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府裏又恢複了安靜，但氣氛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種輕鬆愉快的狀態。
    每個人的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雖然他們嘴上什麽都不說，但心裏都清楚。
    一艘護衛艦的大副，不可能平白無故地發瘋。
    事情，可能真的不像他們想的那麽簡單。
    接下來的幾天，馬六甲的氣氛越來越詭異。
    威廉總督下達了嚴厲的封口令，禁止任何人討論關於艦隊的任何事。
    但是私底下，各種小道消息卻像瘟疫一樣瘋狂蔓延。
    有人說艦隊遇到了千年難遇的海上風暴，所以才全軍覆沒。
    有人說艦隊中了東方人的埋伏，被幾十萬艘小漁船用火攻給燒光了。
    還有人說，艦隊是惹怒了東方的海神，被從天而降的閃電給劈沉了。
    各種版本的傳說層出不窮，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聯合艦隊已經沒了。
    這種恐慌的氣氛在三天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另外兩艘失蹤的護衛艦，‘不屈號’和‘征服者號’。
    一前一後拖著殘破的船身，出現在了馬六甲港口。
    船上幸存的幾百名水手，用親身經曆證實了約翰·史密斯那個看似荒誕的故事。
    當三個不同的人，用同樣的方式，描述了同一種能在水下爆炸的恐怖武器。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了。
    一個人的瘋言瘋語可以不信，但幾百個人的共同證詞，就由不得他們不信。
    聯合艦隊，那支承載了整個泰西世界榮耀與夢想的無敵艦隊，真的就這麽沒了。
    這個消息像一場十二級的超級地震，瞬間震碎了馬六甲所有泰西人心中的驕傲和自信。
    威廉總督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整整一天一夜沒出來。
    當他再次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老了二十歲。
    他沒有再試圖去掩蓋真相，而是立刻用最快的速度。
    把這份足以改變世界曆史的戰報發回了泰西大陸的總部。
    他知道，一個屬於泰西人的時代，可能真的要結束了。
    一個全新的，讓他們完全陌生的，也讓他們無比恐懼的時代，即將來臨。
    這消息傳回泰西大陸，掀起的震動遠比馬六甲那邊要大上百倍不止。
    日不落帝國的首都倫敦，聯合艦隊公司的總部。
    一份來自東方的加密電報送到了董事局**愛德華公爵手裏。
    這個老人跺跺腳就能讓半個地球跟著抖三抖，他掌控著全球最龐大的海上力量。
    他最初的反應和威廉總督沒什麽兩樣，根本不信。
    接著就是憤怒，覺得這是個極其惡劣的玩笑。
    他甚至下令要將發送這份電報的官員送上軍事法庭，罪名是動搖軍心。
    然而當來自幸存者的詳細報告，還有關於鋼鐵戰艦以及水下武器的草圖。
    一份份擺在他的辦公桌上時，他那顆堅如磐石的心，終於也開始動搖了。
    他召集了整個日不落帝國最頂尖的造船專家和軍事顧問。
    對這些情報進行了一次長達數天的閉門分析會議。
    最終得出的結論，讓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都感到一陣從骨頭裏透出來的寒意。
    從技術上分析，那種全鋼鐵結構，以蒸汽機為動力。
    並且裝備了後裝線膛炮的戰艦，是完全可能存在的。
    事實上，日不落帝國自己的造船廠，也在進行類似的研究，隻是進度非常緩慢。
    而那種被稱為魚雷的水下武器，更是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範疇。
    那是一種建立在全新物理學和化學原理之上的，劃時代的恐怖武器。
    一旦這種武器被證實真的存在，那麽全世界所有的木製戰艦。
    都將在一夜之間變成一堆毫無用處的浮動棺材。
    這意味著，日不落帝國賴以維持其全球霸權的皇家海軍，那支讓他們引以為傲的無敵艦隊。
    在那個東方古國的麵前，已經變成了一個可笑的，不堪一擊的大笑話。
    這個結論是如此的可怕，以至於董事局的所有成員都不敢也不願意去接受。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一個保守派的董事激動地拍著桌子大喊。
    “那群黃皮猴子怎麽可能掌握比我們還先進的技術？”
    “他們幾百年來都還停留在用木棍和石頭的野蠻時代。”
    “這一定是他們的陰謀，是他們用某種我們不知道的東方巫術製造出來的幻覺。”
    “沒錯，我也這麽認為。”
    另一個董事也附和道，“範德海姆的失敗，一定是因為他太過輕敵，所以才中了敵人的圈套。”
    “那三百多艘船，很可能是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給摧毀的。”
    “而東方人隻是恰好在那個時候出現，所以才撿了個大便宜罷了。”
    “我們不能因為一次偶然的失敗，就否定我們幾百年來建立起來的海上優勢。”
    “我們應該立刻派出我們真正的王牌，皇家海軍的主力艦隊。”
    “用我們最強大的戰列艦和最猛烈的炮火，去碾碎那些東方人的謊言和幻想。”
    “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個星球上真正的主人。”
    這種論調立刻得到了在場絕大多數人的支持。
    他們無法接受自己被一個一直看不起的落後民族給超越的事實。
    這不僅僅是軍事上的失敗，更是對他們整個文明優越感的毀滅性打擊。
    所以他們寧願相信這是一場陰謀一個意外，也不願意去承認對手的強大。
    他們就像一群輸光了所有籌碼的賭徒。
    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最後的身家性命都押上去，企圖能夠翻本。
    愛德華公爵沉默地聽著眾人的爭論，他那雙渾濁的老眼裏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理智告訴他，幸存者的報告和專家們的分析，大概率都是真的。
    那個東方古國，很可能真的，已經掌握了足以顛覆整個世界的力量。
    現在最好的選擇，不是去硬碰硬，而是應該立刻收縮戰線，暫停在遠東的一切擴張行動。
    然後傾盡全國之力去研究模仿對方的技術，直到自己也擁有了同樣的力量。
    但這需要時間，更需要放下身段去向一個自己曾經鄙視的對手學習的勇氣。
    而這兩樣，都是眼前這群，已經被勝利和驕傲衝昏了頭腦，董事們所不具備的。
    他知道，如果自己現在提出退讓和學習的建議，一定會被當成懦夫和叛徒。
    甚至會被這群憤怒的愛國者們給撕成碎片。
    權力，有時候就像一頭被喂飽了的猛獸。
    一旦你無法再為它提供新鮮的血肉，它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你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