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集:八方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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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風寨山下的無名小鎮,連塊像樣的界碑都沒有,本地人世代叫它“岔路口”——三條塵土飛揚的山路在此交匯,一條通黑風寨,一條連往山外的官道,還有一條繞去深山老林,據說藏著幾處廢棄的老礦洞。以前這鎮子也就二十來戶人家,泥牆草頂的屋子沿路邊散著,最熱鬧的地方是鎮口那間“悅來客棧”,卻也常常冷得能聽見蒼蠅撞窗欞的聲音。鎮口那棵老槐樹,樹幹上滿是蟲蛀的洞,枝椏歪歪扭扭,葉子總是蔫巴巴的,像提不起勁的老頭,連鳥都懶得在上麵築巢。
可自從黑風寨的“英雄帖”順著山路傳出去,這小鎮像是被潑了一瓢滾油的幹柴,轟地就燒了起來。天還沒亮,鎮口就傳來了馬蹄聲、車輪聲、漢子的吆喝聲,原本冷清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挑著擔子賣早點的攤販,擔子還沒放下就被圍了個嚴實;賣馬料的老周,平日裏一天也賣不出兩袋,現在驢車剛停穩,馬料就被搶得隻剩個空袋子;連鎮西頭專門給人補鞋的王瘸子,都被幾個扛刀的漢子圍了起來,要他趕緊補好腳上的破靴子——說是要去黑風寨“搶寨主”。
空氣裏飄著一股混雜的味道:馬糞的騷味、烤肉的油味、漢子身上的汗味,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火藥味和鐵鏽味,透著股亂世裏特有的野性。那些平日裏隻會在自家門口曬太陽的老人,此刻也搬著小板凳坐在路邊,眼睛瞪得溜圓,看著街上各形各色的人——穿黑布短打的壯漢、披青色鬥篷的女子、留著山羊胡的老頭,還有些腰間別著刀、眼神陰鷙的獨行客,個個都不是好惹的樣子。
天剛蒙蒙亮,“悅來客棧”的門就被踹開了。掌櫃的王老三,年近五十,臉上的褶子比賬本上的字還密,此刻正揣著個鼓囊囊的錢袋,手指在袋口的麻繩上摩挲著,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他這客棧原本就四間正經客房,屋頂漏風,牆角發黴,以前一個月能住上兩三個客人就算不錯,現在倒好,三天前客房就被訂光了,連後院的柴房、馬棚都被人用一兩銀子一天的高價租了出去——要知道,以前他這整個客棧一個月也賺不到五兩銀子,現在光是馬棚的租金,就夠他給兒子娶媳婦了。
“王掌櫃!磨蹭什麽呢?再來兩碗熱湯!要多加肉!多加薑片!”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啪”地一拍櫃台,聲音震得櫃台上的算盤珠子都跳了起來。這漢子是“巨熊崗”的人,叫李虎,是寨主熊闊海的貼身護衛,穿著件沾滿油汙的黑布短打,領口敞開,露出胸口濃密的黑毛,腰間別著把鏽跡斑斑的鬼頭刀,刀鞘上還沾著塊幹涸的血漬。他身後跟著兩個同樣粗壯的弟兄,一人手裏拎著個酒壇,一人腰間別著把斧頭,桌上已經擺了三個空酒壇,幾塊啃得幹幹淨淨的骨頭,油膩的湯汁順著桌子邊緣往下滴,在地上積了一小灘。
王老三連忙哈腰應著:“哎!來了來了!李爺您稍等,湯馬上就好!您放心,這次肯定多加肉!”他轉身衝後廚喊了一嗓子,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嗓子都有些發啞:“老張!老張!兩碗熱湯!多加肉!多加薑片!快點!別讓李爺等急了!”
後廚裏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像是鍋碗瓢盆在打架,接著是老張帶著哭腔的聲音:“掌櫃的!不行啊!肉沒了!早上剛殺的兩頭豬,不到半個時辰就被搶光了!現在鍋裏就剩點骨頭和蘿卜了,連薑片都快沒了!”
“沒肉了?”李虎眼睛一瞪,伸手就抓住了王老三的衣領,把他提得離地麵足有半尺高。王老三嚇得臉都白了,雙腳亂蹬,錢袋從懷裏掉了出來,滾在地上,銀子“嘩啦啦”地散了一地。“你耍老子呢?”李虎的唾沫星子噴在王老三臉上,“老子花了銀子住店,連口肉都吃不上?你這破客棧是不想開了?”
王老三連忙擺手,聲音發顫:“李爺息怒!息怒啊!肉鋪的劉屠戶說了,中午還能殺一頭豬,我這就去催他,讓他快點殺,保證讓您吃上熱乎肉!您先喝點湯墊墊,我再給您上盤花生,算我送的!不收費!”
李虎哼了一聲,鬆開手,把王老三推了個趔趄。王老三摔在地上,顧不上揉疼的屁股,連忙爬起來,撿起地上的銀子塞進錢袋,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溜煙就跑出了客棧。他心裏卻樂開了花——這亂世裏,能被人“威脅”著做生意,總比門可羅雀強。再說,李虎雖然凶,卻沒真動手,還能賺銀子,這樣的“麻煩”,多來幾個才好。
他剛跑到街對麵的肉鋪,就看到劉屠戶正拿著把磨得鋥亮的殺豬刀,跟幾個漢子拉扯著。劉屠戶五十多歲,滿臉絡腮胡,平時殺豬時幹淨利落,此刻卻一臉哭喪相,手裏的殺豬刀都快握不住了。
“劉屠戶,你這豬到底賣不賣?”一個穿青綠色衣裙的女子叉著腰,聲音又細又尖,卻帶著股子讓人發寒的狠勁。這女子是“毒蛇塢”的人,叫小青,是塢主竹葉青的貼身丫鬟,頭上插著根銀簪,手上常年戴著個光溜溜的銀鐲子——鎮上的人都知道,那鐲子裏麵藏著毒針,去年有個不長眼的漢子調戲她,被她用毒針戳了一下,當場就倒在地上抽搐,差點沒救過來。“我告訴你,這豬我塢主中午要用來招待客人,你要是敢不賣,我讓你這肉鋪明天就開不了門!”
劉屠戶哭喪著臉,手裏的殺豬刀抖個不停:“青姑娘,不是我不賣,是這豬已經被熊爺訂了啊!他早上就派人來說了,中午要用來招待弟兄們,還付了定金!我要是賣給您,熊爺知道了,能拆了我的骨頭!”
“熊闊海?”小青冷笑一聲,從袖筒裏摸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捏在手指間輕輕轉動,銀針在晨光下閃著冷光。“他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蠢貨,仗著自己力氣大就橫行霸道!你要是敢不賣,我這根針,可不長眼——要是不小心紮到你家小子身上,你可別哭!”
劉屠戶嚇得腿一軟,差點跪下來。他家裏就一個獨子,才十歲,要是真被毒針傷了,那可就完了。可他又怕熊闊海——熊闊海身高八尺,力大無窮,上次有個商販欠了他的錢,被他徒手打斷了三根肋骨,到現在還躺在床上不能動。一邊是毒蛇塢的毒針,一邊是巨熊崗的拳頭,劉屠戶站在中間,左右為難,眼淚都快下來了。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震得人耳朵發麻:“誰敢動老子的豬?”
眾人紛紛回頭,隻見一個身高八尺的壯漢擠了進來。這壯漢穿著件袒胸露乳的黑布褂子,腰上係著根粗麻繩,胳膊比普通人的腿還粗,肌肉鼓鼓囊囊的,臉上一道刀疤從額頭劃到下巴,看著就嚇人——正是“巨熊崗”的寨主熊闊海。他身後跟著四個弟兄,個個都跟鐵塔似的,手裏不是拎著斧頭就是扛著刀,一看就不好惹。
“熊闊海,你來得正好!”小青一點都不怕他,反而往前湊了一步,手裏的銀針晃了晃,“這豬我看上了,五兩銀子,你讓給我!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讓給你?”熊闊海哈哈大笑,聲音震得旁邊肉鋪的窗戶都嗡嗡作響。“老子早就跟劉屠戶說好了,這豬是給我弟兄們吃的!你想要?除非你打贏老子!”他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發出“砰砰”的聲響,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力氣。
“打贏你?”小青眼神一冷,手裏的銀針又往前遞了遞,“你以為我不敢?別以為你力氣大就了不起,我這根針,比你的拳頭管用多了!”
兩人劍拔弩張,周圍的人都嚇得往後退,生怕被波及。有個賣糖葫蘆的老漢,跑得太急,糖葫蘆掉在地上,被人踩得稀爛;還有個小孩,嚇得躲在娘懷裏哭,娘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緊張地看著前麵。劉屠戶站在中間,臉色煞白,手裏的殺豬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兩位爺,兩位姑奶奶,求求你們別爭了!這豬我不賣了行不行?我給你們賠罪!我給你們殺豬燉湯,不要錢!”
“不行!”熊闊海和小青異口同聲地說,說完又互相瞪了一眼。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青色長衫、手裏拿著把折扇的漢子走了過來。這漢子三十多歲,皮膚白淨,看起來不像個江湖人,倒像個教書先生,可眼神裏透著股精明。他是“清風寨”的二當家,叫錢六,最會做人,平時不管遇到什麽衝突,隻要他出麵,總能化解。他走到兩人中間,笑著說:“兩位別爭了,傷了和氣多不好。不如這樣,這豬劈成兩半,熊寨主一半,青姑娘一半,銀子各出一半,你看怎麽樣?這樣既不耽誤兩位招待客人,也不傷和氣,多好啊。”
熊闊海想了想,覺得也不吃虧——他手下弟兄多,一半豬肉也夠吃了,要是真跟小青動手,萬一被她的毒針傷了,反而劃不來。他點了點頭:“行!就按你說的辦!不過,下次別再跟老子搶東西,不然別怪老子不客氣!”
小青也沒反對,收起銀針,冷哼一聲:“算你識相!這次看在錢二當家的麵子上,不跟你計較!”
劉屠戶這才鬆了口氣,連忙撿起地上的殺豬刀,招呼兩個夥計把豬抬進肉鋪,準備劈成兩半。周圍的人也紛紛散去,嘴裏還念叨著:“還是錢二當家會做人,不然今天肯定要打起來!”“是啊,熊寨主和青姑娘都不好惹,真打起來,咱們這些人都得遭殃!”
錢六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他早就看出來,熊闊海魯莽,小青陰險,兩人肯定合不來,現在讓他們各得一半,既能賣個人情,又能讓他們互相記恨,以後說不定還能利用他們的矛盾,為清風寨謀好處。他搖了搖手裏的折扇,慢悠悠地往悅來客棧走去,心裏盤算著:接下來該去見見風九了,看看那個“一陣風”又在打什麽主意。
王老三站在人群外,看得直咋舌——這才剛天亮,就鬧成這樣,等天黑了,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事。他搖了搖頭,轉身回客棧,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兩個穿黑色短打的漢子正跟夥計吵架。原來這兩個漢子是“斷魂刀”劉瘋的手下,想要住店,可客棧已經滿了,夥計讓他們去別家,他們不願意,就要動手砸東西。
“別動手!別動手!”王老三連忙跑過去,攔住兩人,“兩位爺,實在對不住,客棧真的滿了。不過我知道鎮西頭還有一家小客棧,雖然簡陋點,但能住人,我帶你們去?”
那兩個漢子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臉上有疤的漢子說:“行!你要是敢騙我們,老子拆了你這破客棧!”
王老三連忙點頭哈腰:“不敢!不敢!我這就帶你們去!”他吩咐夥計看好客棧,自己則帶著兩個漢子往鎮西頭走。路上,他看到風九的馬隊正在紮營——三十多匹馬排成一排,馬身上都背著鞍囊,裏麵像是裝著兵器,十幾個漢子正在搭帳篷,動作麻利,一看就是經常在外奔波的人。
風九坐在一塊石頭上,手裏拿著個酒壺,慢悠悠地喝著酒。他穿著件黑色的皮襖,領口和袖口都鑲著毛邊,腰間別著把長刀,刀鞘是黑色的,上麵繡著一朵白色的花,看著有些詭異。他的眼神陰鷙地看著遠處的黑風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像是在盤算著什麽。
“九爺,咱們都到這兒了,為什麽不直接去黑風寨?非要在這破鎮上等著?”一個手下忍不住問道。這手下叫張二,就是上次被上官悅俘虜又放回來的那個,此刻說起黑風寨,聲音還有點發顫,眼神裏帶著後怕——上次他被上官悅的人抓住,差點被砍了手,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手心發涼。
風九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把手裏的酒壺遞給旁邊的夥計,聲音帶著不屑:“你懂什麽?上官悅那娘們狡猾得很,她搞個比武招親,就是想讓咱們自相殘殺,她坐收漁翁之利。咱們現在去,正好中了她的計。不如在這兒等著,看看坐山雕那老東西怎麽動,再看看其他勢力的反應,等他們鬥得兩敗俱傷,咱們再動手也不遲。”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這鎮上魚龍混雜,正好可以探探其他勢力的底細。你去告訴弟兄們,別到處惹事,但也別讓人欺負了——誰要是敢動咱們的人,直接廢了他!不用客氣!”
“是!九爺!”張二連忙應下,轉身去傳達命令。他心裏暗暗慶幸——幸好九爺沒讓他去打探黑風寨的消息,不然他真的不敢去。
風九又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酒,目光再次投向黑風寨。他心裏早就盤算好了:等比武招親的時候,他先假裝不敵,讓坐山雕和熊闊海拚個你死我活,最好兩敗俱傷;然後再出手收拾殘局,既能娶到上官悅,又能吞並黑風寨,還能除掉坐山雕這個老對手,一舉三得。他越想越得意,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濃,眼神裏卻透著股狠勁——為了達到目的,他可不在乎犧牲多少人。
鎮東頭的最大宅院,原本是鎮上一個地主的,地主聽說來了這麽多江湖人,嚇得帶著家人跑了,現在被“禿鷲嶺”的人占了。宅院的大門緊閉,門口站著兩個凶神惡煞的漢子,手裏拿著長刀,刀身閃著冷光,任何人靠近,都會被他們凶狠地趕走。有個賣菜的老太太,不小心走到門口,就被其中一個漢子推了個趔趄,菜籃子掉在地上,青菜撒了一地,老太太嚇得不敢撿,哭著跑了。
宅院裏,“禿鷲嶺”的二當家“禿鷲”正坐在大廳裏,手裏拿著一張地圖,仔細地看著。這“禿鷲”長得尖嘴猴腮,眼睛又細又長,臉上沒什麽肉,顴骨高高凸起,看起來像個癆病鬼,卻心狠手辣——據說他最喜歡把人的骨頭拆下來當玩物,上次有個手下辦事不利,被他拆了兩根手指,扔到山裏喂狼了。他穿著件灰色的長袍,上麵沾滿了汙漬,卻不在意,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滑動,嘴裏喃喃自語:“黑風寨的後山有個密道,上官悅肯定不知道咱們已經找到了……”
“二當家,坐山雕大頭領什麽時候到?”一個手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手下叫趙三,平時最怕禿鷲,說話的時候頭都不敢抬,生怕惹他不高興。
“快了,”禿鷲頭也不抬地說,眼睛還盯著地圖,“大頭領說,等其他勢力都到得差不多了,再過來,免得被人當槍使。他還說了,讓咱們盯緊風九和熊闊海,別讓他們搞小動作。”他頓了頓,又說:“你去告訴門口的弟兄,盯緊點,別讓閑雜人等靠近。尤其是風九的人,要是他們敢來挑釁,直接打回去,不用客氣!出了事,我擔著!”
“是!二當家!”趙三連忙應下,轉身快步走了出去,生怕走慢了被禿鷲責罵。
禿鷲放下地圖,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小的木盒,打開一看,裏麵裝著幾根細長的針,針上塗著黑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毒藥。他拿起一根針,放在燈光下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坐山雕早就跟他說了,這次比武招親,一定要贏,不僅要娶到上官悅,還要吞並黑風寨,再趁機除掉風九和其他勢力,成為這一帶的霸主。他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隻要在擂台上耍點手段,用這毒針傷了對手,就能輕鬆贏下比賽,沒人能阻止他們。
他正看著毒針,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吵鬧聲,皺了皺眉,厲聲喊道:“外麵怎麽回事?誰在吵鬧?”
一個手下連忙跑進來,匯報說:“二當家,是風九的手下,在門口轉悠,還朝裏麵看,被弟兄們趕走了。”
禿鷲的眼神冷了下來,把毒針放回木盒裏,冷哼一聲:“風九這老東西,果然不安好心。你去告訴門口的弟兄,要是風九的人再敢來,就打斷他們的腿!讓他們知道,禿鷲嶺的地盤,不是誰都能隨便闖的!”
“是!二當家!”手下應下,轉身跑了出去。
禿鷲重新拿起地圖,手指在黑風寨的位置上重重一點——他已經等不及要看到風九和熊闊海倒在擂台上的樣子了,到時候,整個山頭都是他們禿鷲嶺的!
鎮南頭的一家小客棧,原本生意冷清,現在卻因為住了個奇怪的客人,變得更加沒人敢來。這家客棧叫“迎客來”,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叫劉二娘,平時待人熱情,可自從那個穿黑色鬥篷的老婆子住進來後,她就沒敢跟那老婆子說過一句話。
那老婆子是來自南疆黑苗寨的巫蠱師,叫苗婆婆,身邊跟著一個穿著苗族服飾的年輕女子,叫阿雅。阿雅長得很漂亮,皮膚白皙,眼睛又大又亮,像浸在水裏的黑葡萄,卻總是低著頭,不怎麽說話,手裏拿著一個竹籃,裏麵裝著些草藥和活物——有時候是幾隻蟋蟀,有時候是幾條小蛇,還有時候是些不知名的蟲子,看得人頭皮發麻。
此刻,苗婆婆正坐在窗邊,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陶罐,罐子裏裝著些五顏六色的蟲子,紅的、綠的、黑的,在罐子裏爬來爬去,看著很惡心。她用一根細針,輕輕撥弄著蟲子,眼神裏滿是詭異,像是在跟蟲子說話。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她的鬥篷上,卻像是被吸收了一樣,沒有反射出一點光,讓她看起來更加陰森。
“阿雅,”苗婆婆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像砂紙摩擦木頭,讓人聽了很不舒服,“去把昨天買的那隻公雞拿來,我要煉蠱。”
阿雅點點頭,沒有說話,轉身走進裏屋。裏屋的角落裏,關著一隻紅色的公雞,公雞的羽毛很亮,卻顯得無精打采,像是知道自己要遭遇不幸。阿雅小心翼翼地抱起公雞,公雞似乎感覺到了危險,不停地掙紮著,發出“咯咯”的叫聲,聲音裏滿是恐懼。
苗婆婆接過公雞,一隻手按住公雞的頭,另一隻手從陶罐裏挑出一隻黑色的蟲子——這蟲子有拇指那麽大,身上長滿了絨毛,爬起來很快,看著很嚇人。她把蟲子放在公雞的脖子上,蟲子很快就鑽進了公雞的皮膚裏,看不到了。
公雞的掙紮越來越劇烈,翅膀不停地扇動,爪子在苗婆婆的手上抓出了幾道血痕,可苗婆婆像是沒感覺到疼一樣,依舊緊緊地按住它。沒過多久,公雞的掙紮越來越弱,最後倒在地上,不動了。它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像是被抽幹了所有水分,原本鮮紅的羽毛也變得暗淡無光,最後隻剩下一副幹癟的皮囊。
苗婆婆滿意地點點頭,把公雞的屍體扔進一個黑色的袋子裏,對阿雅說:“明天去買隻活羊,要肥一點的,我要煉更厲害的蠱。等比武招親的時候,用這蠱對付坐山雕和風九,就能輕鬆贏下比賽,到時候,黑風寨就是咱們的了。”
阿雅低下頭,小聲說:“婆婆,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那隻羊……”
“殘忍?”苗婆婆冷笑一聲,聲音裏滿是嘲諷,“在這亂世裏,不殘忍,就會被別人殺死!你忘了你爹娘是怎麽死的嗎?是被那些土匪害死的!他們搶了咱們的東西,殺了你爹娘,還放火燒了咱們的寨子,你難道都忘了嗎?”
阿雅的身體微微一顫,雙手緊緊地攥著竹籃的把手,指節都泛白了。她當然沒忘——那年她才十歲,土匪闖進寨子,殺了她的爹娘,還把她抓起來,要不是苗婆婆救了她,她早就死了。這些年,她跟著苗婆婆學蠱術,就是為了報仇。
“我沒忘,”阿雅的聲音雖然小,卻帶著堅定,“我會幫婆婆煉蠱,我會報仇!”
苗婆婆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隻要咱們贏了比賽,拿下黑風寨,就能找到那些土匪,為你爹娘報仇。到時候,咱們再也不用過顛沛流離的日子了。”
阿雅抬起頭,眼神裏多了幾分堅定,她看著苗婆婆手裏的陶罐,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幫婆婆贏下比賽,一定要為爹娘報仇!
鎮北頭的一家最偏僻的小客棧,叫“落腳點”,平時很少有人來,此刻卻來了一隊不速之客。這隊人約莫十來個,穿著普通的灰色短打,衣服上還沾著些泥土和草屑,看起來像是趕路趕了很久,風塵仆仆的。他們騎的馬也不是什麽好馬,都是些普通的駑馬,有的馬身上還帶著傷,包紮著布條,看起來很疲憊。
為首的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左邊眉骨有一道深刻的刀疤,從眼角一直劃到太陽穴,顯得格外猙獰。他的眼神銳利如鷹,掃過客棧的每一個角落,像是在尋找潛在的危險,右手始終按在腰間,那裏鼓鼓囊囊的,像是藏了一把短刀。他身後的弟兄們也都很有紀律,沒有四處張望,隻是默默地牽著馬,站在客棧門口,身姿挺拔,像是軍隊裏的士兵,而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客棧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叫李老栓,頭發都白了一半,平時很少見到這麽多人來,嚇得連忙迎了上去,手裏還拿著塊抹布,不停地擦著手上的灰:“各位客官,是要住店嗎?小店隻有三間客房,其他的都住滿了,要是不嫌棄,柴房也能住人……”
“三間就夠了。”刀疤漢子的聲音低沉,沒有多餘的話,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再給我們準備十碗熱水,十斤粗糧,不用酒肉。”
“好,好!”李老栓連忙應下,心裏卻很奇怪——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普通的土匪,倒像是軍隊裏的人,而且還這麽低調,連酒肉都不要。他活了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江湖人。
他不敢多問,轉身去準備熱水和粗糧。他走進廚房,一邊燒火,一邊偷偷地從窗戶裏往外看——那些漢子正在把馬牽到後院的馬棚裏,動作很輕,怕驚擾了別人;還有幾個人正在整理行李,行李很簡單,隻有一個包袱,看起來像是裝著衣服和兵器。最讓他驚訝的是,他們疊衣服的樣子——整整齊齊的,像是軍隊裏的人疊被子一樣,連衣角都捋得平平整整的。
“難道真是軍隊裏的人?”李老栓心裏嘀咕著,卻不敢再多想,趕緊燒熱水,生怕慢了惹他們不高興。
刀疤漢子帶著弟兄們走進客棧,三間客房剛好夠住,每間住三到四個人。他走進最裏麵的一間客房,關上門,從懷裏掏出一張折疊的紙,展開——上麵是黑風寨周邊的地形圖,還有各個勢力的分布情況,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著,很詳細。他仔細地看著,眼神越來越凝重,嘴裏喃喃自語:“上官悅……比武招親……這裏麵肯定有貓膩,不會這麽簡單……”
原來,這刀疤漢子叫陳峰,以前是軍隊裏的校尉,因為得罪了上司,被誣陷謀反,隻能帶著手下的十幾個弟兄逃了出來,流落到這一帶。他們一路上顛沛流離,吃了不少苦,後來聽說黑風寨要舉辦比武招親,就想來看看情況——要是能趁機拿下黑風寨,就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以後再慢慢找機會報仇,洗刷自己的冤屈。
陳峰收起地圖,對門外喊了一聲:“小五,進來!”
一個年輕的弟兄推門進來,這弟兄二十多歲,臉上還帶著點稚氣,卻很精神,他恭敬地說:“校尉,有什麽吩咐?”
“你去鎮上打探一下情況,”陳峰說,語氣很嚴肅,“看看各個勢力的動向,尤其是坐山雕和風九,他們有沒有什麽秘密計劃,有什麽消息,立刻回來報。記住,別暴露身份,低調點,別惹事。”
“是!校尉!”小五應下,轉身小心翼翼地走出客棧。他把短刀藏在衣服裏,換上一件普通的布衣,融入了鎮上的人群中。
陳峰走到窗邊,撩開窗簾的一角,看著外麵喧鬧的街道。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吆喝聲、吵架聲、喝酒聲混雜在一起,顯得很熱鬧,卻也隱藏著危險。他知道,這鎮上魚龍混雜,到處都是危險,稍微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他們必須小心謹慎,才能在這場混亂中活下去,才能找到機會拿下黑風寨。
他摸了摸腰間的短刀,眼神裏滿是堅定——他一定要帶著弟兄們活下去,一定要洗刷自己的冤屈,一定要找到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黑風寨的寨牆上,寒風呼嘯,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飛起來。上官悅披著一件暗色的鬥篷,站在最高處的瞭望塔上,鬥篷的下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卻絲毫沒影響她的站姿。她的目光掃過山下的小鎮,能看到鎮子裏人來人往,火把的光芒閃爍不定,像天上的星星,還能隱約聽到傳來的吵嚷聲、喝酒聲、甚至偶爾的打鬥聲,這些聲音順著風傳上來,顯得有些模糊,卻能讓人感受到小鎮的緊張氣氛。
趙小刀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腳步很輕,像是貓一樣,手裏拿著一張寫滿小字的紙條,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風聲淹沒:“寨主,這是今天打探到的消息,各個勢力都到得差不多了,還有一些獨行客,也都住在鎮上的客棧裏。”
上官悅接過紙條,借著寨牆上的火把光,仔細地看著。紙條上的字很小,卻寫得很清楚,每個勢力的人數、動向、甚至是首領的性格,都寫得明明白白——這是趙小刀安排的暗探連夜打探來的,他的暗探遍布小鎮的各個角落,無論是客棧、酒肆,還是街頭巷尾,都有他們的人。
“巨熊崗的熊闊海,帶了二十個親衛,昨天在酒肆裏因為口角,徒手打死了一個小寨的弟兄,鎮上沒人敢管。”上官悅念著紙條上的內容,眉頭微微皺起,“這個熊闊海,倒是魯莽,容易被人利用。不過,他的力氣大,刀法也不錯,倒是個難纏的對手。”
她繼續往下看:“毒蛇塢的竹葉青,帶了十五個人,善用毒針,昨天和熊闊海因為搶豬差點打起來,後來被清風寨的錢六勸和了,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中午的時候,小青還去了熊闊海的住處,呆了半個時辰才出來。”
“哦?默契?”上官悅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竹葉青陰險,熊闊海魯莽,他們倆合作,倒是有點意思。不過,這種合作肯定不長久,竹葉青想利用熊闊海的力氣,熊闊海想利用竹葉青的毒針,等到了擂台上,他們肯定會互相拆台,到時候,咱們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趙小刀在一旁補充道:“寨主,我還聽說,竹葉青私下裏找過熊闊海,好像是想聯手對付坐山雕,說是等贏了比賽,黑風寨的地盤一人一半,還說要一起除掉風九,免得他礙事。”
“一人一半?”上官悅冷笑一聲,眼神裏滿是不屑,“竹葉青倒是打得好算盤,可惜熊闊海未必會信她。熊闊海那個人,貪得無厭,怎麽可能願意和別人分地盤?說不定他心裏早就盤算著,等贏了比賽,就把竹葉青也殺了,獨占黑風寨。”
她接著看紙條:“一陣風風九,帶了三十個馬賊,駐紮在鎮西頭,他本人沒怎麽露麵,一直在帳篷裏喝酒,手下的人卻四處放話,說您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娘們’,還說要在擂台上好好教訓您,讓您知道他的厲害。”
“教訓我?”上官悅的眼神冷了下來,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風九倒是自信,可惜他太自負了,自負的人,遲早會栽在這上麵。他以為自己很聰明,想坐收漁翁之利,卻不知道,我早就盯上他了。”
“禿鷲嶺的人,帶了五十多個人,駐紮在鎮東頭的大宅院,坐山雕還沒到,由二當家禿鷲帶隊。禿鷲為人凶殘,昨天他手下的一個弟兄,因為搶客棧的房間,砍傷了一個獨行客,獨行客不敢反抗,隻能認栽,最後拿出所有的銀子,才被放了回來。”
上官悅點點頭,心裏對坐山雕的警惕又多了幾分——坐山雕遲遲不露麵,肯定是在等時機,想坐收漁翁之利,這種人最危險,表麵上不動聲色,暗地裏卻在盤算著怎麽吞並所有人。她必須重點提防坐山雕,不能讓他的計劃得逞。
她最後看了看那些獨行客的消息:“斷魂刀劉瘋,以前是個捕快,因為貪贓枉法被開除,後來當了獨行客,刀法很厲害,已經殺了好幾個小山寨的首領,現在住在悅來客棧的柴房裏;無影腳譚腿,是個江湖藝人出身,腿法了得,據說能一腳踢斷人的骨頭,昨天在鎮口的空地上表演,賺了不少銀子;還有南疆黑苗寨的巫蠱師苗婆婆,帶著個年輕女子,住在鎮南頭的迎客來客棧裏,行為詭異,客棧周圍蟲蛇不近,鎮上的人都不敢靠近,阿雅每天都會去買些草藥和活物,昨天買了一隻公雞,今天買了幾隻活蛇。”
“巫蠱師?”上官悅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種人最不好對付,手段陰毒,防不勝防。趙小刀,你多派幾個人盯著她,看看她每天都在做什麽,煉的是什麽蠱,有任何異常,立刻匯報。另外,讓弟兄們準備些雄黃和艾草,蠱蟲怕這些東西,到時候在擂台上撒上,能防著她的蠱術。”
“是!寨主!”趙小刀應下,心裏對上官悅更加敬佩——她不僅能考慮到各個勢力的動向,連這些獨行客都沒放過,甚至連對付蠱術的辦法都想到了,考慮得太周全了。
上官悅把紙條收好,放進懷裏,目光重新投向小鎮:“繼續盯著,尤其是風九和坐山雕,還有那個苗婆婆。鎮上要是有衝突,不用幹預,記錄下來是誰挑起的,結果怎麽樣,這些都是有用的情報。另外,讓寨子裏的弟兄們加強戒備,尤其是後山的密道,別讓別人鑽了空子。”
“我知道了,寨主。”趙小刀點點頭,轉身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像他出現時一樣突然,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王大錘巡哨過來,手裏拿著一件厚厚的棉衣,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他走到上官悅身邊,把棉衣遞過去:“寨主,夜裏風大,您穿上這件棉衣,別凍著了。寨子裏的弟兄們都準備好了,隨時能上陣,您放心。”
上官悅接過棉衣,披在身上,一股暖意從身上傳來,心裏微微一暖。她認識王大錘很多年了,王大錘雖然腦子不太靈光,卻很忠心,每次有危險,他都會第一個衝上去,保護她和黑風寨。
“謝謝你,大錘。”上官悅笑了笑,笑容在火把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柔和。
王大錘撓了撓頭,嘿嘿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寨主,您別跟我客氣。您看這鎮上這麽多人,都是來參加比武招親的,到時候擂台賽,會不會出什麽亂子啊?要是他們聯手對付咱們,怎麽辦?”
“不會的。”上官悅搖搖頭,指著山下的小鎮,語氣很堅定,“你看那些火把,看似連成一片,其實各自為政,每個勢力都有自己的算盤,誰都想贏,誰都不想被別人利用。熊闊海想搶地盤,竹葉青想報仇,風九想吞並黑風寨,坐山雕想當霸主,他們之間的矛盾比咱們和他們的矛盾還深,根本不可能聯手。”
她頓了頓,又說:“咱們要做的,就是看著他們互相爭鬥,等他們鬥得兩敗俱傷,再出來收拾殘局。到時候,黑風寨不僅能保住,還能趁機吞並其他勢力,成為這一帶的霸主。以後,咱們再也不用怕別人欺負了。”
王大錘聽得眼睛都亮了,用力點頭:“寨主,您太厲害了!這麽好的計策,我怎麽就想不出來呢?您放心,我一定會看好寨門,不讓任何人闖進來!”
上官悅笑了笑,沒有說話。她心裏知道,這計劃雖然好,卻也充滿了危險,隻要有一步走錯,就會滿盤皆輸。她必須小心謹慎,不能有絲毫大意,否則,不僅黑風寨保不住,她和寨子裏的弟兄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接下來的兩天,小鎮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像是一個裝滿了火藥的桶,隨時都可能爆炸。衝突和摩擦越來越多,幾乎每天都有人因為搶東西、爭地盤、甚至隻是看不順眼而打架,街上隨處可見拿著刀的漢子,眼神凶狠地盯著對方,空氣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
第一天中午,兩個小山寨的人因為搶酒肆的座位,打了起來。一個山寨的首領叫周虎,手裏拿著把彎刀,另一個叫吳豹,手裏拿著根鐵棍。兩人先是互相罵了幾句,接著就動手了——周虎一刀砍在吳豹的胳膊上,鮮血直流;吳豹也不甘示弱,一鐵棍砸在周虎的背上,周虎疼得齜牙咧嘴。周圍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沒人敢上前勸架,直到客棧老板報了官(鎮上有個兼職的捕快,平時隻負責收稅,遇到這種事根本不敢管),兩人才停手,互相瞪了一眼,罵罵咧咧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一個獨行客因為不小心撞到了禿鷲嶺的人,被禿鷲嶺的人圍起來打了一頓。這獨行客叫孫六,手裏拿著把短刀,卻不敢反抗——禿鷲嶺的人有十幾個,手裏都拿著長刀,他根本打不過。最後,孫六被打得鼻青臉腫,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差點被打死,還是他拿出所有的銀子,才被放了回來。他捂著傷口,一瘸一拐地離開了,眼神裏滿是屈辱和憤怒,卻不敢有絲毫反抗。
但是,大的火並卻沒有發生。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戰場在十日後的擂台上,現在動手,隻會損耗自己的實力,讓別人撿便宜。所以,即使有衝突,也隻是小打小鬧,不會真的下死手,最多隻是教訓一下對方,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厲害。
上官悅通過趙小刀的匯報,密切關注著這些衝突。她發現,熊闊海和竹葉青的聯係越來越頻繁,經常在酒肆裏秘密見麵,每次見麵都會關起門來,不知道在商量著什麽;風九的手下還是四處放話,卻不敢真的惹事,似乎在等待什麽,風九本人依舊很少露麵,每天都在帳篷裏喝酒,像是在養精蓄銳;禿鷲嶺的人依舊囂張,卻也不敢主動挑釁其他大勢力,隻是欺負些小山寨和獨行客,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實力;苗婆婆還是很少出門,阿雅每天都會去買些草藥和活物,有時候是公雞,有時候是兔子,有時候甚至是活蛇,每次買完東西都會立刻回到客棧,從不跟別人說話。
最讓上官悅在意的,是鎮北頭那隊低調的人。趙小刀派去的人匯報說,這些人很有紀律,每天除了出去打探消息,就是待在客棧裏,不喝酒,不惹事,甚至很少說話,每天早上還會一起訓練,動作整齊劃一,像是軍隊裏的人。他們的首領陳峰,每天都會站在窗邊,看著黑風寨的方向,像是在分析地形,有時候還會拿出一張地圖,在上麵畫著什麽。
“軍隊裏的人?”上官悅聽到這個消息,心裏很驚訝,“他們來這裏做什麽?是為了黑風寨,還是為了其他勢力?難道是朝廷派來的?”
她想了想,對趙小刀說:“再派兩個人,去盯著他們,看看他們打探到的消息都匯報給誰,還有他們的首領陳峰,每天都在做什麽,有沒有和其他勢力聯係。一定要小心,別被他們發現了——軍隊裏的人都很警惕,要是被他們發現,肯定會殺人滅口。”
“是!寨主!”趙小刀應下,立刻安排了兩個最機靈的暗探,去盯著陳峰的人。
第三天傍晚,鎮東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還夾雜著兵刃出鞘的銳鳴和憤怒的吼聲,聲音很大,順著風傳到了黑風寨。上官悅在寨牆上聽到聲音,心裏一緊,立刻讓趙小刀去打探情況——她有種預感,肯定是出大事了。
沒過多久,趙小刀就回來了,臉色有些發白,語氣帶著一絲急促:“寨主,出事了!禿鷲嶺的人,和鎮北頭那隊低調的人對上了!現在雙方都拿著刀,堵在客棧門口,隨時可能打起來!”
“哦?”上官悅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光,心裏有些意外——她以為最先動手的會是熊闊海和風九,沒想到竟然是禿鷲嶺和陳峰的人。“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對上?”
“好像是禿鷲嶺的一個小頭目喝多了,在鎮東頭的街上看到了陳峰那隊人裏的一個年輕女子,就上前調戲她,還動手拉她的胳膊。那女子不肯,小頭目就想強行把她帶走,結果被陳峰閃電般放倒了三個弟兄——陳峰的動作很快,像是軍隊裏的擒拿術,一下子就把那三個弟兄的胳膊打斷了。現在,禿鷲嶺的二當家禿鷲,帶著五十多個人,把他們堵在了客棧門口,手裏都拿著刀,喊著要殺了陳峰他們,為弟兄們報仇!”
上官悅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沒想到,最先動手的,竟然是他們。正好,讓我們看看,這隊人的實力到底怎麽樣,還有禿鷲嶺的人,到底有幾分本事。”
她頓了頓,對趙小刀說:“讓我們的人靠近些,仔細觀察他們的打鬥,記錄下他們的招式和實力——尤其是陳峰,看看他的武功路數,是不是真的是軍隊裏的人。除非出現大規模死傷,否則不要幹預,靜觀其變。”
“是!寨主!”趙小刀應下,立刻讓人去安排——他派了五個暗探,穿著普通的布衣,混在圍觀的人群中,仔細觀察著雙方的動靜,準備隨時匯報。
上官悅站在寨牆上,極目遠眺。雖然夜色深沉,距離又遠,但她還是能看到鎮東頭的火把光聚集在一起,人影晃動,像一群黑色的螞蟻,還能隱約聽到傳來的怒吼聲和兵器碰撞聲,這些聲音順著風傳上來,顯得格外清晰,讓人能感受到現場的緊張氣氛。
她知道,這場意外的衝突,或許會成為改變局勢的關鍵。如果陳峰的人贏了,就能削弱禿鷲嶺的實力,還能讓其他勢力對他們產生警惕,不敢輕易招惹他們;如果禿鷲嶺贏了,就能震懾其他勢力,讓他們不敢輕易反抗,坐山雕到時候就能更順利地掌控局麵。
無論結果如何,對黑風寨來說,都是有利的——隻要他們互相爭鬥,互相削弱實力,黑風寨就會更安全,十日後的擂台賽,也會更容易掌控。
夜風越來越大,吹得寨牆上的火把光搖曳不定,映在上官悅的臉上,忽明忽暗。她緊緊盯著鎮東頭的方向,心裏默默盤算著——這場衝突,到底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十日後的擂台賽,又會出現怎樣的變數?
她知道,真正的考驗,已經開始了。
(本集完)
下集提示:第27集《擂台開啟》
十日之期已到,冬至日來臨。黑風寨校場之上,一座高三丈、寬五丈的高大擂台巍然矗立,擂台四周用粗大的原木搭建,上麵鋪著厚實的木板,木板邊緣纏著鐵鏈,防止有人掉落。擂台周圍插滿了黑色狼頭旗,旗麵上的狼頭栩栩如生,在寒風中肆意飛揚,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山下小鎮各方人馬蜂擁而至,按照黑風寨劃定的區域入場,巨熊崗的人坐在東邊,個個袒胸露乳,氣勢洶洶;毒蛇塢的人坐在西邊,青綠色的衣裙在人群中格外顯眼;清風寨的人坐在南邊,錢六搖著折扇,眼神精明;禿鷲嶺的人坐在北邊,禿鷲臉色陰沉,身邊的人都不敢說話;還有陳峰的人、苗婆婆和阿雅,以及各路獨行客,都散落在各個角落,彼此虎視眈眈,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火藥味。
高台之上,上官悅一身勁裝,外罩狼皮大氅,腰間別著把長刀,麵沉如水,端坐主位。王大錘、趙小刀等頭目按刀侍立兩側,眼神銳利地掃視著下方,氣氛肅殺。吉時已到,鑼聲震天!比武招親大會正式開啟!血腥的擂台死鬥瞬間爆發!各方豪強為了美色、權勢和地盤,紛紛派出高手或親自上陣,誓要拔得頭籌——熊闊海徒手打死了一個小山寨的首領,贏得滿堂喝彩;竹葉青的毒針暗中傷人,讓對手痛苦倒地;風九出手狠辣,一刀就砍斷了對手的胳膊;陳峰則展現出軍隊般的格鬥技巧,招招致命卻不張揚。
上官悅冷眼觀戰,心中默默評估著每一位登場者的實力、路數與弱點——她知道,這些人都是她的棋子,也是她的敵人,隻有看清他們的底細,才能在最後關頭掌控全局。擂台之上,血肉橫飛,慘叫聲、兵器碰撞聲、叫好聲混雜在一起;擂台之下,暗潮洶湧,各方勢力互相使眼色,偷偷傳遞消息,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而昨日衝突的陳峰與禿鷲,又會在擂台上展開怎樣的對決?真正的龍爭虎鬥,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