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蓉城夜雨與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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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滴敲打著玻璃窗,在布滿水汽的窗麵上劃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跡。成都市老城區的一棟居民樓裏,淩天癱坐在吱呀作響的木椅上,盯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不斷旋轉的加載圖標出神。
    他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十分鍾了。不是網絡連接問題——他根本不敢連接這間日租房的WiFi。欽天監那幫人隨時可能通過網絡信號追蹤到他,他不能冒這個險。
    “呃...”牆角傳來細微的響動。淩天抬頭,看見阮聲正蹲在那裏,專注地盯著什麽。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一隻正在爬行的蟑螂。
    阮聲伸出纖細的手指,好奇地想要觸碰那隻褐色的小生物。就在她的指尖即將碰到蟑螂的瞬間,那小蟲突然像是被無形的電流刺痛,猛地一顫,隨即以近乎彈射的速度驚慌失措地轉向,瞬間消失在陰影裏。
    阮聲歪了歪頭,清冷的臉上露出一絲純粹的困惑,似乎不明白它為什麽跑了。
    淩天歎了口氣,從幾乎空癟的錢包裏拿出最後三張皺巴巴的百元鈔票。這些錢撐不過三天。
    “過來吃點東西。”他從破舊背包裏拿出最後半袋麵包和一瓶礦泉水,遞給阮聲一份。
    阮聲接過礦泉水,沒有立即打開,而是學著淩天平時的樣子,試圖用牙去咬瓶蓋,動作笨拙又可愛。她對塑料瓶的觸感和發出的咯吱聲感到好奇,忍不住輕輕捏了又捏。
    “不是這樣。”淩天無奈地搖搖頭,幫她擰開瓶蓋,“慢點喝,就這點物資了。”
    他看著她小口喝水的樣子,那雙過於清澈的眼睛裏總像是隔著一層看不透的霧。他將阮聲所有異常行為歸因於“從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裏出來的,缺乏現代社會常識”。盡管內心對她的來曆存有更深的疑慮,但保護欲和責任感——以及一種“或許她比看起來有用”的模糊期望——讓他暫時壓下這些疑問。
    樓下突然傳來激烈的爭吵聲,穿透薄薄的樓板。淩天猛地繃緊身體,下意識地將阮聲拉到自己身後,側耳傾聽,眼神警惕地掃視門口,直到確認爭吵與自己無關才慢慢放鬆。
    他仍然是個驚弓之鳥。
    “我得出去一趟,”淩天下定決心,抓起兜帽衫,目光掃過那三張鈔票,嘴角抿成一條堅硬的線,“你待在這裏,絕對不要出門,不要給任何人開門。”
    阮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注意力已被窗外閃爍的霓虹燈吸引。她看著淩天穿上外套,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模仿著他拉鏈的動作。
    雨中的成都街道籠罩在一片朦朧水汽中。淩天拉高兜帽,低頭快步行走,刻意避開主要街道的監控攝像頭。走在濕滑的背街小巷裏,他總有種微弱的、像是被窺視的異樣感,但幾次猛然回頭或借助櫥窗反射觀察,都隻看到匆匆避雨的行人。他將其歸咎於過度緊張。十分鍾後,他閃進一家招牌閃爍、環境嘈雜的黑網吧。
    “開台機子,角落的。”他將一張濕漉漉的鈔票推給網管,聲音壓得很低。
    選擇最角落的機器坐下後,淩天沒有直接開機,而是從口袋掏出U盤插入接口。屏幕亮起,不是熟悉的Windows界麵,而是一個極簡的TAILS Linux live係統。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啟動Tor瀏覽器並設置了多個節點跳轉。匿名性不是絕對的,但至少能增加被追蹤的難度。每次連接暗網都像在雷區行走,被各種掃描探針嗅探是家常便飯,他必須習慣這種無處不在的風險。
    正當他瀏覽暗網論壇時,屏幕右下角突然彈出一個紅色警告框——又一個低權限的掃描探針正在嚐試嗅探他的虛擬網關。
    淩天習慣性地眉頭一皺,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迅速切斷了當前鏈路,清除了臨時緩存,並換用了另一個備用的匿名節點。整個過程不到十秒,他後背卻已驚出一層細汗。
    “陰魂不散...”他低罵一句,加快了瀏覽速度。
    暗網上沒有新的追殺令,這讓他稍稍安心。轉而搜索本地信息時,一個熱門話題引起了他的注意:#九眼橋瘋狗病事件#。
    點進話題,多是模糊的視頻和驚恐的文字描述:“力大無窮”、“見人就咬”、“皮膚發綠”、“官方通報說是狂犬病,但誰信啊!”
    淩天本能地將一段最模糊的現場視頻下載下來,導入自己編寫的視頻分析軟件中。他集中精神,地脈視覺被動激活。
    電腦屏幕上原本噪點滿滿的畫麵,在他眼中開始浮現出一縷縷不斷自我複製、像腐爛的苔蘚一樣侵蝕覆蓋著原始像素的暗綠色數據流。這與之前追殺者身上那充滿侵略性、如同攻擊代碼般的紅色數據流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種腐敗的、失控的“信息病毒”。
    “危險等級...中高。”淩天喃喃自語,目光再次下意識地瞥向空空如也的錢包。“這種混亂的源頭,通常是各方視線的盲區,或許是暫時的藏身之所...甚至,處理掉它,可能能從某些渠道換到急需的資金。”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一道無法忽略的係統警報,持續占據著他的思維後台。風險極高,但他已被逼到牆角,幾乎沒有其他選擇。
    理性分析後,他清除了所有瀏覽痕跡,起身離開網吧。
    回到日租房時,淩天渾身濕透,更顯狼狽。打開門,看到阮聲已經趴在床邊睡著,神態安寧,與這個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他稍微鬆了口氣。
    突然,門口傳來沉重、緩慢且極富規律的三聲叩響:“咚、咚、咚。”
    這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瞬間擊碎了屋內短暫的寧靜。
    淩天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心髒狂跳。他無聲地移動到門後,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一張熟悉又令人警惕的臉孔出現在模糊的視野裏——寸頭,硬朗的麵部線條,銳利的眼神。是岩罡!他穿著一件半舊的作訓服,肩膀寬闊,站姿如鬆,雨水打濕了他的肩頭。淩天一眼就認出了他,幾天前在重慶的那次短暫又充滿張力的合作仍記憶猶新。他怎麽會在這裏?他怎麽找到這裏的?
    沒等淩天發問,門外的男人直接開口,聲音低沉而穩定,穿透門板,少了些初次見麵的試探,多了幾分不容回避的直接:
    “淩天,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麵。”他頓了頓,似乎知道淩天正透過貓眼看他。“我知道你們剛從重慶過來。找到這兒費了點功夫,”他語氣加重,切入了正題,“但我不是你們躲的那批人,我為‘九眼橋那東西’而來。我們需要談談。”
    淩天屏住呼吸,手緊緊攥住口袋裏充當武器的改錐。竟然是岩罡?開,還是不開?雖然不算完全陌生,但他的目的看似不同,但敵友依舊難辨。他為何卷入“九眼橋”事件?他的出現是巧合還是另有深意?路上那模糊的被窺視感難道並非錯覺?
    雨聲淅瀝,敲打著窗外這個陌生而危險的城市。