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集:紅顏招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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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烈的顛簸像鈍器反複捶打骨頭,每一下都讓渾身上下的關節發出“咯吱”的抗議聲,散架般的疼痛從四肢百骸湧來,將上官悅從深沉得如同墨汁的昏迷中一點點拽回現實。
    意識起初是一團混沌的霧,漂浮著、纏繞著,分不清上下左右。最先掙脫迷霧的是聽覺——先是模糊的“轟隆”聲,像遠處的雷聲,接著逐漸清晰:是馱獸粗重的喘息,每一次呼氣都帶著潮濕的腥氣,從喉嚨裏滾出來,“呼哧——呼哧——”;是鐵蹄敲擊碎石路的“嘚嘚”聲,節奏雜亂卻有力,有的蹄子落地重,有的輕,顯然馱獸們也走得疲憊;還有男人們粗野放肆的談笑聲,聲音洪亮卻刺耳,像砂紙在磨生鏽的鐵,每一個字都裹著不加掩飾的惡意。
    空氣中的味道更是複雜得令人作嘔:汗臭是主調,混雜著長時間不洗澡的酸腐味,有的匪徒身上還帶著劣質酒的辛辣氣;獸腥氣緊隨其後,是馱獸鱗甲縫隙裏積攢的汙垢和分泌物的味道,偶爾還飄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不是新鮮的濃烈,而是幹涸在衣物或武器上的、帶著鐵鏽味的淡腥,不知道是村民的,還是他們之前劫掠時留下的。
    這些聲音和味道像無數根細針,紮著她的神經。她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睫毛黏在一起,眨了好幾下才分開。視線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斑,晃得她眼睛發酸,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近在咫尺的獸皮鞍韉——肮髒粗糙,泛著油光,上麵沾著幾根幹枯的草屑和褐色的泥塊,邊緣處的獸毛已經磨得稀疏,露出底下灰褐色的皮革。一隻長滿黑毛的大手正緊緊攥著她的胳膊,手背上的汗毛又粗又硬,指甲縫裏塞滿了黑色的汙垢,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勒得她胳膊上的皮膚生疼,已經留下了幾道紅印。
    “唔……”她下意識地哼了一聲,這一聲微弱的**讓她自己都吃了一驚——喉嚨幹得像要冒煙,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也就是這一聲,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記憶如同決堤的潮水,瞬間湧回腦海:土匪闖村時的混亂,蹄聲、喊殺聲、哭嚎聲交織成地獄的交響;義父被匪徒踹倒在地,嘴角溢血的模樣;她急中生智喊出“有糧食”,編造土地神顯靈的謊言;閉著眼拚命聯係弟弟,太陽穴劇痛、鼻血直流的窒息感;最後一口鮮血噴出,意識沉入黑暗前,隱約聽到的那句帶著邪淫的命令——“把這個小娘們也給老子帶上山!”
    她猛地繃緊了身體,心髒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她正在被土匪擄往山寨的路上!不是夢,是活生生的現實!
    上官悅試圖掙紮,可剛一動,就發現雙手被粗糙的麻繩反綁在身後。麻繩很粗,表麵帶著毛刺,勒進她手腕的皮膚裏,每動一下,毛刺就刮得皮膚火辣辣地疼。她的胳膊被綁得很緊,幾乎無法彎曲,肩膀因為長時間反綁而酸痛難忍,像是有根筋被扯著。
    她整個人被橫搭在一頭馱獸的背上,姿勢極其難受——腹部正好壓在馱獸的鞍韉上,硬邦邦的鞍韉邊緣頂著她的胃,隨著馱獸每一步的顛簸,胃部就被頂一下,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往上湧,喉嚨發緊,唾液不自覺地增多,她強忍著才沒吐出來。雙腿懸空垂著,隨著馱獸的步伐晃來晃去,腳踝偶爾會撞到馱獸粗壯的腿,傳來一陣鈍痛。
    她艱難地轉動脖頸,盡量抬高頭,打量四周。
    這是一支蜿蜒行進在山路上的隊伍,約莫二十多名匪徒,分成了三部分:前麵五六個人騎著馱獸開路,手裏拿著武器,警惕地看著四周的山林;中間七八個人,一部分押著她,一部分牽著馱獸——那些馱獸背上堆滿了鼓鼓囊囊的糧袋,正是她從現代“召”來的米麵,袋子外麵的現代商標在陽光下格外刺眼;後麵還有五六個人斷後,時不時回頭張望,防止有人跟上來。
    匪徒們的模樣各有各的猙獰:走在最前麵的一個匪徒,左臉上長了一顆大黑痣,痣上還長著幾根黑毛,他手裏扛著一根磨得發亮的骨棒,時不時用骨棒敲打路邊的石頭;押著她旁邊的匪徒,少了一隻右耳,露出光禿禿的耳孔,他總是用那隻獨眼斜睨著她,眼神裏的邪淫像黏膩的蟲子,爬得她渾身不自在;還有個矮胖的匪徒,肚子圓滾滾的,像是懷孕了一樣,他騎在一頭淺褐色的馱獸上,手裏拿著半塊幹硬的餅,一邊啃一邊含糊地跟旁邊的人說笑。
    他們的談笑聲毫無顧忌地傳入上官悅耳中,每一個字都像髒水一樣潑在她身上。
    “嘿,你們看!小娘子醒了!”少了耳朵的匪徒先發現她的動靜,用胳膊肘碰了碰旁邊的人,聲音裏滿是戲謔,“別急啊小娘子,很快就到咱們山寨了,到時候讓你好好嚐嚐快活日子!”
    “哈哈!老三,你急什麽?輪也輪不到你先!這可是老大看上的人!”矮胖匪徒啃著餅,含糊不清地笑道,“不過說真的,這小娘們長得是真不錯,皮膚又白又嫩,比上次咱們搶的那個村姑強一百倍!”
    “強的可不止長相!”另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匪徒湊過來,聲音壓低了些,卻故意讓上官悅能聽到,“她還會變糧食呢!上次在村裏,那麽多精米白麵,憑空就掉下來了!要是把她哄好了,咱們以後就不用天天吃摻沙子的粗糧了,說不定還能頓頓有肉!”
    “真的假的?這麽神?”
    “那還有假!我親眼看見的!糧袋子堆得跟小山似的,香得很!”
    汙言穢語和對“糧食”的貪婪議論交織在一起,像一張冰冷的網,將上官悅裹得嚴嚴實實。她渾身發冷,如墜冰窟——她終於明白,自己在匪徒眼裏,根本不是一個人。她是戰利品,是玩物,更是一個可能源源不斷生產糧食的“工具”!這種被物化、被當作“器物”的認知,比單純的淩辱更讓她感到恐懼和絕望。
    逃跑的念頭瞬間冒了出來,可剛一浮現就被她自己掐滅了。雙手被牢牢反綁,她連基本的掙紮都做不到;她被夾在匪徒隊伍的正中間,前後都是騎著馱獸的匪徒,馱獸的速度比人快得多,就算她能掙脫繩子跳下去,也跑不過馱獸,隻會被立刻抓回來,到時候等待她的,恐怕是比現在更殘忍的對待。
    反抗?更是死路一條。她手無寸鐵,身體瘦弱,別說對抗這些身經百戰、手裏拿著刀棍的亡命之徒,就算是麵對一個普通的匪徒,她也沒有勝算。反抗隻會激怒他們,說不定當場就會被打死——她毫不懷疑這些匪徒的殘忍,他們連老人和孩子都下得去手,對她這個“戰利品”,自然更不會手軟。
    她的目光越過匪徒們的身影,極力向身後回望。來時的村莊早已消失在連綿起伏的山巒盡頭,隻剩下一片模糊的綠色輪廓,很快也被眼前的山擋住了。義父怎麽樣了?他被匪徒踹倒在地,昏迷不醒,傷得重不重?有沒有村民能幫他找草藥?義母呢?她看到自己被擄走,肯定哭得肝腸寸斷了吧?他們失去了僅有的口糧,又失去了她這個“依靠”,往後在那個貧瘠的村莊裏,該如何活下去?
    想到這裏,巨大的無力感和悲憤像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強忍著才沒掉下來——她知道,現在哭沒有任何用,隻會讓匪徒們更看不起她,更肆無忌憚地欺負她。
    可就在這極致的絕望中,一股冰冷的、求生的意誌卻在悄悄滋長。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在這裏!她還要回去,還要看看義父母是否平安,還要照顧他們;她還要找到回家的路,回到現代,回到爸爸和弟弟身邊,回到那個有電燈、有米飯、有安全的世界!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翻湧的情緒,開始冷靜地觀察周圍的環境——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標。
    隊伍前方,刀疤臉頭目似乎察覺到了後麵的動靜。他騎著那頭比其他馱獸都要高大的黑鱗馱獸,先是放慢了速度,然後慢慢調轉獸頭,朝著上官悅的方向過來。
    他的馱獸鱗甲是深黑色的,在陽光下泛著暗沉的光,鱗片邊緣有些磨損,露出底下淺色的嫩肉;鞍韉是用黑色的獸皮做的,上麵縫著幾塊補丁,顯然用了很久;韁繩是粗麻繩擰成的,他手裏攥著韁繩,手指粗糙,骨節分明。隨著馱獸的走動,他腰間的砍刀晃動著,刀鞘上的銅環發出“叮鈴”的輕響。
    他停在離上官悅幾步遠的地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陽光從他身後照過來,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卻讓他的臉陷入陰影裏,隻能看到那道猙獰的刀疤從額頭斜到下巴,像一條黑色的蜈蚣趴在臉上。他的嘴角咧著,帶著一種誌在必得的笑容,眼神裏混合著貪婪和審視——既像在看一件珍貴的寶物,又像在評估一件“工具”的價值。
    “醒了?”他的聲音沙啞難聽,如同砂紙摩擦木頭,每一個字都帶著粗糲的質感,“小模樣確實挺招人疼,沒想到還會點‘仙術’?不錯,很不錯。”
    他說著,雙腿輕輕一夾馱獸的肚子,馱獸往前挪了半步,離上官悅更近了。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帶著一股蠻力,捏住了上官悅的下巴。他的手指上滿是老繭,還有幾道未愈合的傷口,蹭得她下巴生疼。他強迫她抬起頭,讓她的眼睛看著自己。
    “跟了老子,以後保你吃香喝辣,不用在那窮坑裏挨餓受凍。”他的眼神掃過她身上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裙,帶著明顯的鄙夷,“老子的寨子裏,雖然比不上那些大官的府邸,但有肉吃,有酒喝,比你在村裏強一百倍。”
    他的手指用力,捏得上官悅的下頜骨發酸,牙齒咬得發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下巴快要被捏碎了。他的眼神瞬間變得陰冷凶殘,像淬了毒的刀,直刺她的心髒:“乖乖聽話,把老子伺候舒服了,再多給寨子裏變些糧食出來,有你的好處。要是敢耍花樣——比如想跑,或者你那‘仙術’不靈了……”
    他頓了頓,故意放慢語速,讓每一個字都像冰錐一樣紮進上官悅的心裏:“老子就把你賞給底下所有弟兄。寨子裏幾十號人,每人都能嚐嚐你的滋味,玩夠了再剁碎了喂狗!寨子裏的狗可是餓了很久了,正好給它們改善改善夥食。聽明白了沒有?”
    赤裸裸的威脅,毫不掩飾的殘忍。上官悅能感覺到他話語裏的殺意,那不是嚇唬,是真的會說到做到。她的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不是裝的,是真的害怕——她毫不懷疑,這個男人能幹出這樣的事。
    她知道,此刻任何反抗和激怒對方的行為,都是最愚蠢的選擇。她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的恐懼和厭惡,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因為緊張而劇烈顫抖著,做出一副被嚇破膽、順從聽話的樣子。她微微點了點頭,聲音低若蚊蚋,氣若遊絲,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結巴:“明……明白了……我……我會聽話的……”
    她甚至故意讓自己的身體往馱獸的方向縮了縮,看起來更加柔弱無助。
    看到她這副“嬌弱順從”、“被嚇破了膽”的模樣,刀疤臉頭目似乎很滿意。他哈哈大笑著鬆開手,笑聲洪亮得震得上官悅耳朵發疼,唾沫星子噴了她一臉。他還用粗糲的手掌在她臉上輕佻地拍了兩下,動作帶著侮辱性的親昵,掌心的老繭蹭得她臉頰發紅。
    “識趣就好!老子就喜歡聽話的女人!”他的心情顯然好了不少,眼神裏的凶光淡了些,多了幾分得意,“好好跟著老子,少不了你的好處!”
    他調轉獸頭,雙腿一夾馱獸,回到了隊伍前列。他勒住韁繩,聲音洪亮地對著身後的匪徒們喊道:“都他媽快點!天黑前必須趕回寨子!老子今晚就要入洞房!讓弟兄們也沾沾喜氣!”
    “好嘞!老大!”
    “放心吧!肯定能趕回去!”
    “恭喜老大啊!今晚有好日子過了!”
    匪徒們發出一陣哄笑和怪叫,聲音裏滿是猥瑣的意味。他們紛紛加快了速度,馱獸的蹄聲變得更急促,隊伍前進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少了耳朵的匪徒還故意湊近上官悅,用肩膀撞了撞馱獸,讓馱獸晃了一下,上官悅差點掉下去,他卻笑得更開心了:“小娘子,別急啊,晚上有的是好時候!”
    上官悅緊緊咬著嘴唇,把所有的屈辱和憤怒都咽進肚子裏——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活下去,等機會。
    上官悅重新低下頭,將臉埋進馱獸肮髒的皮毛裏。皮毛上的草屑和泥塊蹭在她的臉上,有些癢,還有些疼,但她毫不在意——這樣既能掩飾住眼中一閃而過的冰冷寒光,也能擋住匪徒們猥瑣的目光。
    洞房?入洞房?休想!她上官悅就算是死,也不會讓那個刀疤臉碰自己一根手指!
    她必須活下去,必須等待機會。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裏反複盤旋,像一顆種子,在絕望的土壤裏生根發芽。
    硬拚肯定不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弱點:力量小,速度慢,沒有任何打鬥經驗。這些匪徒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別說二十多個,就算是一個,她也打不過。硬拚隻會是飛蛾撲火,白白送死。
    指望有人來救她?更是天方夜譚。那個貧瘠的村莊裏,村民們自身難保,根本沒有能力來救她;現代世界的爸爸和弟弟,雖然能通過鼻煙壺聯係,但他們遠在另一個時空,就算知道她被擄到了山寨,也沒辦法立刻過來救她——他們連這個世界的位置都不知道,更別說找到這個隱藏在深山裏的土匪窩了。
    她唯一的依仗,似乎隻剩下那個貼身藏著的、神秘莫測的鼻煙壺,以及通過鼻煙壺建立起來的、與現代世界的微弱聯係。
    她小心翼翼地動了動身體,用被綁著的手輕輕碰了碰貼身處——在她的粗布衣裙內側,靠近胸口的位置,那個冰冷堅硬的鼻煙壺還在。壺身是玉石做的,帶著天然的涼感,即使隔著一層衣服,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存在。它沒有被匪徒搜走——大概是匪徒們搜身時,隻摸了她外麵的口袋和腰間,沒注意到衣襟內側藏著的小東西;也可能是他們覺得這隻是一個普通的、不值錢的小飾品,沒必要拿走。
    這個發現讓她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鼻煙壺還在,就意味著她還有與現代世界聯係的可能,還有一絲翻盤的希望。
    可她也清楚地知道,使用鼻煙壺的代價巨大,而且極不穩定。上次在村裏,她隻是聯係弟弟買糧食,就已經耗盡了精神力,吐了血,還昏迷了很久。如果這次在山寨裏,她想通過鼻煙壺聯係弟弟,傳送更複雜的東西,或者傳遞更詳細的信息,恐怕需要消耗更多的精神力,到時候她能不能承受得住,還是個未知數。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沒有使用鼻煙壺的機會。現在她被匪徒們牢牢看著,周圍全是人的聲音和馱獸的動靜,根本無法集中精神——使用鼻煙壺需要絕對的安靜和高度的專注,稍微有一點幹擾,聯係就可能中斷,甚至會反噬自己。
    就算她能找到機會聯係上弟弟,又能怎樣?讓弟弟傳送什麽東西過來?電擊棒?匕首?這些東西確實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在幾十名悍匪盤踞的山寨裏,這點東西恐怕隻是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讓她逃出去。而且一旦傳送東西被匪徒發現,她的底牌就會暴露,到時候刀疤臉肯定會對她嚴加看管,甚至可能會用更殘忍的手段逼迫她“顯靈”,她的處境隻會更危險。
    必須等待。等待一個絕佳的、無人注意的時機。
    這個時機可能是在晚上,匪徒們都睡著了,守衛鬆懈的時候;可能是在他們吃飯喝酒,喝醉了失去警惕的時候;也可能是在山寨裏發生混亂,比如匪徒之間內訌、或者有其他意外發生的時候。隻有在這樣的時機裏,她才能安全地使用鼻煙壺,或者找到逃跑的機會。
    她還想到,山寨既然是匪徒的老巢,必然守衛森嚴,地形複雜。但越是複雜的地方,往往越容易存在漏洞——比如有沒有偏僻的角落、有沒有廢棄的小屋、有沒有可以攀爬的牆壁、有沒有通往山外的秘密小路。這些都需要她在進入山寨後,仔細觀察,默默記在心裏。
    她開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調動起所有的記憶——那些從電影、電視劇裏看到的關於特種兵、野外求生、甚至心理學方麵的零碎知識,此刻都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想起電影裏,主角被俘虜後,總是會先偽裝順從,降低敵人的警惕心,然後再偷偷觀察環境,尋找機會。她現在也必須這麽做——表麵上對刀疤臉順從聽話,讓他放鬆對自己的防備,暗地裏卻要時刻保持警惕,觀察每一個匪徒的習慣、山寨的地形、守衛的換班規律。
    她還想起心理學裏說的,越是自大、貪婪的人,越容易被欲望蒙蔽雙眼。刀疤臉顯然就是這樣的人——他貪婪於糧食,也貪婪於她的容貌。或許,她可以利用這一點,假裝自己“願意”為他變糧食,讓他對自己更加信任,甚至會給她一些“自由”,比如讓她在山寨裏走動,這樣她就能有更多的機會觀察和謀劃。
    當然,這些都隻是初步的想法,具體能不能實現,還要看進入山寨後的實際情況。但至少,她有了一個方向,不再是像之前那樣,隻能在絕望中等待。
    她的手指輕輕蹭過衣襟內側的鼻煙壺,冰涼的壺身給了她一絲力量。她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說:上官悅,你不能放棄。你來自現代,你知道比他們更多的知識,你有他們無法想象的底牌(即使現在很微弱)。你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你是能掌控自己命運的人。
    馱獸馱著她,一路向著深山的更深處行去。山路越來越崎嶇,原本還能勉強容兩匹馱獸並行的路,漸漸變得隻有一人寬。路麵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的碎石,有的尖銳如刀,有的光滑如鏡,馱獸走在上麵,時不時會打滑,引得匪徒們咒罵連連。
    道路的一側是陡峭的山坡,上麵長著稀疏的矮灌木,葉子早已枯黃,風一吹就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像是有人在暗處窺視;另一側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懸崖下麵雲霧繚繞,隻能隱約看到一些黑色的岩石輪廓,偶爾有碎石從崖邊掉下去,很久都聽不到落地的聲音,讓人看得心驚膽戰。
    兩側的山勢愈發險峻陡峭,山上的石頭大多是灰黑色的,棱角分明,像一個個猙獰的怪獸,張著大嘴,仿佛要把這支隊伍吞下去。植被越來越稀疏,到後來隻剩下一些貼著岩石生長的苔蘚,綠色中帶著黑,顯得格外荒涼。
    夕陽漸漸西沉,將天空染成了一片絢爛的橘紅色,然後慢慢變成了淒厲的血紅色。陽光透過山峰的縫隙照下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影子,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鬼魂。空氣中的溫度也漸漸降了下來,風變得越來越冷,吹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疼。
    就在這時,遠處一座黑沉沉的大山輪廓逐漸清晰起來。那座山比周圍的山都要高,山頂隱沒在雲層裏,看不清全貌。在山的半山腰處,隱約能看到一些簡陋的木柵欄——柵欄很高,是用粗壯的木頭釘成的,上麵還掛著一些破舊的布條和風幹的獸骨;柵欄後麵,有幾座低矮的木屋,屋頂蓋著茅草,還有兩座瞭望塔,塔上插著火把,雖然還沒點燃,但能看到有匪徒的身影在上麵晃動。
    那裏,就是“鬣狗”幫的老巢——一個隱藏在深山裏、充滿了暴力、欲望和死亡的狼窩虎穴。
    匪徒們看到山寨的輪廓,頓時興奮起來,發出一陣尖銳的呼哨聲。
    “到了!終於到了!”
    “快點!回去就能喝酒吃肉了!”
    “老大,今晚的洞房可別忘了啊!”
    他們紛紛加快了速度,馱獸的蹄聲變得更加急促,有的匪徒甚至拍打著馱獸的屁股,催促它跑得更快。
    上官悅的心也隨著距離山寨越來越近而越揪越緊。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咚咚”的聲音像擂鼓一樣,震得她耳膜發疼。她知道,真正的考驗,即將開始。之前在村莊裏的遭遇戰,不過是開胃小菜;接下來她要麵對的,是幾十名悍匪的嚴密看管,是刀疤臉隨時可能到來的侵犯,是一個完全陌生、充滿危險的環境——這才是真正的生死挑戰。
    她會被關在哪裏?是關在簡陋的木屋裏,還是關在陰暗潮濕的地牢裏?木屋會不會有窗戶?能不能打開?地牢會不會有守衛?
    那個刀疤臉頭目會什麽時候來找她?是今晚吃完飯就來,還是先處理完搶來的糧食再過來?他會不會對她用強?如果他真的要強迫她,她該如何反抗?是假裝順從然後尋找機會,還是拚盡全力抵抗?
    她身上的鼻煙壺,還能在這個魔窟裏,再次創造出奇跡嗎?如果她能聯係上弟弟,該讓他傳送什麽東西過來?是能讓人昏迷的藥物,還是能破壞門鎖的工具?弟弟能不能準確地將東西傳送到她身邊?
    無數的問題和擔憂在她的腦海裏盤旋,像一團亂麻,理不清頭緒。
    然而,在這無盡的恐懼和壓力之下,一種奇異的、冰冷的鎮定感,反而慢慢沉澱下來。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麵,表麵平靜,底下卻暗流湧動。她不再像之前那樣慌亂,而是強迫自己冷靜地思考——慌也沒用,焦慮也沒用,隻有冷靜下來,才能找到活下去的機會。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上官悅,冷靜。觀察每一個細節,記住每一條路線,了解每一個匪徒的習慣。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還有爸爸和弟弟,還有鼻煙壺這個底牌。你必須活下去,不僅為了自己,也為了等待你回去的人。
    馱獸踏上了通往山寨的陡峭坡路。這條路更窄,更陡,每走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瞭望塔上的匪徒已經看到了他們,有人揮了揮手,有人朝著下麵喊:“老大回來了!快開門!”
    聲音在山穀裏回蕩,帶著空曠的回聲,聽起來格外刺耳。
    上官悅深吸了一口冰冷而陌生的山間空氣,空氣裏帶著岩石的寒氣和苔蘚的潮濕味,吸入肺裏,有點刺痛。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將所有外露的情緒——恐懼、憤怒、擔憂——都深深隱藏起來,隻留下一個看似柔弱、驚恐、認命的軀殼。她的肩膀微微耷拉著,頭輕輕低著,像一隻被馴服的小獸。
    但在緊閉的眼皮底下,她的眼睛卻在快速地轉動著,大腦也在高速運轉——她在心裏默默記下通往山寨的路,記下瞭望塔的位置,記下匪徒的反應。
    她的內心,已然開始為即將到來的黑暗和搏殺,做著無聲的準備。
    山寨的大門緩緩打開,裏麵傳來了更多匪徒的聲音。
    真正的戰鬥,現在才剛剛開始。
    (本集完)
    下集《舍身護親》內容提示:
    上官悅被帶入山寨,被迫換上嫁衣,準備所謂的“洞房”。她表麵順從,內心卻在冷靜地觀察環境,尋找任何可能的機會或武器。在“洞房”內,土匪頭目誌得意滿,欲行不軌。上官悅利用其鬆懈和靠近的機會,猛然發難!她可能使用身上藏匿的、來自現代的小物件、利用培訓時學到的一點粗淺防身術,攻擊頭目的要害。頭目猝不及防,遭受重創。上官悅趁機奪過其武器或製造巨大動靜。這場突如其來的反擊,震驚了整個山寨,也將她的命運推向了更加不可預測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