燃了台下所有讀書人的怒火。
    “滾下去,女魔頭,這裏不歡迎你,讓她滾。”
    一時間,群情激憤,喊聲震天。
    無數的爛菜葉、臭雞蛋亂七八糟地砸向高台上的趙含嫣。
    整個場麵沸騰如怒浪撲麵,咒罵和憤怒如雨點落下。
    趙含嫣麵對這一切,卻似乎沒什麽反應,連眼神都不曾有波瀾。
    她靜靜站在原地,那些渾濁狼藉的髒東西貼身砸落,她均未躲避。
    慢慢地抬起下巴,她隔著那副青銅麵具,死死盯住嘈雜人群中的孔文正。
    隨後,她竟做出了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舉動。
    握著繡春刀的手緩慢抬起,指尖將刀鋒送至唇邊,輕輕舔去了上麵的血跡。
    這個毫不遮掩的動作透著難以言說的嫵媚,卻又冷得讓人膽寒。
    國子監裏原本喧鬧的氣氛一下就斷了,連地上一根針掉下去都能聽得清楚。
    台下所有人的呼吸仿佛忽然停掉,幾個人甚至不自覺地往後縮。
    他們眼前已經再難把那個身影當成普通人。
    像真有什麽冰冷的惡意裹住全場,令人脊背發緊。
    趙含嫣開口,聲音放得極低,壓著嗓子,綿而直,令人牙根發麻。
    “孔文正。”她說,一字一句仿佛冷金砸進人心。
    “我今天沒空陪你們扯。”
    她的目光隨意橫過東席,那些儒生麵色全變了不敢看她。
    “我是來送你們下地獄的。”
    話還沒說完,人影早已滑動離開原地。
    趙含嫣的動作快得像個幽靈,當眾幾乎沒人能捕捉到她的起伏。
    手中的繡春刀化作一道掠過光線的弧線,不偏不倚朝距離最近的儒生劈下。
    那個人甚至還沒來得及叫出聲,整個上半身便已裂開一道血線。
    轉瞬之間,鮮血混著內髒碎塊噴湧而出,把本來高高在上的台階染得觸目驚心。
    這血腥又殘酷的一幕,徹底擊碎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線。
    他們做夢都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真的敢,當著幾十萬人的麵,公然動手殺人。
    “瘋子,她是個瘋子。”
    尖叫聲,哭喊聲,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