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6章 一年前的沉河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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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粉紅色的發卡,是我下午特意去東華大學城附近的一個舊貨市場淘來的。
    在黎隊給我的卷宗裏,附著幾張蘇晴的生活照。其中一張,就是她戴著這個發卡,對著鏡頭笑得一臉燦爛。
    我賭的就是這個。
    我賭這個發卡,對張偉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我賭他看到這個發卡,心理防線會徹底崩潰。
    現在看來,我賭對了。
    張偉死死地盯著桌上那個小小的發卡,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樣,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在白沙河邊撿到的。”我麵不改色地撒著謊,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神秘的意味,“就在前幾天,也是一個晚上。我路過那裏,看到河邊有亮光,走過去一看,就看到了這個發卡。”
    我一邊說,一邊用左眼緊緊地鎖定著他的氣場變化。
    “你知道嗎?我撿起它的時候,聽到有聲音。”我湊近了些,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一個女孩的聲音,一直在哭,一直在問……‘你為什麽不拉我一把?’……”
    “啊——!”
    我的話還沒說完,張偉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尖叫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踉蹌著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飯館裏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到了我們這邊。
    “別過來!別過來!”他蜷縮在地上,抱著頭,驚恐地尖叫著,像是在躲避什麽看不見的東西,“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不救你!是水太急了!我抓不住你!我真的抓不住你!”
    他的反應,比我想象的還要激烈。
    這一下,我心裏徹底有數了。
    我沒有再理會他,也沒有去管周圍人異樣的目光。我站起身,把那個發卡重新收回口袋,扔下幾張飯錢,轉身走出了飯館。
    真相,已經浮出水麵了。
    張偉在撒謊。蘇晴落水後,他絕對就在旁邊!他不但沒有去求救,甚至可能……連伸一下手的嚐試都沒有!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朋友,在冰冷的河水裏掙紮,下沉,直到最後被吞沒。
    至於原因?無非就是恐懼,自私,和懦弱。
    他怕自己被拖下水,他怕承擔責任。所以,他選擇了逃避,選擇了見死不救。然後,編造了一套漏洞百出的謊言,來欺騙警察,也欺騙自己的良心。
    可他騙得了活人,騙不了死人。
    蘇晴的怨魂,在水下困了一年,她的執念,恐怕已經不僅僅是找個替身那麽簡單了。
    她更想要的,是向這個懦弱又虛偽的男人,討一個說法!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沉重。
    現在,我有兩個選擇。
    第一,把真相告訴黎隊,讓警察重新立案調查張偉。但問題是,我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張偉的酒後失言和異常反應,在法庭上根本站不住腳。最多,也就是讓警察把他列為重點懷疑對象,但要想給他定罪,難如登天。
    而且,這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就算張偉被抓了,蘇晴的怨氣,就能消散嗎?她就能放棄找林薇當替身嗎?
    恐怕不會。厲鬼的執念,一旦形成,就不會因為人世間的法律製裁而改變。甚至,可能會因為仇人落網而變得更加偏激。
    那麽,就隻剩下第二個選擇了。
    解鈴還須係鈴人。
    我要想救林薇,要想讓蘇晴安息,就必須讓張偉,親自去麵對他一年前犯下的罪孽。
    我要開壇做法,設一場局。
    一場讓生者懺悔,讓死者安息的局。
    這事,有違我們翰魂一脈“不沾因果”的祖訓。因為我一旦插手,就等於把自己,徹底卷入了蘇晴和張偉的這段孽緣裏。無論成功與否,我都會沾上不小的因果。
    可是,一想到林薇那張驚恐的臉,和蘇晴那張本該燦爛的笑臉,我心裏那點顧慮,就被壓了下去。
    我爺爺說過,翰魂匠,畫的是魂,渡的是人,求的是一個問心無愧。
    如果我今天因為怕沾因果,就對這件事視而不見,那我這輩子,恐怕都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道坎。
    幹了!
    我打定了主意,腳步也變得堅定起來。
    回到店裏,我立刻開始為這場法事做準備。
    首先,我要製作一把特殊的“引路傘”。
    這把傘,是法事的核心。它既是安撫蘇晴怨魂的“鎮魂幡”,也是引導她魂歸來處的“引路燈”。
    製作這把傘,需要的材料非常特殊。
    我需要蘇晴生前最珍視的,沾染了她氣息的遺物。
    我需要她落水之處的河水,和河底的泥沙。
    還需要……張偉發自內心的,一滴悔恨的眼淚。
    前兩樣,我得想辦法弄到。至於最後一樣,我得逼他流出來。
    第二天,我通過黎隊的關係,輾轉聯係上了蘇晴遠在鄉下的父母。
    我編造了一個身份,說我是蘇晴的大學同學,也是個業餘的民俗愛好者。我告訴他們,我最近在研究一些地方的招魂風俗,希望能借一件蘇晴的遺物用一下,做完研究就立刻歸還。
    兩位老人早已被喪女之痛折磨得心力交瘁。他們聽我是女兒的同學,並沒有太多懷疑,隻是不住地抹著眼淚。
    他們從蘇晴的遺物裏,找出了一件她從小戴到大,從不離身的,用紅繩穿著的平安扣,托人給我寄了過來。
    拿到了平安扣,接下來就是去白沙河取水和泥。
    我特意挑了一個陰氣最重的午夜。我背著玄鴉傘,帶著工具,一個人來到了那個一年前的案發現場。
    白沙河公園的這段河堤,因為出過事,晚上基本沒什麽人來,顯得格外陰森。
    河水在黑夜裏,泛著幽幽的,令人不安的光。
    我開啟左眼,朝河麵上看去。
    隻見整個河麵,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黑霧之中。一股股冰冷的怨氣,從河底深處,不斷地往上冒。
    我甚至能隱約“聽”到,從水下傳來一陣陣若有若無的,悲傷的哭泣聲。
    就是這裏了。
    我從包裏拿出一個玻璃瓶,用繩子拴著,沉到河底,取了一瓶混雜著泥沙的河水。
    就在我收回瓶子,準備離開的時候。
    河中央,那片黑霧最濃的地方,水麵突然“咕嚕咕嚕”地冒起了泡。
    一個濕淋淋的,披頭散發的女人頭,緩緩地,從水裏浮了上來!
    她的臉,在月光下,白得像紙,一雙眼睛,卻是兩個黑洞洞的窟窿,裏麵燃燒著兩團幽綠色的鬼火!
    她沒有看我,而是死死地,朝著市區某個方向,“看”了過去。
    那個方向,正是林薇家的方向!
    我心裏一沉。
    不好!她已經等不及了!她要開始動手了!
    我不敢再耽擱,抓起東西,立刻轉身就跑。
    我必須加快速度了。再晚一步,林薇可能就真的要被她拉去當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