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集:武力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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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卷著碎雪粒子,狠狠砸在黑風寨新立的哨塔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像是無數細小的石子在啃咬木頭。哨塔是用三根碗口粗的青岡木搭的,木頭上還帶著新鮮的樹皮,被風一吹,偶爾會掉下來幾片枯黃的碎屑。塔頂飄著的那麵狼頭旗,是用去年冬天獵的灰狼皮縫的,狼頭的眼睛用朱砂點過,在灰蒙蒙的天色裏,透著股猙獰的凶氣。風一扯,狼皮旗獵獵作響,旗角掃過塔頂的瞭望口,帶起一陣寒氣。
上官悅裹緊了身上的狼皮襖,襖子是前寨主石龍的遺物,領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邊,下擺還沾著一塊深色的汙漬——沒人敢問那是什麽,隻知道這襖子夠厚,能擋住山裏的寒風。襖子太大,套在她身上,像是裹了個蓬鬆的毛球,肩線往下垮了半寸,露出裏麵淺灰色的粗布內衫。她抬手把襖子的領口往上提了提,遮住凍得發紅的下巴,扶著哨塔欄杆往下看。
欄杆是用沒刨光的原木做的,表麵坑坑窪窪,還帶著幾根沒清理幹淨的木刺。她的指尖劃過一道深深的木紋,目光落在山下那條小道上——小道是山裏人踩出來的,蜿蜒曲折,像一條灰黑色的蛇,從山腳下的黑石溝一直盤到黑風寨門口,路麵上結著薄冰,偶爾有幾塊鬆動的石頭,在風裏晃了晃,滾下去,沒入穀底的灌木叢,沒發出一點聲響。
從她殺了石龍、坐上寨主之位,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那夜洞房裏的血、被煙壺“引來”的十袋雜糧、還有她故意在眾人麵前展示的“控火術”,像長了翅膀似的,在周邊的山寨和馬幫裏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她是“神女下凡”,能呼風喚雨;有人說她是“妖女作祟”,用邪術迷惑人心;更多的人,嘴上不說,眼睛卻盯著黑風寨這塊地盤——畢竟,一個女人當家的山寨,在這弱肉強食的山裏,就像個沒鎖門的糧倉,誰都想進來撈一把。
“寨主,風大,您要不先回屋?”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上官悅回頭,看見孫瘸子正扶著哨塔的木梯,一步一步往上挪。孫瘸子五十多歲,頭發白了一半,左邊的腿是瘸的——去年跟著石龍去劫商隊,被官府的兵砍了一刀,沒治好,就落下了病根。他穿了件打補丁的藍布棉襖,腰間係著根麻繩,手裏攥著個布包,布包裏是剛算好的賬冊。因為瘸腿,他走得慢,爬梯子時,右手得死死抓著木梯,左手護著布包,生怕裏麵的賬冊掉出來。
“孫管事,什麽事?”上官悅的聲音很平靜,沒因為風大而顯得急促。她知道孫瘸子是個細心人,以前在石龍手下當賬房,雖然膽小,但算賬從來沒錯過,她整頓山寨內務時,特意把他提拔成了管事,管著寨裏的糧食和賬目。
孫瘸子爬到塔頂,喘了口氣,把布包抱在懷裏,往上官悅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說:“剛巡山的弟兄回來報,說山下黑石溝的‘一陣風’馬幫,還有東麵禿鷲嶺的‘坐山雕’,這幾天都派了探子在咱們地界邊緣轉悠。那探子鬼得很,躲在樹後頭,隻敢遠遠看,咱們的人想靠近,他們就跑,一看就沒安好心。”
上官悅的指尖停在欄杆上,沒說話,隻是目光又落回了那條小道上。她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寨主,您知道‘一陣風’和風九吧?”孫瘸子見她沒反應,又補充道,“那風九是個狠角色,以前是草原上的馬賊,後來流竄到咱們這兒,專劫過路的商隊。上個月,他還劫了從太原府來的商隊,據說殺了十幾個護衛,把商隊裏的綢緞和茶葉搶了個精光,連商隊老板的小兒子都給擄走了,要了五百兩銀子才放回來。”
他咽了口唾沫,又說:“還有那‘坐山雕’,更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他盤踞禿鷲嶺快十年了,手下有一百多號人,還有十幾把官府造的長刀。以前石龍在時,每年都得給他送五十石糧食、二十張獸皮,才敢讓寨裏的人去禿鷲嶺附近打獵。有一次,石龍晚送了半個月,坐山雕就帶了人來,把咱們寨裏的糧倉燒了一半,還砍了兩個弟兄的手……”
孫瘸子說到這兒,聲音有點發顫,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瘸腿,眼神裏滿是恐懼。
“納貢?”上官悅終於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冷笑,“石龍願意納貢,我可不願意。現在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是我上官悅,從今天起,隻有別人給黑風寨納貢的份兒,沒有咱們給別人送東西的道理。”
她的語氣很平淡,沒有刻意拔高,卻讓孫瘸子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他抬頭看了眼上官悅,隻見她的側臉在寒風裏顯得很白,睫毛很長,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隻有那雙眼睛,亮得像淬了冰的刀子,讓人不敢直視。尤其是她腰後別著的那根“法器”——一根黑漆漆的短棍,據說是她從“天上”帶來的,上次有個弟兄不服她,她隻把短棍往那人身上一指,那人就渾身抽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半天沒緩過來。從那以後,沒人再敢質疑這根短棍的威力,也沒人再敢輕易招惹她。
“是,是,寨主說得對。”孫瘸子連忙點頭,把布包往懷裏又抱了抱,“那……那咱們現在怎麽辦?要不要再加點人手去巡山?”
“當然要加。”上官悅轉過身,看著孫瘸子,“你去傳令,讓王大錘帶十個弟兄,守後山那條采藥人走的小徑——那條路最隱蔽,容易被人鑽空子,讓他們把陷阱再挖深點,多放些尖木,再掛幾個響鈴,隻要有人碰到,咱們就能聽見。再讓趙小刀帶五個弟兄,去前麵的山口設卡,但凡有陌生麵孔靠近寨子三裏之內,先別驚動他們,先回來報信,我倒要看看,這些探子到底想幹什麽。”
“好,好,我這就去傳。”孫瘸子連忙應下,轉身就要下梯。
“等等。”上官悅叫住他,“再跟夥房的老張說,從今天起,糧食定量發放,每人每天兩斤雜糧,半斤肉幹,不準多領。讓他多蒸些窩頭,曬些肉幹,再燒些開水,裝在陶罐裏封好,存起來——萬一真打起來,咱們得有吃的,有喝的。”
“是,我記住了,寨主!”孫瘸子點點頭,扶著木梯,一步一步往下挪,走得比上來時還快,顯然是怕耽誤了正事。
上官悅看著孫瘸子的背影消失在梯口,又轉過身,往山下看。風更大了,吹得她的頭發都散了,幾縷碎發貼在臉頰上,有點癢。她抬手把頭發別到耳後,指尖碰到凍得發紅的耳朵,有點疼。
她知道,自己能鎮住寨裏的人,靠的是“神跡”和那根電棍,但這些隻能嚇唬人,不能真正讓人信服。尤其是在這山裏,實力才是硬道理——手裏的刀夠快,手下的人夠多,才能讓人怕你,敬你。而黑風寨現在隻有一百五十多人,武器大多是生鏽的刀矛和粗糙的弓箭,跟“一陣風”的馬隊、“坐山雕”的長刀比起來,差得太遠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冷空氣吸進肺裏,有點涼。她摸了摸腰後的電棍,電棍是金屬做的,在寒風裏很冰,硌得她的腰有點疼。這根電棍是她穿越時帶過來的,原本是她為了防身買的,現在卻成了她在這個世界的“保命符”。隻是電棍的電量有限,上次用了一次,現在還剩多少電,她也不知道。要是真打起來,這根電棍恐怕撐不了多久。
她得想個辦法,不僅要守住黑風寨,還要讓那些虎視眈眈的人知道,她上官悅不是好惹的。
平靜的日子隻維持了兩天。
第三天晌午,日頭終於從雲層裏鑽了出來,灑在山頭上,帶了點微弱的暖意。寨裏的弟兄們正在空地上訓練——這是上官悅安排的,每天晌午,讓身體好的弟兄們練劈砍、射箭,雖然進步慢,但總比坐以待斃強。王大錘正光著膀子,揮舞著一根鐵棍,跟幾個弟兄對練,鐵棍砸在木盾上,發出“咚咚”的響聲,震得人耳朵發麻。趙小刀則在教幾個年輕的弟兄射箭,他站在靶子前,拉弓、瞄準、發射,動作一氣嗬成,箭穩穩地射在靶心,引來一陣喝彩。
突然,一聲尖銳的竹哨聲劃破了上空的寧靜——“嘀嘀嘀!嘀嘀嘀!”聲音又急又響,是從正門方向傳來的!
寨裏的弟兄們瞬間停了下來,紛紛看向正門的方向。王大錘放下鐵棍,擦了把臉上的汗,皺著眉頭說:“怎麽回事?誰吹的哨?”
“報——!”一個嘍囉連滾爬爬地從正門方向跑過來,他穿著件單薄的灰布衣服,褲腿上沾了不少泥土,臉上煞白,嘴唇哆嗦著,跑到空地上,“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寨主!不好了!‘一陣風’風九爺……帶了好幾十號人,騎著馬,堵在山門外!叫……叫寨主出去回話!”
“什麽?風九來了?”王大錘臉色一變,立刻抓起地上的鐵棍,“媽的!這狗東西,還真敢來!”
趙小刀也收起了弓箭,臉色凝重地說:“風九的馬隊很快,咱們的人怕是攔不住,得趕緊去守山門!”
聚義廳裏,上官悅正在翻看孫瘸子剛送來的賬冊。賬冊是用粗糙的麻紙做的,上麵的字是孫瘸子用炭筆寫的,歪歪扭扭的,但還算清晰。她正看著寨裏的存糧數目,聽到外麵的喊聲,放下賬冊,站起身。
她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拿起放在桌角的電棍,仔細地插在腰後,又從袖筒裏摸出一個小陶罐——罐子裏裝的是她自己做的“防狼噴霧”,用辣椒、石灰和酒精調的,雖然簡陋,但近距離噴到眼睛裏,能讓人暫時失明。她把陶罐塞回袖筒,又檢查了一下腰間的短刀,這才邁步向外走去。
她的步伐很穩,一步一步,沒有絲毫慌亂。王大錘和趙小刀等人見狀,心裏稍微安定了些,紛紛抓起兵刃,跟在她身後,往正門走去。
黑風寨的山門建在兩處陡峭的山壁之間,左邊的山壁上長滿了青苔,右邊的山壁上有幾道深深的裂縫,像是被斧頭劈過似的。山門是用十幾根粗木和碎石壘成的,最高處有兩丈多,最低處也有一丈五,木頭上纏著幾道粗麻繩,用來固定碎石。山門的正中間,掛著一塊黑漆漆的木板,上麵用紅漆寫著“黑風寨”三個大字,隻是紅漆已經掉了不少,看起來有些斑駁。
此刻,山門緊閉,寨牆後的嘍囉們都探出腦袋,緊張地看著門外。他們手裏握著武器,有的手抖得厲害,弓箭的弓弦都沒拉滿;有的則強裝鎮定,眼睛死死盯著門外,卻不敢眨眼。
門外的空地上,黑壓壓地站著一片人馬,約莫三四十騎。戰馬都是高頭大馬,毛色發亮,有的是黑色,有的是棕色,馬背上的馬賊們都穿著皮襖,有的敞著懷,露出裏麵的粗布衣服,有的則戴著皮帽,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眼睛。為首的那匹馬是匹黑馬,馬背上坐著一個人,約莫三十多歲,麵色焦黃,顴骨很高,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像是餓狼的眼睛,透著股精明與狠辣。他穿著件半新不舊的黑皮襖,腰間挎著一把長刀,刀鞘是黑色的,上麵鑲嵌著幾顆銅釘,在陽光下閃著光——這人就是“一陣風”風九。
風九身後的馬賊們,個個眼神凶悍,有的手裏拿著長刀,有的拿著狼牙棒,還有的背著弓箭,他們打量著黑風寨的山門,像是在看一塊即將到嘴的肥肉,不少人臉上帶著戲謔的冷笑,嘴裏還說著些汙言穢語。
“你們看,這黑風寨的山門,跟紙糊的似的,一砍就破!”
“聽說新寨主是個娘們,長得還挺俊,等咱們攻進去,把那娘們抓來,讓九爺先爽爽!”
“哈哈!對!到時候,咱們也能嚐嚐鮮!”
馬賊們的笑聲很大,傳到寨牆後,嘍囉們的臉色更白了。王大錘氣得臉都紅了,握著鐵棍的手青筋暴起,就要開口罵人,卻被上官悅攔住了。
上官悅抬手,示意嘍囉們打開山門。沉重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在王大錘、趙小刀等人的護衛下,走了出去。
風九看到上官悅,眼中閃過一抹毫不掩飾的驚異,隨即又變成了輕蔑。他勒住馬,居高臨下地看著上官悅,嘴角勾起一抹獰笑:“嘖嘖嘖,老子還以為傳言有假,沒想到黑風寨的老少爺們兒真慫包到了褲襠裏,讓個娘們騎到頭上了?怎的,是這娘們炕上的功夫特別厲害,把你們都伺候舒坦了?”
他的話剛說完,身後的馬賊們立刻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笑聲刺耳,充滿了羞辱。
“你他媽說什麽?!”王大錘再也忍不住了,怒吼一聲,舉起鐵棍就要衝上去,“老子撕爛你的嘴!”
“大錘,住手!”上官悅厲聲喝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王大錘愣住了,他回頭看了眼上官悅,隻見她臉色平靜,眼神裏沒有絲毫怒氣,隻是淡淡地看著風九。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放下了鐵棍,退到了上官悅身後,隻是握著鐵棍的手依舊緊繃著。
風九見王大錘被攔住,笑得更得意了:“怎麽?不敢動手?小子,爺爺今天來,不是跟你們講禮數的!聽說你們這兒換了當家的,還搞出了什麽‘天降神糧’的戲碼?糊弄鬼呢!”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凶狠起來,指著上官悅說:“識相的,就讓這新寨主乖乖把寨子裏庫房的錢糧分一半出來,孝敬爺爺我,再每月按時上交五十石糧食、二十張獸皮當保護費。否則……”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長刀,雪亮的刀鋒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直指上官悅的胸口:“否則今天就踏平你這黑風寨,男的殺光,女的……哼,正好爺爺寨子裏還缺幾個暖床的!”
殺氣順著刀鋒撲麵而來,寨牆後的嘍囉們臉色更白了,不少人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手裏的武器都差點掉在地上。趙小刀悄悄拉了拉上官悅的衣角,小聲說:“寨主,風九的人太多,咱們打不過,要不……先答應他?”
上官悅沒有回頭,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她上前一步,目光平靜地迎向風九的視線,聲音清亮,卻不帶絲毫火氣:“風九爺?遠來是客,何必動刀動槍,喊打喊殺。咱們都是在山裏混飯吃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把關係鬧僵。”
風九沒想到這女子如此鎮定,倒是微微一怔,隨即又獰笑起來:“客?少他媽跟爺爺套近乎!爺爺是來收賬的!你以為你裝模作樣,就能糊弄過去?痛快點,給,還是不給?”
“黑風寨雖小,卻也沒有向外人納貢的道理。”上官悅緩緩搖頭,語氣很堅定,“風九爺若是真的缺糧,看在咱們都是綠林同道的份上,我可以贈你十石糧食,二十斤肉幹,算是結個善緣。但若要強索,恕我難從命。”
“贈?善緣?”風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震得周圍的樹枝都在晃,“老子需要你一個娘們施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嗎?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不給你們放點血,你們是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他話音未落,猛地一揮手,大喊道:“給我上!先把這娘們抓過來,讓她知道爺爺的厲害!”
他身後一名魁梧的馬賊早就按捺不住了,得令之後,獰笑一聲,猛地一夾馬腹,戰馬嘶鳴著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蹬了蹬,隨即如同一支離弦之箭,直奔山門而來!這馬賊身高八尺,膀大腰圓,臉上有一道刀疤,從左眼一直劃到下巴,看起來格外猙獰。他手裏拿著一張強弓,弓弦已經拉滿,箭尖對準了寨牆上一名探頭張望的嘍囉——正是之前報信的那個嘍囉,他因為害怕,還在往寨牆外看,沒注意到箭已經對準了自己。
“小心!”趙小刀大喊一聲,就要拉弓射箭,卻已經來不及了!
那馬賊鬆開手,一支狼牙箭帶著淒厲的尖嘯,直奔那嘍囉的喉嚨而去!箭速太快,那嘍囉嚇得魂飛魄散,呆立當場,連躲都忘了躲,眼看就要被利箭穿喉!
千鈞一發之際!
“嗖!”另一支箭從寨牆的另一側電射而出,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鑽,精準無比地在半空中撞上了那支狼牙箭!
“啪!”一聲脆響,狼牙箭被生生射斷,斷成兩截的箭杆無力地跌落塵埃,插在地上,箭尾還在微微顫動。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風九和那個射箭的馬賊。
寨牆上,趙小刀放下弓箭,長長地鬆了口氣。他剛才幾乎是憑著本能拉弓射箭,沒想到真的射中了。他的手臂因為用力過猛,微微有些發抖,弓弦在他的手指上勒出了一道紅印。
“好箭法!”王大錘忍不住喊了一聲,寨牆後的嘍囉們也紛紛喝彩,剛才的恐懼消散了不少。
那衝陣的馬賊也愣住了,他沒想到黑風寨裏還有如此厲害的弓箭手。但他衝勢已起,哪裏肯退?他怒吼一聲,收起弓箭,揮舞著手中的彎刀,催著戰馬,繼續往山門衝來,眼看就要撞上那不算堅固的山門!
“攔住他!”王大錘咆哮著,就要推開山門衝出去。
“不準開門!”上官悅厲聲喝道,“弓箭手,瞄準馬匹的腿!射!”
她的命令清晰果斷,寨牆上的弓箭手們如夢初醒,紛紛拉弓搭箭。雖然他們的箭法不如趙小刀,但十幾個人一起射,覆蓋範圍卻不小。箭矢“嗖嗖”地射出去,有的射偏了,落在地上;有的射在了馬身上,卻被厚厚的馬皮擋住了,沒造成什麽傷害;還有一支箭,正好射中了戰馬的前腿!
“嘶——!”戰馬吃痛,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猛地人立而起,馬背上的馬賊重心不穩,“噗通”一聲被掀了下來,摔在地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好機會!抓活的!”上官悅眼睛一亮,立刻下令。
王大錘反應極快,他一把推開身邊的嘍囉,帶著五個悍勇的弟兄,從剛剛推開一條縫隙的山門中衝了出去。那馬賊剛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站穩,就看到王大錘舉著鐵棍衝了過來,他連忙揮舞彎刀格擋。
“當!”鐵棍和彎刀撞在一起,發出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火花四濺。王大錘的力氣很大,那馬賊被震得手臂發麻,彎刀差點脫手。他不敢大意,咬緊牙關,揮舞彎刀,朝著王大錘的胸口砍去。
王大錘早有防備,側身躲開,同時鐵棍橫掃,朝著馬賊的腿打去。那馬賊連忙跳起來躲避,卻沒注意到身後的弟兄——一個叫李栓的年輕嘍囉,趁機衝上去,用手裏的繩子纏住了馬賊的腿。
“絆住他了!”李栓大喊一聲。
那馬賊重心不穩,再次摔在地上。王大錘趁機撲上去,一鐵棍砸在馬賊的背上,“哢嚓”一聲,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那馬賊疼得慘叫一聲,再也爬不起來了。王大錘的弟兄們立刻衝上去,用繩子把馬賊捆得結結實實,連胳膊都綁在了身後。
“撤!”王大錘喊了一聲,帶著弟兄們,押著俘虜,迅速退回了山門之後。“哐當”一聲,沉重的山門再次緊閉,落栓上鎖。
整個過程不過片刻,卻驚險萬分。寨牆後的嘍囉們親眼看到王大錘等人抓住了馬賊,還沒怎麽受傷,頓時士氣大振,剛才的恐懼消失得無影無蹤,不少人舉著武器,朝著門外的馬賊們怒吼。
“有種你們再過來!”
“來一個,抓一個!來一雙,抓一雙!”
“想打我們黑風寨的主意,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風九的臉色卻變得無比難看。他沒想到,自己的人不僅沒占到便宜,還被對方抓了俘虜,這簡直是在打他的臉!他勒住馬,死死盯著寨牆上的上官悅,眼神變得愈發陰鷙,像是要噴出火來。
“好!好個黑風寨!好個女寨主!”風九咬牙切齒,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倒是小瞧你了!不過,你以為憑這點小聰明,就能擋得住我風九?”
他猛地調轉馬頭,對身後的馬賊們吼道:“媽的!都給老子下馬!砍樹!做梯子!今天老子非要破了這鳥寨子,把那娘們揪出來,讓她知道爺爺的厲害!”
“是!九爺!”馬賊們轟然應諾,紛紛翻身下馬。他們從馬背上取下刀斧,朝著山門旁邊的樹林跑去,動作麻利,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寨牆後的嘍囉們剛剛升起的士氣,瞬間又降了下去。不少人看著馬賊們砍樹,臉色又變得蒼白起來。李栓拉了拉王大錘的衣角,小聲說:“錘哥,他們要做梯子攻城,咱們的山門撐不了多久啊!”
王大錘也皺緊了眉頭,他看著那些馬賊,又看了看身邊的弟兄們,心裏也沒底。黑風寨的山門雖然堅固,但都是用粗木和碎石壘的,要是馬賊們用梯子爬上來,再用刀砍,用火燒,用不了多久就能破。
上官悅的心也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剛才不過是憑著地利和出其不意,才占了點上風。真要是硬碰硬,黑風寨根本不是“一陣風”的對手。馬賊們都是常年在刀尖上討生活的人,戰鬥力比寨裏的嘍囉們強太多了。要是讓他們造好梯子,發起強攻,黑風寨今天恐怕真的要完了。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對策。硬拚?不行,寨裏的弟兄們死傷肯定會很大。談判?風九已經撕破臉皮,肯定不會同意。求援?這山裏除了其他的山寨和馬幫,根本沒人能幫他們,而且那些人巴不得黑風寨被滅,好分一杯羹。
難道真的要靠那根電棍?可電棍的電量有限,最多隻能放倒幾個人,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就在這氣氛緊張到極點,馬賊們已經開始砍樹,眼看就要做出梯子的時候——
“報——九爺!九爺!不好了!”一個留守在後方的馬賊探子氣喘籲籲地從遠處跑來,他跑得太快,差點摔在地上。他衝到風九麵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臉上滿是驚惶,“禿鷲嶺的‘坐山雕’……‘坐山雕’帶著大隊人馬,朝著黑風寨來了!離這裏不到五裏了!”
“什麽?!”風九猛地回頭,臉色劇變,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一把揪住那探子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怒聲問道:“你說什麽?坐山雕來了?他帶了多少人?”
“不……不知道具體多少人,至少有一百多號,還帶著不少刀斧和弓箭,看樣子是來……是來攻打黑風寨的!”探子被風九揪得喘不過氣,聲音斷斷續續地說。
風九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晴不定。他鬆開手,探子“噗通”一聲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風九看著黑風寨的山門,又看了看探子來的方向,眼神裏充滿了不甘與惱怒。
他怎麽也沒想到,坐山雕會在這個時候橫插一杠子!坐山雕的實力比他還強,手下的人更多,武器也更好。要是他現在全力攻打黑風寨,就算能打下來,也必然會損失慘重。到時候坐山雕帶著人過來,正好坐收漁翁之利,把黑風寨和他的人馬一起收拾了。
“媽的!”風九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一腳踢在旁邊的石頭上,石頭被踢得滾出去老遠。他知道,現在不是跟黑風寨較勁的時候,要是被坐山雕抄了後路,他損失就大了。
他猛地一揮手,對身後的馬賊們吼道:“撤!都給老子撤!別砍樹了!快上馬!”
馬賊們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立刻停下手裏的活,紛紛跑回自己的馬邊,翻身上馬。有的馬賊還想把砍下來的木頭帶走,卻被風九喝止了:“帶個屁!快點撤!”
風九又狠狠地瞪了寨牆上的上官悅一眼,目光陰毒,像是要把她的樣子刻在腦子裏:“女人,今天算你走運!咱們這筆賬,遲早要算!黑風寨,老子看上的東西,誰也保不住!”
說罷,他不再猶豫,雙腿一夾馬腹,黑馬發出一聲嘶鳴,轉身朝著來路跑去。馬賊們緊隨其後,馬蹄揚起一陣塵土,很快就消失在了山道盡頭,連那個被俘虜的馬賊都顧不上了。
山門外,隻留下幾片散落的木屑、幾支掉落的箭矢,還有那個被捆得結結實實、麵如死灰的馬賊俘虜。
寨牆後的嘍囉們見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歡呼。
“贏了!咱們贏了!把‘一陣風’打跑了!”
“寨主太厲害了!風九那狗東西,還不是灰溜溜地跑了!”
“以後誰再敢來惹咱們黑風寨,就讓他有來無回!”
王大錘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和塵土,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兩排白牙:“寨主,您看!咱們把風九打跑了!這狗東西,以後再也不敢來嘚瑟了!”
趙小刀也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沒想到坐山雕會在這個時候來,倒是幫了咱們一把。”
然而,上官悅的臉上卻不見絲毫輕鬆。她望著風九退走的方向,塵土還在山道上飄著,像一條灰色的帶子,慢慢消失在遠處的山口。她又轉過頭,看向另一條山路——那條路通往禿鷲嶺,此刻,遠處的山頭上,已經能看到一點隱約的塵土,像是有大隊人馬正在往這邊來。
那是坐山雕的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打退了一個“一陣風”,卻來了一個更凶殘的“坐山雕”。而且,風九雖然退走了,但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就在附近等著,等坐山雕和黑風寨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出來撿便宜。
黑風寨,依舊處在危險之中。
上官悅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指尖微微發涼。她知道,剛才的勝利不過是僥幸,靠的是坐山雕的突然出現,而不是黑風寨真正的實力。要是坐山雕真的發起進攻,黑風寨恐怕撐不了多久。
她必須想個辦法,一個能真正解決危機的辦法。是跟坐山雕談判?還是想辦法聯合其他勢力?或者……利用風九和坐山雕之間的矛盾,讓他們互相牽製?
無數個念頭在她的腦子裏閃過,卻沒有一個是完美的。她看著寨裏歡呼的弟兄們,他們臉上滿是興奮,以為自己真的打贏了,卻不知道更大的危險正在靠近。
她走到那個被俘虜的馬賊麵前,馬賊還跪在地上,臉色慘白,看到上官悅,身體忍不住發抖。
“你叫什麽名字?”上官悅問道,聲音很平靜。
馬賊抬起頭,不敢看她的眼睛,小聲說:“小……小人叫張二……”
“張二,”上官悅點點頭,“風九和坐山雕的關係怎麽樣?他們以前有沒有結過仇?”
張二愣了一下,隨即連忙回答:“有!有過節!去年冬天,坐山雕搶了風九的商隊,殺了風九的三個弟兄,還把風九的侄子擄走了,風九花了一百兩銀子才把人贖回來。從那以後,兩人就結了仇,經常互相搶地盤,還打過幾次架……”
上官悅的眼睛亮了一下。
風九和坐山雕有仇?這或許是個機會。
她蹲下身,看著張二,語氣緩和了些:“張二,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也是在山裏混飯吃。隻要你跟我說實話,我可以放你走,還可以給你十兩銀子,讓你回家過日子。”
張二猛地抬起頭,眼睛裏充滿了不敢置信:“真……真的?您真的會放我走?”
“當然。”上官悅點點頭,“但你得告訴我,風九這次來,帶了多少人?他的馬隊現在在哪裏紮營?還有,坐山雕的人馬,大概有多少,什麽時候能到這裏?”
張二沒有猶豫,立刻回答:“風九這次帶了三十五個人,三十匹戰馬,還有五把強弓。他們原本在山下的黑石溝紮營,離這裏不到十裏。坐山雕的人馬……小人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但聽說至少有一百五十人,還有二十把官府造的長刀,他們走得不快,估計還有一個時辰才能到這裏……”
上官悅認真地聽著,把這些信息記在心裏。一個時辰,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準備。
她站起身,對王大錘說:“大錘,把他的繩子解開,給他十兩銀子,讓他走。”
“寨主,這……”王大錘愣住了,“放他走?他是風九的人,放他回去,豈不是讓他給風九報信?”
“他會報信,但也會把坐山雕來的消息告訴風九。”上官悅笑了笑,“風九和坐山雕有仇,他肯定不會看著坐山雕占了黑風寨的便宜。咱們就等著,看他們怎麽鬥。”
王大錘還是有些不解,但還是照辦了。他解開張二的繩子,從懷裏摸出十兩銀子,遞給張二。
張二接過銀子,感激涕零,對著上官悅磕了幾個響頭:“多謝寨主!多謝寨主!小人以後再也不跟著風九做壞事了!”說完,他爬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
上官悅看著張二的背影,又望向遠處的山頭。塵土越來越近了,坐山雕的人,很快就要到了。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對弟兄們說:“都別高興得太早了!坐山雕的人很快就到了,比風九更厲害!現在,所有人都去準備——王大錘,你帶弟兄們把山門加固,多堆些石頭和木頭在寨牆上;趙小刀,你帶弓箭手去後山,防止坐山雕從後山偷襲;孫瘸子,你去夥房,讓老張把存好的幹糧和水搬到聚義廳,隨時準備分發;其他人,都去挖陷阱,越多越好!”
“是!寨主!”弟兄們立刻收起笑容,紛紛行動起來。剛才的歡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緊張和堅定——他們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上官悅站在山門前,望著越來越近的塵土,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坐山雕也好,風九也罷,誰想打黑風寨的主意,都得先問問她上官悅手裏的刀,問問她身後的弟兄們!
這場仗,她必須贏。
(本集完)
下集提示:第24集《招親計出》
麵對“一陣風”與“坐山雕”的雙重威脅,硬拚無異於以卵擊石。上官悅徹夜未眠,苦思破局之策。靈感來自於現代看過的某些橋段,一個大膽、甚至堪稱荒唐的計劃在她腦中逐漸成形——何不利用自身“女寨主”的身份做文章,來一場“比武招親”?讓這些覬覦她和黑風寨的豺狼們自相殘殺,既能消耗他們的實力,或許還能從中篩選出可為己所用的人才?此計風險極大,如同火中取栗,但已是絕境中唯一的一線生機。她該如何說服寨內惶惶不安的眾人?又將如何設計規則,才能讓這場“招親”變成對黑風寨最有利的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