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他們將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隻見那些足以將一艘同等級木製戰艦都輕易撕成碎片的實心炮彈。
    在擊中那三艘鐵甲艦的船身時，竟然隻是迸發出了一連串耀眼的火花。
    然後就如同石子投入大海一般被輕而易舉地彈開了。
    甚至連在那烏黑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裝甲上，留下一絲像樣的凹痕都做不到。
    “鐺…鐺…鐺…”
    清脆而又密集的金屬撞擊聲隔著上千米的距離，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那聲音就像一柄柄無形的重錘，狠狠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讓他們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整個聯合艦隊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呆呆地看著遠處那三艘在炮火中毫發無傷，依舊保持著穩定航速向他們逼近的鋼鐵巨獸。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們的世界觀，他們對海戰的理解，在這一刻被徹底地無情地碾成了齏粉。
    “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黑胡子傑克像是瘋了一樣扔掉了手中的望遠鏡，不停地搖著頭。
    “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船，能抵擋住安妮女王複仇號的齊射。”
    “這是巫術，一定是東方人的巫術。”
    他的精神在巨大的衝擊之下已經瀕臨崩潰。
    他開始將自己無法理解的強大科技力量，歸咎於虛無縹緲的鬼神。
    然而現實是不會給他任何喘息和逃避的機會的。
    就在他們還沉浸在震驚和恐懼中無法自拔的時候。
    那三艘已經逼近到他們五百米之內的鐵甲艦，終於開始了他們的反擊。
    沒有驚天動地的齊射，也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鳴。
    隻有三聲沉悶而又壓抑的，如同巨獸打噴嚏般的聲響。
    隻見那三艘鐵甲艦的船頭，那門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前膛主炮猛地噴出了一股濃烈的白煙。
    緊接著三顆比人頭還要大上一圈的巨大黑色炮彈。
    帶著撕裂空氣的尖銳呼嘯，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劃破長空。
    精準地命中了聯合艦隊中最靠前的三艘大型蓋倫船。
    沒有劇烈的爆炸，也沒有衝天的火焰。
    那三顆巨大的實心炮彈就像燒紅的烙鐵切入黃油一般。
    輕而易舉地就從那三艘倒黴戰艦的船頭，貫穿到了船尾。
    在它們那堅固的橡木船身上留下了三個觸目驚心的，巨大而又光滑的窟窿。
    海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瘋狂地從那三個窟窿裏倒灌了進去。
    短短十幾秒的時間，那三艘排水量超過千噸的巨艦。
    連一聲像樣的哀鳴都沒能發出來。
    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如同被戳破了的氣球一般迅速地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而船上那數百名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海盜。
    也跟著他們的戰船一起被卷入了無情的死亡漩渦。
    如果說之前那刀槍不入的防禦力，隻是讓聯合艦隊感到了震驚。
    那麽此刻這種一擊必殺的毀滅性攻擊力。
    則讓他們徹底地感到了絕望。
    這已經不是在打仗，這是一場單方麵的毫無懸念的屠殺。
    他們引以為傲的堅船利炮，在這些鋼鐵巨獸的麵前簡直就像小孩子的玩具。
    脆弱得不堪一擊。
    短暫的死寂之後整個聯合艦隊徹底地炸了鍋。
    恐懼像瘟疫一樣在每一個人的心中瘋狂地蔓延。
    那些剛剛還不可一世叫囂著要踏平中原的海盜和倭寇。
    此刻卻像一群被嚇破了膽的鵪鶉，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哭喊著想要逃離這片如同地獄般的死亡之海。
    “撤退，快撤退，魔鬼，他們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這裏。”
    整個艦隊的指揮係統在絕對的恐懼麵前瞬間崩潰。
    所有的戰艦都失去了控製，像一群無頭的蒼蠅在海麵上四處亂撞。
    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逃跑，逃得越遠越好。
    然而他們還是太天真了。
    他們以為隻要掉轉船頭借助風力，就能擺脫那三艘看起來航速並不快的鐵甲艦。
    他們再一次為自己的無知和傲慢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就在他們剛剛完成轉向準備升起滿帆全速逃離的時候。
    那三艘鐵甲艦船體中央的巨大煙囪，突然噴出了一股比之前要濃烈十倍的滾滾黑煙。
    緊接著在他們船體後方的水麵下，兩個巨大的由鋼鐵鑄成的螺旋狀葉片，開始瘋狂地轉動起來。
    掀起了兩道如同瀑布般的巨大白色浪花。
    而那三艘鐵甲艦的航速也在這一瞬間，實現了爆炸性的增長。
    它們就像三條被激怒了的鯊魚，以一種完全違背了這個時代航海常識的恐怖速度。
    輕而易舉地就追上了那些正在倉皇逃竄的木製帆船。
    然後用它們船頭那堅固無比的，專門設計的水下撞角。
    狠狠地撞向了那些已經徹底喪失了反抗意誌的可憐獵物。
    沒有炮火的轟鳴也沒有垂死的哀嚎。
    隻有一陣陣如同撕裂朽木般的令人牙酸的聲響，在海麵上此起彼伏地回蕩著。
    一艘又一艘的木製戰艦在那如同攻城錘般的野蠻衝撞之下。
    被輕而易舉地攔腰撞斷撕成兩截。
    然後在巨大的漩渦中帶著滿船的絕望和恐懼，沉入海底。
    整個戰場變成了一場最原始也最血腥的冷兵器時代的接舷戰。
    隻不過這一次攻守之勢已經徹底地發生了逆轉。
    強大的工業化的鋼鐵巨獸，正在用一種最不講道理的方式。
    碾壓著那些還停留在農業時代的木製玩具。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降維打擊。
    也是一個全新的屬於蒸汽和鋼鐵的海洋霸權時代。
    對一個即將逝去的屬於風帆和火炮的舊時代的，最無情的宣告。
    “安妮女王複仇號”上。
    顧忱和黑胡子傑克已經徹底地癱軟在了甲板上。
    他們的眼神裏隻剩下了死一般的空洞和麻木。
    他們看著自己的艦隊在那些鋼鐵怪物的麵前如同紙糊的一般，被一艘接著一艘地無情地摧毀。
    他們的心也在跟著一點一點地沉入無底的深淵。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們所有的野心所有的謀劃所有的希望。
    都在這場如同噩夢般的一邊倒的屠殺中，被碾得粉碎。
    他們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甚至連自己到底是怎麽輸的都還沒搞明白。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顧忱的嘴唇哆嗦著不停地喃喃自語，他無法接受眼前這個殘酷的現實。
    他明明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算計到了極致，已經掌握了那個帝國最核心的機密。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那個小皇帝到底還藏著多少他所不知道的致命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