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集:鄰寨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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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壓在黑風寨的山頭。山風裹著鬆針的冷意,順著柵欄的縫隙鑽進來,掠過空蕩蕩的曬穀場時,卷起幾片焦黑的木屑,發出“沙沙”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新建的瞭望塔就立在寨西最高處,是用昨夜清理廢墟剩下的粗木搭的,約莫兩丈高,頂端鋪著幾塊破木板,勉強能站兩個人。此刻,塔上的兩個哨兵正縮著脖子,努力抵禦著山風的侵襲。
    年輕些的哨兵叫李栓,十七八歲的年紀,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他原本是山下村落的農戶,家鄉遭了蝗災,走投無路才來黑風寨落草,算上今天,剛當哨兵沒三天。此刻他正使勁揉著凍得發僵的臉頰,手裏的木矛被攥得死緊,指節都泛白了——自新寨主上官悅下令“加倍巡哨”後,寨裏的氣氛就像拉滿的弓弦,連呼吸都得輕著點,他心裏更是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暗處有雙眼睛盯著自己。
    “勇叔,你說……真會有人來嗎?”李栓壓低聲音,語氣裏帶著藏不住的緊張。他旁邊的老哨兵叫王勇,四十多歲,臉上一道刀疤從額頭劃到下巴,是寨裏資格最老的人之一,以前跟著石龍打過不少架,見多識廣。
    王勇吐了口唾沫,唾沫落在塔下的草叢裏,沒發出一點聲響。他眯著眼睛,目光像鷹隼似的掃過下方黑漆漆的山林,聲音沙啞:“不好說。新寨主剛殺了石龍,寨裏亂了這麽一通,周邊那些餓狼能不盯著?以前石龍在時,禿鷲寨就老想搶咱們的地盤,現在……”
    他的話沒說完,突然頓住了。
    李栓心裏一緊:“勇叔,怎麽了?”
    王勇沒說話,隻是抬手指了指西側柵欄外的那片密鬆林。李栓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濃稠的夜色裏,鬆林的陰影像是活過來似的,有一片比周圍更深的黑影,極其輕微地晃了一下——快得像風吹過樹葉,若不是王勇指出來,他根本不會注意。
    “是……是風嗎?”李栓的聲音有些發顫。
    王勇皺緊眉頭,沒應聲。他屏住呼吸,耳朵貼向風的方向,山風裏除了鬆針的“沙沙”聲,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細的“哢噠”聲,像是小石子從坡上滾下來,又像是……有人踩斷了枯枝。
    “不對勁。”王勇的臉色沉了下來,“風沒這麽大,吹不動那麽粗的枝椏。而且你看那邊——”他又指向遠處的山脊線,那裏是黑風寨和禿鷲寨的交界地帶,此刻在殘月的微光下,似乎有一點銀白色的反光閃了一下,快得如同錯覺,瞬間就消失在夜色裏。
    李栓的心髒“咚咚”狂跳起來:“勇叔,那……那是什麽?是山貓?還是……”
    “是探子。”王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山貓不會有反光,也不會走得這麽輕。剛才那反光,多半是匕首或者護腕上的鐵扣,被月亮照到了。”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拍了拍李栓的肩膀,“快!你下去稟報趙頭領……不,直接去稟報寨主!這事不能耽擱!”
    李栓不敢猶豫,連滾帶爬地從瞭望塔的木梯上滑下來,腳剛落地,就拔腿往首領木屋的方向跑。夜風灌進他的衣領,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新寨主昨天還說“客人要來了”,沒想到真的來了!
    王勇依舊站在瞭望塔上,手裏的木矛握得更緊了。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片密鬆林,心裏卻翻江倒海——以前石龍在時,寨裏雖然亂,但至少沒人敢這麽明目張膽地窺探,現在新寨主剛上位,麻煩就找上門了,這黑風寨,到底能不能撐下去?
    首領木屋裏,油燈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牆上的影子搖搖晃晃。上官悅正坐在一張破舊的木桌前,手裏拿著一根炭筆,在一張粗糙的羊皮紙上寫寫畫畫。
    這張羊皮紙是趙幹找出來的,上麵是他憑著記憶畫的周邊地形草圖——黑風寨在中間,西北方向三十裏外是禿鷲寨,東麵五十裏外是野馬幫的活動範圍,南麵的毒蛇穀則藏在深山裏,隻有一條隱蔽的小路能進去。草圖上還標著幾條商旅常走的路線,以及幾處適合設伏的山穀,隻是線條歪歪扭扭的,有些地方還被塗改過,看起來很不規整。
    上官悅正對著禿鷲寨的位置皺眉。趙幹說過,禿鷲寨的寨主劉三,人送外號“禿鷲”,是個極其貪婪凶殘的主,手下有兩百多個弟兄,比黑風寨多了近五十人,而且還有十多把製式長刀,是這一帶實力最強的山寨。以前石龍和禿鷲因為搶地盤,打過三次架,每次都沒占到便宜,最後隻能劃定界限,互不侵犯。現在黑風寨換了主,禿鷲肯定會來試探虛實,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寨主,寨主!”門外傳來李栓急促的呼喊聲,還夾雜著慌亂的敲門聲。
    上官悅心裏一凜,立刻放下炭筆,起身開門。李栓跑得滿頭大汗,頭發都貼在了額頭上,見到上官悅,他喘著粗氣,話都說不完整了:“寨……寨主!瞭望塔那邊……發現……發現探子了!”
    “帶我去!”上官悅的聲音沒有絲毫慌亂,她轉身從牆角拿起一把短刀——這是昨天從石龍的遺物裏找到的,刀身雖有些鏽跡,但刀刃依舊鋒利——別在腰間,又拿起一個火把,點燃後,跟著李栓往西側柵欄跑去。
    趙幹也聞訊趕來了,還帶了十幾個弟兄,每個人手裏都拿著火把和武器,火光把西側的空地照得亮如白晝。王勇已經從瞭望塔上下來了,正站在柵欄邊,指著外麵的密鬆林,跟幾個弟兄說著什麽。
    “勇叔,具體什麽情況?”上官悅走到王勇身邊,問道。
    王勇趕緊轉過身,恭敬地說:“寨主,剛才我和李栓在瞭望塔上,看到鬆林裏有黑影動了一下,還聽到了枯枝斷裂的聲音,後來又在山脊線那邊看到了反光——應該是探子,而且不止一個。”
    上官悅點點頭,她走到柵欄邊,蹲下身子,借著火把的光亮,仔細查看地上的痕跡。夜裏下過一點小雨,泥土濕潤,很容易留下腳印。很快,她在柵欄外的草叢裏,發現了一個極其隱蔽的腳印——腳印不大,約莫三寸寬,比普通山民穿的草鞋印要深一些,而且前掌的著力點很清晰,後掌的痕跡卻很淡,顯然是探子刻意放輕了腳步,這說明對方有過專門的訓練,不是普通的山賊。
    她又往旁邊走了幾步,在一叢野薔薇的旁邊,發現了一根新鮮的斷枝。斷枝約莫手指粗細,切口很平滑,沒有一點毛刺,不像是被野獸咬斷的,也不像是被風吹斷的——更像是被鋒利的刀具快速削斷的。上官悅用手指摸了摸斷口,冰涼的觸感裏帶著一絲草木的汁液,顯然是剛斷沒多久。
    “是專業的探子。”上官悅站起身,臉色沉了下來,“動作輕,懂隱蔽,還帶著製式刀具——應該是禿鷲寨的人,隻有他們有這樣的人手。”
    趙幹在一旁聽得臉色發白:“寨主,那咱們怎麽辦?要不要現在就帶人衝進去,把他們抓出來?”
    “不行。”上官悅搖搖頭,“鬆林裏黑漆漆的,咱們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有沒有埋伏,貿然衝進去,隻會吃虧。”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身邊的弟兄們,“趙幹,你帶幾個人,在柵欄外的必經之路設下絆索陷阱,再派幾個暗哨埋伏在草叢裏,一旦有動靜,先別驚動他們,等他們靠近了,再動手——記住,要活的,我要審問。”
    “是!”趙幹不敢耽誤,立刻點了五個弟兄,拿著繩索和刀具,悄悄翻過柵欄,往鬆林裏摸去。剩下的人則守在柵欄邊,手裏的武器握得緊緊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時間一點點過去,火把的火苗漸漸變小,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濕氣和火把燃燒的煙味。李栓緊緊跟在上官悅身邊,手心全是汗,他時不時地往鬆林裏看一眼,心裏既害怕又期待——害怕遇到探子,又期待能快點抓住他們。
    就在這時,鬆林裏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嘩啦”聲,緊接著是“噗通”一聲悶響,然後就沒了動靜。
    “成了!”趙幹的聲音從鬆林裏傳出來,帶著一絲興奮。
    上官悅立刻讓人打開柵欄,跟著火把的光亮,往鬆林裏走去。隻見趙幹和幾個弟兄正圍著一個黑衣人,黑衣人被繩子捆得結結實實,躺在地上,嘴裏塞著一塊破布,眼睛裏滿是不甘和驚愕,似乎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快被抓住。
    黑衣人約莫三十多歲,身材中等,肌肉結實,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腰間還別著一把短刀——刀身鋥亮,沒有一點鏽跡,果然是製式刀具。他的臉上蒙著一塊黑布,隻露出一雙眼睛,此刻正惡狠狠地瞪著上官悅等人。
    “把他的下巴卸掉,防止他咬舌或者服毒。”上官悅下令道。她以前在電視劇裏看過,很多探子身上都會藏著毒藥,一旦被抓住,就會服毒自盡,她可不能讓到手的線索就這麽斷了。
    趙幹立刻上前,他一隻手按住黑衣人的肩膀,另一隻手托起黑衣人的下巴,輕輕一掰,隻聽“哢噠”一聲輕響,黑衣人的下巴就被卸下來了。黑衣人疼得渾身發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用憤怒的眼神瞪著趙幹。
    “把他帶回寨裏,我要親自審問。”上官悅說完,轉身往寨子裏走去。火把的光亮照在她的身上,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顯得格外堅定。
    回到寨裏,上官悅把黑衣人帶到了一間廢棄的木屋——這裏以前是石龍用來關押俘虜的地方,裏麵隻有一張破舊的木桌和幾把椅子,牆角還堆著一些鐵鏈。趙幹把黑衣人綁在椅子上,拿掉了他嘴裏的破布,又讓人端來一碗水,遞到他嘴邊。
    黑衣人卻把頭扭到一邊,不肯喝水,眼神裏滿是倔強。
    上官悅坐在黑衣人對麵的木桌前,手裏把玩著那把短刀,目光平靜地看著黑衣人:“說吧,你是誰?來自哪個山寨?來黑風寨做什麽?”
    黑衣人閉著嘴,一言不發。
    趙幹在一旁看得急了,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黑衣人的衣領,怒聲道:“小子,別給臉不要臉!我們寨主問你話呢,你要是不說,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黑衣人依舊不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趙幹,眼神裏充滿了不屑。
    上官悅抬手阻止了趙幹,她站起身,走到黑衣人身邊,彎腰,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我知道你是禿鷲寨的人。劉三派你來,無非是想打探黑風寨的虛實,看看我們是不是好欺負,對吧?”
    黑衣人聽到“劉三”兩個字,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
    上官悅繼續說:“你以為你不說,我們就不知道了?剛才在鬆林裏,你留下的腳印,還有那把短刀——隻有禿鷲寨的人才用這種刀。而且,除了劉三,沒人會這麽快就派人來窺探我們。”她頓了頓,語氣裏多了幾分威脅,“我再問你一次,你說不說?如果你說了,我可以放你回去;如果你不說,我就把你關在這裏,每天隻給你一碗水,讓你慢慢餓死——你覺得,劉三會來救你嗎?”
    黑衣人沉默了。他知道,劉三是個極其自私的人,為了利益,連自己的兄弟都能出賣,更別說他一個探子了。如果他不說,真的會被活活餓死在這裏。
    過了許久,黑衣人終於開口了,聲音因為下巴被卸過,有些含糊:“我……我是禿鷲寨的人,我叫張強。寨主派我來,是想看看黑風寨是不是真的換了主,還有……還有看看你們的實力怎麽樣,能不能吞並。”
    “吞並?”趙幹在一旁忍不住罵道,“劉三那個老東西,真是癡心妄想!”
    上官悅的眼神冷了下來:“除了你們,還有其他山寨派探子來嗎?”
    張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老實交代了:“有……東麵的野馬幫,還有南麵的毒蛇穀,也都派了人來。野馬幫的人很狡猾,他們打扮成商旅的樣子,在山下的路口徘徊;毒蛇穀的人更隱蔽,他們擅長用毒,還會模仿鳥獸的聲音,很難被發現。”
    “好家夥,真是群狼環伺啊!”趙幹聽完,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一個禿鷲寨就夠難對付了,現在又加上野馬幫和毒蛇穀,黑風寨簡直是腹背受敵,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上官悅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心裏卻異常冷靜——她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況,隻是沒想到敵人會這麽多,這麽快。
    張強被關入地牢後,黑風寨裏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了。趙幹把張強交代的消息,告訴了寨裏的幾個小頭目,沒想到消息很快就傳開了,整個山寨都炸開了鍋。
    清晨的空地上,原本應該忙著清理廢墟和墾荒的弟兄們,此刻卻聚集在一起,三三兩兩地議論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恐慌和不安。
    “完了完了!禿鷲寨、野馬幫、毒蛇穀,這三個哪個好惹啊?咱們黑風寨現在才一百五十多人,怎麽跟他們打啊?”李小二蹲在地上,雙手抓著頭發,一臉絕望。他以前是個乞丐,最害怕的就是再次無家可歸,現在聽到這麽多敵人要來,心裏早就慌了神。
    旁邊一個叫周虎的漢子,以前是個獵戶,性格比較沉穩,他皺著眉頭說:“別這麽說,新寨主昨天還射碎了野果,說不定有辦法呢?”
    “有什麽辦法啊?”一個叫孫強的漢子不屑地哼了一聲,他就是昨天因為糧食的事跟上官悅鬧過矛盾的那個小頭目,此刻正抱著胳膊,站在人群裏煽風點火,“那不過是耍小聰明罷了!真要是打起來,難道靠射箭就能打贏嗎?我看啊,咱們還是早點想想退路吧,免得等敵人打進來,連跑都跑不掉!”
    孫強的話像是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眾人的恐慌。
    “孫強說得對!咱們還是趕緊跑吧!”
    “可是跑了之後,去哪裏啊?山下有官府的人,其他山寨也不會收留我們啊!”
    “那也比死在這裏強啊!”
    人群裏的議論聲越來越大,甚至有人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偷偷離開山寨。王勇站在一旁,想開口勸說,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心裏也沒底,畢竟敵人太多太強了。
    趙幹看到這一幕,氣得臉色鐵青。他衝上前,大聲喊道:“都別吵了!跑什麽跑?新寨主還沒說放棄呢,你們就先慌了?以前跟著石龍的時候,你們怎麽沒這麽膽小?”
    “以前石龍雖然凶,但至少沒人敢這麽欺負咱們啊!”一個弟兄反駁道,“現在倒好,剛換了寨主,就引來這麽多敵人,這日子沒法過了!”
    “就是!我看啊,是新寨主得罪了人,才把禍水引到咱們身上的!”孫強又在一旁添油加醋。
    趙幹氣得想動手打人,卻被及時趕來的上官悅攔住了。
    上官悅走到人群中間,目光平靜地掃過每一個人。她看到有人臉上滿是恐慌,有人眼裏帶著懷疑,還有人在偷偷收拾東西——她知道,此刻如果不能穩定人心,黑風寨不用等敵人來打,自己就會先散了。
    “都靜一靜。”上官悅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莫名的力量,讓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我知道你們害怕,害怕禿鷲寨,害怕野馬幫,害怕毒蛇穀。但是,害怕有用嗎?跑有用嗎?”
    她頓了頓,繼續說:“你們跑了,能去哪裏?山下有官府的追捕,其他山寨也不會收留你們這些逃兵,最後隻會餓死在山裏,或者被野獸吃掉。與其這樣,不如跟我一起,守住黑風寨——這裏是咱們的家,隻要咱們團結起來,就沒有打不贏的敵人!”
    “寨主,話是這麽說,可敵人太多了啊!”李小二小聲說,“禿鷲寨有兩百多人,還有製式長刀,咱們隻有一百五十人,武器也都是些破舊的刀矛,怎麽跟他們打啊?”
    “武器和人數,不是決定勝負的唯一因素。”上官悅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咱們有山險可守,有陷阱可設,還有你們——隻要你們願意跟著我,我就有辦法,讓咱們活下去,甚至活得比以前更好!”
    她的話雖然說得堅定,但人群裏依舊一片沉默。大家心裏還是沒底,畢竟敵人的實力擺在那裏,光靠口號,是無法消除恐懼的。
    上官悅知道,空口說白話沒用,必須用實際行動,讓大家看到希望,看到她的能力——她必須立刻做些什麽,來震懾這些動搖的人心。
    上官悅深吸一口氣,心裏有了一個主意。她轉身對趙幹說:“趙幹,去地牢把張強帶過來,再把寨裏所有的弟兄都召集到空地上——我有話要說。”
    趙幹雖然不知道上官悅要做什麽,但他還是立刻照辦了。很快,張強被帶了過來,他的下巴已經被裝上了,但臉色依舊蒼白,眼神裏滿是恐懼。寨裏的弟兄們也都聚集到了空地上,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疑惑,不知道新寨主想做什麽。
    上官悅走到張強麵前,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張強,我知道你隻是個跑腿的,奉命行事,我不怪你。現在,我放你回去,你替我帶句話給劉三。”
    她的話一出,人群裏立刻響起了一片驚訝的議論聲。
    “寨主,怎麽能放他回去啊?放他回去,不就等於告訴劉三,咱們的虛實了嗎?”
    “是啊寨主,不能放他走!”
    張強也愣住了,他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上官悅,似乎覺得這是一個陷阱。
    上官悅沒有理會眾人的議論,她繼續對張強說:“你告訴劉三,黑風寨換了新主,規矩也換了。我們不想惹事,但也絕不怕事——他要是想吞並黑風寨,就得做好崩掉滿口牙的準備;要是想跟我們做生意,比如一起劫掠商旅,分贓的時候,就得按我黑風寨的規矩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他拿七成,我們拿三成。”
    她頓了頓,語氣裏多了幾分威懾:“另外,你再告訴劉三,別以為隻有他會派探子——我們黑風寨的人,也能摸到他的寨子裏去。要是他再敢派人來窺探,下次就不是抓起來這麽簡單了。”
    說完,她對趙幹說:“給張強鬆綁,再把他的刀還給他,讓他走。”
    趙幹雖然滿心疑惑,但還是照辦了。他解開了張強身上的繩子,把那把短刀遞還給了他。
    張強接過刀,依舊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被放了。他站在原地,猶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幾步,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生怕有埋伏。
    就在張強退到寨門口,一隻腳已經踏出寨門,心神稍微鬆懈的一刹那——
    上官悅突然動了!
    她猛地從旁邊一個弟兄手裏,奪過一把粗糙的弓箭。這把弓箭是黑風寨僅有的幾副遠程武器之一,弓身是用普通的硬木做的,弓弦是用獸皮擰成的,弓力很弱,有效射程隻有三十步左右,而且精準度很差,以前寨裏的人很少用它。
    但此刻,在上官悅的手裏,這把普通的弓箭卻仿佛有了生命。她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拉弦、瞄準、發射——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快如閃電,幾乎沒人看清她是怎麽做到的。
    “嗖!”
    箭矢帶著破空的輕響,直奔張強頭頂上方而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著箭矢看去——隻見張強頭頂上方三丈多高的地方,有一棵枯樹,樹枝上掛著一個幹癟的野果,約莫拇指大小,是去年秋天剩下的,風吹日曬,早就沒了水分。
    “啪!”
    一聲清脆的輕響,箭矢精準地擊中了那個幹癟的野果!野果瞬間被擊碎,碎片像粉末一樣,散落在地上。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上官悅,看著她那隻拉著弓弦的手——那隻手看起來纖細無力,卻爆發出了驚人的精準和力量!要知道,此刻天剛蒙蒙亮,光線還很暗,而且那野果又小又遠,還掛在晃動的樹枝上,就算是最有經驗的獵戶,也未必能射中,可上官悅卻一箭就擊碎了它!
    張強更是嚇得渾身一僵,他猛地回過頭,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嘴唇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剛才那支箭,要是再偏一點,就會射中他的腦袋!
    上官悅放下弓箭,手臂因為剛才的發力,被粗糙的弓弦勒出了一道紅印,但她仿佛沒感覺到疼。她看著張強,聲音冷冽如冰:“這一箭是警告,也是憑證——你回去告訴劉三,讓他看看這箭的準頭,再掂量掂量,要不要跟我黑風寨為敵。下次若再敢派人來窺探,箭尖對準的,就是你們的眼珠!滾!”
    張強如蒙大赦,他再也不敢停留,連滾帶爬地衝出寨門,往禿鷲寨的方向逃去,跑的時候,連手裏的刀都差點掉在地上。
    直到張強的身影消失在山林裏,空地上的弟兄們才反應過來。
    “寨主……寨主太厲害了!這箭法,簡直神了!”
    “是啊!連那麽小的野果都能射中,要是射敵人,還不是百發百中?”
    “有寨主在,咱們肯定能打贏那些敵人!”
    人群裏的恐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興奮和敬畏。李小二激動得滿臉通紅,他衝到上官悅麵前,大聲說:“寨主,我以後就跟著您了!您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其他弟兄也紛紛附和,剛才想偷偷離開的人,也趕緊把東西放了回去,臉上滿是羞愧。孫強站在人群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想說什麽,卻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現在才知道,這個新寨主,遠比他想象的要厲害得多。
    上官悅看著眼前的場景,心裏微微鬆了口氣——立威的目的,總算是達到了。
    人群漸漸散去,弟兄們又開始忙著清理廢墟和墾荒,隻是此刻,每個人的臉上都沒了之前的恐慌,多了幾分幹勁。趙幹走到上官悅身邊,臉上帶著欽佩的笑容:“寨主,您剛才那一箭,真是太厲害了!不僅震懾了張強,還穩住了弟兄們的心——現在沒人再想跑了,都願意跟著您幹!”
    上官悅笑了笑,她抬手揉了揉發疼的手臂,剛才拉弓的時候太用力,現在手臂又酸又麻,還隱隱作痛。“這隻是暫時的。”她說,“放張強回去,雖然能震懾住劉三一時,但也讓他知道了我們的虛實——他肯定會重新評估我們的實力,說不定還會聯合其他山寨,一起對付我們。”
    趙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他擔憂地說:“那怎麽辦?要是劉三聯合野馬幫和毒蛇穀,咱們就真的危險了。”
    “所以,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做好準備。”上官悅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首先,加強戒備,尤其是夜間——讓王勇多安排些暗哨,在山寨的四周都設下絆索和響鈴,一旦有動靜,立刻通報。另外,再讓弟兄們多挖些陷阱,比如陷馬坑、絆馬索,裏麵可以放上尖木,就算不能殺死敵人,也能拖延他們的時間。”
    “好,我這就去安排。”趙幹點了點頭。
    “還有。”上官悅繼續說,“從明天開始,挑選一批身體底子好、聽話的弟兄,組成一支小隊——不用太多,三十人就夠了。讓他們每天早上和晚上,跟著我訓練——我要把他們訓練成一支能打硬仗的隊伍。”
    趙幹愣住了:“寨主,您還會訓練隊伍?”
    上官悅笑了笑,她以前在大學的時候,參加過軍訓,還學過一些基礎的格鬥技巧和隊列訓練,雖然不算專業,但對付這些沒經過訓練的山賊,應該足夠了。“略懂一些。”她說,“隻有擁有一支真正能打的隊伍,我們才能在這亂世裏活下去。”
    趙幹看著上官悅堅定的眼神,心裏突然充滿了信心。他用力點點頭:“好!我明天就去挑選人——一定挑最聽話、最能打的弟兄,跟著您訓練!”
    上官悅點點頭,她抬頭看向遠處的山林,此刻,天已經亮了,太陽從東邊的山頭升起來,金色的陽光灑在山林裏,驅散了夜裏的寒意。但上官悅的心裏,卻依舊籠罩著一層陰影——她知道,真正的危機,還沒到來。
    禿鷲寨的劉三,野馬幫的馬六,毒蛇穀的蛇娘——這三個人,每一個都不是好惹的。劉三貪婪凶殘,馬六狡猾多變,蛇娘心狠手辣,還擅長用毒。他們現在隻是派了探子來窺探,一旦他們做好了準備,就會毫不猶豫地對黑風寨發起進攻。
    而且,除了這些山寨,還有官府的威脅——雖然現在官府的注意力都在圍剿大股的反賊身上,沒功夫管他們這些小山寨,但一旦他們鬧出太大的動靜,官府肯定會派兵來鎮壓。
    上官悅感覺自己就像站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四周都是危險,稍不注意,就會被漩渦吞噬。
    “趙幹,”上官悅突然開口,“昨天讓你去山下買糧食和種子,有消息了嗎?”
    趙幹趕緊回答:“有了,山下的糧商說,後天就能把糧食和種子送過來——我跟他約好了,在山腳下的破廟裏交接,到時候我帶幾個人去接應。”
    “好。”上官悅點點頭,“糧食和種子很重要,一定要多加小心,別出什麽差錯。另外,你再跟糧商打聽一下,看看最近山下有沒有什麽動靜,比如官府的兵有沒有過來,或者其他山寨有沒有什麽異常。”
    “我知道了,寨主。”
    就在這時,一個暗哨匆匆跑了過來,臉色慌張地說:“寨主,趙頭領,不好了!我們在南麵的山穀裏,發現了毒蛇穀的記號!”
    上官悅和趙幹同時臉色一變。
    “什麽記號?”上官悅急忙問道。
    “是蛇形的記號,用紅色的顏料畫在石頭上——以前聽老人們說過,這是毒蛇穀的人留下的,意思是‘這裏是我們的地盤,外人不準靠近’。”暗哨急聲道,“我們還在記號附近,發現了幾枚蛇鱗,看樣子,毒蛇穀的人已經離我們很近了!”
    上官悅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禿鷲寨的探子剛走,毒蛇穀的人就來了——看來,這些餓狼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動手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的擔憂,對趙幹說:“趙幹,你立刻帶人去南麵的山穀,看看能不能找到毒蛇穀的人留下的其他痕跡。另外,讓南麵的暗哨加倍警惕,一旦發現毒蛇穀的人,立刻匯報,不要跟他們硬碰硬。”
    “是!”趙幹不敢耽誤,立刻帶了幾個弟兄,往南麵的山穀跑去。
    上官悅站在原地,目光投向南麵的山林,那裏雲霧繚繞,看起來平靜無波,但她知道,在那片雲霧後麵,隱藏著致命的危險。
    她摸了摸腰間的短刀,又摸了摸懷裏的鼻煙壺——煙壺依舊是溫的,像是在給她傳遞力量。
    “來吧。”上官悅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不管是禿鷲寨,還是野馬幫,還是毒蛇穀——我都接著!”
    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而黑風寨,就處在風暴的中心,隨時都可能被吞噬。但上官悅知道,她不能退縮,也不能害怕——她不僅要守住黑風寨,還要帶著寨裏的弟兄們,在這亂世裏,闖出一條活路。
    (本集完)
    下集《武力威脅》內容提示:
    被放回的探子將消息帶回禿鷲寨。禿鷲寨主對上官悅的警告嗤之以鼻,認為一個女流之輩虛張聲勢,決定不再等待,率先派出了一股精銳力量(可能由一副寨主帶領),直撲黑風寨,意圖以武力進行試探和威懾,甚至可能想一舉吞並。這股敵人實力較強,囂張跋扈,兵臨寨下,雙方發生正麵衝突。上官悅指揮黑風寨匪徒憑借地利和新建的簡陋工事進行防守,可能運用了一些簡單的現代戰術理念(如集中防禦、交叉火力點設置等),小勝一場,擊退了敵人的第一波進攻,但也暴露了己方戰鬥力低下、裝備低劣的問題,感受到了巨大的實力差距和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