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集:舍身護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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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馱獸沉重的蹄聲踏碎了山寨前最後一段死寂,每一步落在碎石地上,都像敲在人心尖上的悶鼓。山寨入口處的原木柵欄足有兩人高,木頭是未經打磨的粗材,表麵還留著猙獰的樹皮和尖刺,有些地方纏著生鏽的鐵鏈,風吹過鐵鏈,發出“嘩啦嘩啦”的刺耳聲響,像極了野獸的嘶吼。柵欄兩側的瞭望塔歪歪扭扭,用樹幹和藤條勉強搭建而成,塔頂上插著幾支熄滅的火把,黑色的煙灰順著塔身往下淌,在昏暗中看起來像一道道醜陋的傷疤。
    天光已經徹底黯淡下來,隻剩下西邊天際殘留的一點橘紅色餘暉,勉強勾勒出山巒和山寨的輪廓。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最濃的是獸類的臊臭,來自圈養在山寨角落的幾頭馱獸,它們的糞便未經清理,堆積在地上,被夜風一吹,臭味四處飄散;其次是煙火油膩味,山寨中央的篝火還燃著,上麵架著的獸肉烤得焦黑,油脂滴落在火裏,發出“滋滋”聲,混著木炭的煙味,嗆得人嗓子發緊;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腐敗氣息,不知道是變質的食物,還是山裏某種動物的屍體,若有若無地縈繞在鼻尖,讓人渾身發毛。
    上官悅被兩個匪徒一左一右地從馱獸背上拽了下來。她的手腕還被粗糙的麻繩反綁著,匪徒的手指像鐵鉗一樣掐著她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腳下沒站穩,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膝蓋在碎石地上磕了一下,傳來一陣鈍痛。
    “哈哈!你看她那慫樣!”
    “不愧是老大看上的,連摔倒都這麽嬌弱!”
    “今晚可有好戲看了!”
    周圍的匪徒立刻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哄笑,聲音粗鄙而刺耳。有人吹著口哨,有人用手裏的刀背敲打地麵,還有人故意朝著她的方向吐唾沫,眼神裏的貪婪和戲謔毫不掩飾。
    上官悅勉強站穩身體,迅速低下頭,讓散亂的長發遮住大部分臉龐——隻露出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嘴唇,和一小截白皙卻沾滿塵土的脖頸。她像一隻受驚的鵪鶉,肩膀微微縮著,身體控製不住地輕輕顫抖,連指尖都在哆嗦,將“恐懼”和“順從”演繹得淋漓盡致,沒有一絲破綻。
    然而,在那低垂的眼簾之下,她的一雙眸子卻冷靜得如同冰封的湖麵,沒有絲毫慌亂。借著低頭的動作,她的目光飛速地掃視著這個即將成為她囚籠的地方:
    山寨依山而建,大小不一的木屋和洞穴雜亂地分布在山坡上。木屋大多是用粗木頭搭建的,屋頂蓋著茅草,有些茅草已經發黃發黑,甚至露出了漏洞;洞穴則是直接在山壁上鑿出來的,洞口掛著破舊的獸皮,用來擋風。中央的空地上燃著三堆篝火,火焰跳動著,將周圍匪徒的臉映得忽明忽暗,篝火上架著的獸肉已經烤得焦黑,油脂不斷滴落,濺起細小的火星。
    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匪徒圍在篝火旁,有的拿著酒壺大口喝酒,有的撕扯著烤肉往嘴裏塞,還有的在賭錢——用搶來的銅板或者小物件當賭注,輸了的人被贏家扇耳光,卻依舊笑得一臉麻木。他們的目光時不時投向上官悅,眼神各異:有貪婪的,像餓狼盯著獵物;有好奇的,想看看這個“能召糧的女人”到底有什麽特別;還有邪惡的,毫不掩飾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像在評估一件“貨物”的價值。
    上官悅的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跳動著,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清晰的力道。但這並非因為她表演出的恐懼,而是因為極致的冷靜——她在快速計算:山寨有多少人?守衛在哪裏?有沒有逃跑的路線?鼻煙壺還能不能用?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根弦,緊繃在她的腦海裏。
    “都給老子滾開!看什麽看!這是老子的壓寨夫人!再看把你們的眼睛挖出來!”一聲粗暴的怒吼突然響起,瞬間壓過了周圍的哄笑。
    是刀疤臉頭目石龍。他騎著那頭黑鱗馱獸,從人群中走出來,臉上帶著誌得意滿的囂張。他翻身跳下馱獸,動作粗魯,差點摔在地上,旁邊的匪徒趕緊上前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滾開!老子還用你們扶?”
    石龍走到上官悅麵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粗糙的手掌蹭得她胳膊上的皮膚生疼,很快就留下了幾道紅印。他像拖拽一件物品一樣,粗魯地拖著她,朝著山寨深處走去。
    “跟老子來!以後你就住這兒!”石龍的聲音裏滿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的腳步很快,上官悅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被反綁的手腕因為拉扯而更加疼痛,麻繩勒得皮膚火辣辣的。
    他們穿過篝火旁的人群,匪徒們紛紛讓開道路,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恭喜老大!賀喜老大!”“老大好福氣啊!”石龍得意地笑著,時不時抬手拍一下身邊匪徒的肩膀,接受他們的恭維。
    走了大約幾十步,他們來到一處相對“完好”的木石結構屋子前。這屋子比其他木屋大一些, walls是用石頭和木頭混合搭建的,石頭之間用黃泥糊著,雖然有些黃泥已經脫落,但看起來比其他木屋堅固不少;屋頂蓋著的茅草也比較整齊,沒有明顯的漏洞;門口還掛著一塊破舊的木牌,上麵刻著一個歪歪扭扭的“王”字——顯然,這是石龍的住處。
    “以後,這就是你的窩!”石龍一腳踹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震得牆上的泥土簌簌往下掉。他猛地將上官悅推了進去,上官悅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後背撞在冰冷的土牆上,疼得她悶哼了一聲。
    屋裏的光線很昏暗,隻有一扇小小的窗戶,窗戶上糊著破舊的紙,紙已經發黃發黑,還破了好幾個洞,微弱的光線從洞口透進來,勉強照亮了屋裏的景象。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濃烈的混合氣味——汗味是主調,還帶著刺鼻的酒味,牆角的雜物堆裏散發著淡淡的黴味,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屋裏的陳設極其簡陋:靠裏側的牆邊,放著一張寬大的土炕,炕上鋪著一張黑色的獸皮,獸皮上沾著油汙和不明汙漬,看起來很久沒有清洗過;炕邊放著一張歪腿的木桌,桌子腿用石頭墊著,才勉強保持平衡,桌上放著一個空酒壺和幾個破碗;桌子旁邊堆著幾個破箱子,箱子蓋有的已經掉了,露出裏麵雜亂的衣物——都是搶來的,有粗布的,也有少量絲綢的,卻都沾滿了塵土;牆角的雜物堆裏,放著幾匹沾著泥汙的布匹,還有幾個破損的陶罐,甚至還有一個小孩玩的布偶,布偶的眼睛已經掉了一隻,看起來格外可憐。
    “乖乖在這兒待著!別想著跑!”石龍走到上官悅麵前,邪淫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從她的頭發一直看到她的腳,嘴角咧著,露出一絲貪婪的笑容,“老子讓人給你弄身紅衣裳,今晚就拜堂成親!讓你嚐嚐當老子女人的滋味!”
    說完,他嘿嘿笑了幾聲,轉身走到門口,反手從外麵鎖上了房門。“哢噠”一聲,鎖鏈鎖上的聲音格外清晰,緊接著,外麵傳來他粗聲粗氣的吩咐:“你們兩個,給老子看好這裏!別讓裏麵的娘們跑了!要是出了什麽事,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是!老大!您放心!”外麵傳來兩個匪徒恭敬的應答聲,隨後是他們腳步聲移動的聲音——顯然,他們守在了門口。
    房門一關,屋裏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傳來的、隱約的匪徒喧鬧聲。上官悅強裝出來的顫抖瞬間停止,她挺直了身體,眼神裏的“恐懼”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冷靜和警惕。
    她快步走到門邊,小心翼翼地透過門縫向外看——門外站著兩個匪徒,一個身材高瘦,手裏拿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彎刀,另一個身材矮胖,握著一根粗木棍,兩人一左一右地守在門口,像兩尊門神一樣,眼睛警惕地盯著四周,時不時還會朝房門的方向看一眼。
    逃跑,暫時絕無可能。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裏清晰地浮現出來。
    她緩緩退回屋裏,背靠著冰冷的土牆,一點點滑坐到地上。被反綁的手腕因為長時間的束縛,已經變得又紅又腫,粗糙的麻繩磨得皮膚生疼,甚至已經有些破皮,滲出了細小的血珠。冰冷的絕望再次絲絲縷縷地滲入心髒,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心髒,越收越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想起了現代的家——寬敞明亮的客廳,爸爸做的紅燒肉,弟弟玩遊戲時的笑聲;想起了穿越後住的窩棚,雖然簡陋,卻有義父母的關心,義母煮的紅薯粥,義父偷偷給她留的烤土豆;想起了村裏的村民,雖然貧窮,卻大多善良,張嬸給她的半塊菜餅,李爺爺教她認的草藥……
    難道她就要這樣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死在這群匪徒手裏嗎?
    不!不能絕望!
    上官悅猛地甩了甩頭,將這股洶湧的無力感強行壓下去。她用力咬了咬嘴唇,疼痛讓她更加清醒。她在心裏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必須活下去!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義父母,為了那些可能因為她而再次遭殃的村民!
    石龍看中的,根本不是她的人,而是她“能召糧”的能力。如果她寧死不從,或者故意裝作“仙術”失靈,這個暴戾的土匪頭子在失望和憤怒之下,會做出什麽事?她幾乎可以肯定——他會再次帶人下山,將怒火發泄到村民身上,甚至可能屠村泄憤!而首當其衝的,就是收留她、對她好的義父母!
    這個後果,她承擔不起。她不能因為自己的反抗,而讓無辜的人送命。
    一個清晰而冰冷的決斷,在她的心中迅速成形:假意順從。先保住自己的性命,穩住石龍,讓他相信自己“願意”為他召糧,以此換取他不再騷擾村民、不傷害義父母的承諾。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也是代價最小的選擇。
    至於之後該怎麽辦……她不知道。或許能找到逃跑的機會,或許能再次聯係上弟弟,或許……或許隻能一直偽裝下去,直到找到新的轉機。但現在,她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待那渺茫的、或許根本不存在的反擊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隻有篝火的光芒偶爾透過窗戶紙的破洞,在屋裏投下晃動的光斑。上官悅靠在牆上,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的精神稍微放鬆一些——長時間的緊繃,讓她的大腦和身體都感到疲憊。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嘩啦”的鎖鏈響動聲,緊接著,木門被緩緩推開。
    一個老婦人端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她看起來六十多歲,麵容枯槁,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像幹涸的土地;頭發花白,用一根破舊的布條隨意地挽在腦後,露出了蠟黃的額頭;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裙,衣裙上還沾著不少汙漬;她的眼神麻木,像蒙了一層灰,看不到絲毫光彩,手裏端著的木盤微微顫抖著,似乎很害怕。
    木盤裏放著兩樣東西:一套紅色的嫁衣,和一小碗吃食。嫁衣是用粗麻布做的,布料粗糙,上麵的紅色染料看起來很劣質,有些地方已經掉色,露出了底下的白色;嫁衣的款式也很簡單,就是一件長袖上衣和一條裙子,沒有任何裝飾,隻有領口處縫著一圈破舊的紅布條。吃食是一個黑麵饅頭和一碗渾濁的粥,粥裏似乎有幾粒米,卻更多的是野菜,還漂浮著一層不明的油花。
    老婦人將木盤輕輕放在歪腿的木桌上,動作小心翼翼,生怕碰倒了什麽。她不敢多看上官悅一眼,放下東西後,就低著頭,轉身想匆匆退出去。
    “等等。”上官悅突然開口,聲音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而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異常的平靜,沒有絲毫顫抖。
    老婦人的身體猛地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停住了腳步。她緩緩轉過身,惶恐地看向上官悅,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嘴唇微微哆嗦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似乎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惹了眼前這個“老大看中的女人”不高興。
    上官悅抬起眼,目光透過散亂的發絲,看向門外——門口的縫隙裏,能看到兩個守衛的身影隱約晃動,他們似乎在低聲交談著什麽。她深吸一口氣,故意提高了聲音,確保外麵的守衛能聽到:“我要見你們頭領。現在。”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和之前那個“恐懼順從”的形象截然不同。
    門外的守衛似乎愣了一下,交談聲瞬間停止。過了幾秒,傳來那個高瘦匪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你想見老大就見?老大忙著呢!等會兒再說!”
    “我有要事跟他談,關於召糧的事。”上官悅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卻故意加重了“召糧”兩個字——她知道,這兩個字是石龍最關心的,也是唯一能讓他立刻來見自己的理由。
    門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權衡。很快,傳來那個矮胖匪徒的聲音:“你等著!我去報信!”隨後,是他快步離開的腳步聲。
    高瘦匪徒留在門口,透過門縫警惕地看著上官悅,眼神裏充滿了懷疑,卻沒有再說話——顯然,他也不敢耽誤“召糧”的事。
    老婦人站在原地,臉色更加蒼白,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似乎不明白眼前這個女人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大膽”。
    上官悅沒有理會老婦人的恐懼,也沒有理會門外守衛的目光,隻是靜靜地靠在牆上,等待著石龍的到來。她的心髒在緩慢地跳動著,每一次跳動都帶著冷靜的期待——她不知道這次談判能不能成功,但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為義父母和村民做的事。
    大約過了一刻鍾,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還夾雜著石龍粗聲粗氣的咒罵:“媽的!什麽事這麽急?耽誤老子喝酒!”
    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就到了門口。石龍一把推開房門,帶著一身濃烈的酒氣走了進來。他的臉頰通紅,眼神因為酒精而有些渾濁,嘴角還沾著一點烤肉的油脂,看起來醉醺醺的。他看到上官悅,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又有什麽事?老子沒空跟你磨嘰!要不是聽說你要談召糧的事,老子才不來!”
    上官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迎上他那令人不適的目光——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因為醉酒而顯得更加凶戾。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帶著“認命”般的顫抖,卻又夾雜著一絲試圖抓住最後救命稻草的急切,就像一個走投無路、隻能妥協的女人:“我……我可以跟你,留在山寨裏做你的女人。也可以試著……試著再召糧食,幫你養活山寨裏的弟兄。”
    石龍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原本渾濁的眼神也清醒了幾分。他往前湊了一步,身上的酒氣更濃了,幾乎要將上官悅包圍:“哦?你想通了?不再反抗了?”他的語氣裏帶著懷疑,顯然不相信她會這麽輕易屈服。
    “我……我想通了。”上官悅垂下眼簾,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一絲委屈和無奈,“反抗也沒用,還不如……不如順從你,至少能活下去。”她頓了頓,抬起眼,眼神裏帶著一絲“懇求”,“但我有一個條件。”
    “條件?”石龍眯起了眼睛,臉上的懷疑更濃了,他摸著下巴上的胡茬,語氣帶著一絲嘲諷,“你一個階下囚,還敢跟老子談條件?”
    “不是過分的條件。”上官悅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放過山下村子的人。永遠不許再去騷擾他們,不許動他們一分一毫,更不許傷害我義父母——就是收留我的那對老人。如果你答應,並且以你們山裏的規矩,對著山神發下重誓,我就……我就徹底認命,以後盡力幫你召糧,絕不再反抗。”
    這是她唯一能為村民和義父母做的事。她知道,石龍在乎的隻有糧食,山下的村民對他來說毫無價值,用一個“不騷擾村民”的承諾,換取她的“順從”和持續的“召糧能力”,對他來說是劃算的買賣。
    石龍聽到“山下村子”四個字,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些窮得叮當響的村民,在他眼裏確實如同螻蟻,搶一次也就夠了,根本沒有再去的必要。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權衡利弊:眼前這個女人能召來精米白麵,價值遠超那些村民;用一個無關緊要的承諾,換她的徹底順從,確實劃算。
    他臉上突然露出一個看似豪爽的笑容,拍了拍手:“哈哈!我當是什麽難事!就那些窮鬼?老子還看不上眼!行!老子答應你!”
    他走到屋中央,對著窗外的方向——那裏是山寨後麵的大山,據說山裏有山神——抬手舉起右手,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雖然眼神裏依舊帶著幾分醉意:“老子石龍,對山神發誓!隻要你上官悅乖乖跟了老子,好好為山寨召糧,老子就永遠不再動山下村子一根毫毛,也絕不傷害你那對老不死的爹娘!要是違背誓言,就讓老子被山神劈死,不得好死!”
    他的誓言說得粗糙而隨意,甚至帶著幾分敷衍,但在這個對鬼神心存敬畏的世界裏,對著山神發誓已經是很重的承諾了。周圍的匪徒聽到他的誓言,都安靜了下來——顯然,他們也相信山神的“威力”。
    上官悅看著他發誓的樣子,心裏稍微鬆了一口氣。她要的就是他當眾做出這個承諾,讓所有匪徒都聽到——這樣一來,就算他以後想反悔,也會有所顧忌。
    “好……我信你。”她垂下頭,聲音變得細弱,仿佛終於徹底屈服,再也沒有反抗的念頭。
    石龍看到她“屈服”的樣子,滿意地大笑起來,笑聲粗獷而囂張:“這就對了!早這樣不就好了?省得老子費力氣!”他轉身對著門外喊道,“老婆子!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幫她換衣服!好好打扮打扮!今晚老子就要拜堂!”
    老婦人嚇得渾身一哆嗦,趕緊應了一聲“是”,拿起木盤裏的紅色嫁衣,走到上官悅麵前,小心翼翼地想幫她解開反綁的繩子。
    “等等!”石龍突然開口,阻止了老婦人的動作,“繩子別解!等拜完堂再說!免得她又耍花樣!”
    老婦人不敢反駁,隻能拿著嫁衣,尷尬地站在一旁。
    石龍哼著一支粗鄙的小調,心情極好地走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叮囑門口的守衛:“看好她!別讓她跑了!”
    老婦人拿著嫁衣,走到上官悅身邊,小聲說:“姑娘,我……我幫你換上吧。”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
    上官悅點了點頭,配合著老婦人的動作。因為雙手被反綁著,換衣服的過程很艱難,老婦人隻能小心翼翼地幫她把嫁衣套在身上。粗糙的麻布摩擦著皮膚,很不舒服,領口處的紅布條還紮得脖子發癢。穿上嫁衣後,她看起來像一個被強行裝扮的木偶,沒有絲毫喜氣,隻有滿滿的悲涼。
    老婦人幫她換完衣服,收拾好木盤,又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歎了口氣,轉身輕輕走出了屋子,順手關上了房門。
    上官悅坐在冰冷的炕沿上,身體僵硬地靠著牆壁。窗外傳來匪徒們越來越喧鬧的聲音——他們似乎在為石龍的“大喜之日”慶祝,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喝酒劃拳,還有人在起哄,喊著“拜堂”“入洞房”的字眼,聲音刺耳而令人作嘔。
    時間一點點流逝,窗外的喧囂越來越濃,甚至能聽到有人在敲鑼打鼓——不知道是從哪裏搶來的破鑼破鼓,敲打的節奏雜亂無章,卻依舊透著一股瘋狂的喜悅。
    終於,門外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和起哄聲。木門被猛地推開,石龍在一眾匪徒的簇擁下,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他已經換了一身“新”衣服——一件黑色的絲綢上衣,顯然是搶來的,卻被他穿得皺巴巴的,領口還敞開著,露出了布滿傷疤的胸膛。他喝得酩酊大醉,臉上通紅,眼神渾濁而充滿欲望,嘴角掛著一絲邪淫的笑容,徑直朝著上官悅撲了過來。
    “美人兒……老子等不及了……今晚就讓你當老子的女人……”
    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混雜著他身上的汗味,嗆得上官悅幾乎要吐出來。她的心髒瞬間縮緊,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機會?現在動手?她的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卻立刻被她否定了:門外全是匪徒,就算她能掙脫繩子,也打不過醉酒卻依舊凶悍的石龍,更別說衝出門外逃跑了。成功率幾乎為零,隻會立刻送命!
    她強迫自己放鬆身體,在石龍的髒手即將碰到她肩膀的瞬間,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哀求:“等等!石龍!我……我想再見我阿娘一麵!就一麵!跟她告個別!”
    石龍的動作猛地頓住,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怒氣。他皺著眉頭,眼神變得凶狠起來:“媽的!哪那麽多事!都要跟老子拜堂了,見那個老東西幹什麽?”
    “就一麵!真的就一麵!”上官悅抬起眼,努力擠出幾滴眼淚——她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疼痛讓眼淚更快地流了下來,眼神裏充滿了絕望的哀求,“我從小就跟阿娘相依為命,現在要跟她分開了,連最後一麵都不能見嗎?求求你……這也許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親人了……見完她,我就死心塌地跟你,再也不提任何要求!”
    她的表演很逼真,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滴落在紅色的嫁衣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看起來格外可憐。
    或許是酒意上頭,或許是覺得大局已定,這個女人就算見了親人也跑不了,石龍盯著她看了幾秒,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揮了揮手:“真他媽麻煩!行!就給你一盞茶的時間!快去快回!老子就在這兒等著!要是敢耍花樣,老子把你和那個老東西一起剁了!”
    他轉身對著門口的一個匪徒吩咐道:“你!帶她去下麵的夥房!那個老東西好像在那兒幫忙洗碗!看好她!別讓她跑了!”
    “是!老大!”那個匪徒恭敬地應了一聲,走到上官悅麵前,粗魯地抓住她的胳膊,“走!快點!”
    上官悅被匪徒推著,走出了石龍的屋子。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篝火的光芒將整個山寨照得通紅,匪徒們圍在篝火旁,看到她穿著紅色嫁衣被帶出來,立刻爆發出一陣哄笑和口哨聲。
    “喲!新娘子要去哪兒啊?”
    “是不是怕了?想找娘了?”
    “快點回來啊!老大還等著入洞房呢!”
    汙言穢語像雨點一樣砸在她身上,她卻毫不在意,隻是低著頭,配合著匪徒的推搡,朝著山寨角落的夥房走去。
    夥房是一間簡陋的木屋,比石龍的屋子小很多,屋頂還在冒著黑煙,顯然正在燒火。走近了,能聽到“嘩啦嘩啦”的洗碗聲,還有老婦人低低的啜泣聲。
    上官悅被匪徒推到夥房門口,匪徒鬆開手,惡狠狠地說:“進去!一盞茶的時間!超時了老子對你不客氣!”他守在門口,雙手抱胸,眼神警惕地盯著她。
    上官悅走進夥房,裏麵的光線很暗,隻有灶膛裏的火焰跳動著,照亮了一小塊地方。義母正蹲在地上,麵前放著一個大木盆,木盆裏堆滿了髒碗,碗上還沾著油汙和食物殘渣。她的雙手泡在冰冷的水裏,已經凍得通紅,甚至有些發腫,卻依舊機械地擦拭著碗碟,眼淚無聲地掉在木盆裏,激起細小的漣漪。
    聽到腳步聲,義母抬起頭,看到穿著紅色嫁衣的上官悅,眼睛瞬間睜大了,嘴唇哆嗦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湧了出來:“悅兒……我的悅兒……你怎麽……怎麽穿成這樣……”
    “阿娘!”上官悅再也忍不住,快步撲過去,緊緊抱住義母幹瘦的身體。義母的身體很涼,因為長時間泡在冷水裏,還在微微發抖。上官悅將臉埋在她粗糙的衣襟裏,衣襟上帶著皂角的味道和淡淡的黴味,卻讓她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和安心。
    “悅兒……你受苦了……”義母緊緊抱著她,聲音哽咽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都怪阿娘沒用……沒能保護好你……”
    “阿娘,不怪你。”上官悅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但她知道時間有限,必須盡快把話說完。她抬起頭,用手擦了擦義母臉上的眼淚,然後湊近她的耳邊,用極低極低、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飛速地說:“阿娘,別怕,等我,我有辦法。你和義父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別擔心我。”
    她無法解釋自己的“辦法”是什麽,也無法給出具體的承諾——她怕言多必失,被門口的匪徒聽到。她隻能留下這模糊卻充滿堅定意味的幾句話,試圖給絕望的義母一絲渺茫的希望,也給自己留下一份必須活下去的執念。
    義母的身體猛地一僵,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她看著上官悅,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問什麽,卻被上官悅用眼神製止了。
    “阿娘,我該走了。”上官悅鬆開義母,後退一步,臉上恢複了之前那種認命的麻木,她對著門口的匪徒低聲道,“好了,我說完了,回去吧。”
    匪徒不耐煩地走進來,再次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往外推:“早這樣不就好了?耽誤老子時間!”
    上官悅被他推著,一步步走出夥房。她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義母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上,帶著擔憂和不舍。她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說: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回來救義父母,一定要離開這個魔窟!
    她被重新帶回石龍的屋子。屋裏的篝火已經被點燃,紅色的燭火搖曳著,將屋裏的一切都映得忽明忽暗,卻透著一股冰冷徹骨的氣息。
    石龍已經脫掉了黑色的絲綢上衣,露出了精瘦卻布滿傷疤的胸膛,他的腰間隻係著一條粗布褲子,手裏拿著一個酒壺,正大口大口地喝酒。看到上官悅進來,他將酒壺扔在地上,酒壺摔碎了,酒水灑了一地,散發出濃烈的酒味。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渾濁,欲火也更熾,像餓狼一樣盯著她,一步步朝著她走過來。
    “美人兒……回來了就好……老子等不及了……”
    房門在身後再次被牢牢鎖死,“哢噠”的鎖門聲,像一道死刑判決,在屋裏回蕩。
    最後的時刻,即將來臨。
    上官悅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卻沒有絲毫慌亂。她的手悄悄摸向貼身的衣襟,指尖觸碰到了鼻煙壺冰冷的壺身——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也是她唯一的底牌。
    她看著越來越近的石龍,眼神裏沒有恐懼,隻有冷靜的等待——等待一個能反擊的機會,等待一個能活下去的可能。
    (本集完)
    下集《山寨洞房》內容提示:
    上官悅被帶回“洞房”,麵對急不可耐的土匪頭目石龍。她利用其精蟲上腦、警惕性降至最低的機會,假意順從,伺機周旋。或許在喝酒交杯時,或許在對方貼近脫衣時,她猛然發動突襲!使用身上暗藏的、來自現代的唯一武器——那板抗生素藥片?(捏碎撒向眼睛?)或是藏於袖中的、吃飯時偷偷藏起的尖銳碎骨/木刺?甚至是培訓時學到的最粗淺的防身術,目標直指對方最脆弱的眼睛、喉嚨或下體要害!石龍猝不及防,遭受重創,發出淒厲慘叫。上官悅趁機搶奪其武器(或利用房間內任何可用的物品),與受傷暴怒的石龍展開凶險萬分的室內搏鬥。巨大的動靜必然驚動門外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